《梦里花开》尘轩玉

11、人生中第一个情人节

　　纽约和江城是十三个小时的时差，雅雯的白天是成朗的黑夜，成朗的白天是雅雯的黑夜。成朗清醒的时候，正是他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给雅雯打电话；雅雯清醒的时候，又是她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给成朗打电话，所以，他们直接通电话的次数很少，也很难在网上碰到，主要靠电子邮件联系。
　　周一到周五，雅雯要陪着江天浩和许氏集团、翟氏集团的合作伙伴洽谈合作，周末的白天陪客户参观“9.11”中被炸掉的世贸大厦遗址，看凡·高的Starring Night，晚上陪江天浩和合作伙伴去百老汇听Phantom of the Opera，幸亏还有些活动，江天浩不要雅雯去，只肯让男同事陪同。雅雯离开时，偷偷朝江天浩挤挤眼睛，小声说，“樱子可交代我要看紧你哦。”江天浩向她眨眨眼。
　　雅雯盘腿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用笔记本电脑给成朗写邮件，“去看了Phantom of the Opera，本来因为是陪客户去，我心里很抗拒，可没想到戏剧一开场，就把我给震慑住了。当歌剧院里的幽灵牵着Christine的手穿行在桥上。大雾笼罩中，点点星光闪烁在水中，他的黑色风衣飘荡在白色的迷茫中。在熟悉的乐声中，我不知道是歌者的歌声太有感染力，还是我早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无望的绝恋，竟然泪流满面。他以为他牵着Christine，远离了纷扰红尘，就可以到达幸福，可不想他倾尽全力的付出，在Christine眼中，全成了难以承受的重担，让她只想逃离他。”

　　成朗给雅雯的回信，简单之极，却让她在一清早，飞旋着舞步去上班。Don't cry， baby. Next time， I will take you to watch Phantom of the Opera. Remember， for Christine， it's a happy-ending.
　　因为成朗，纽约的日子过得分外煎熬，雅雯日日数着时间，算归程；因为他，纽约的时间过得分外绚烂，每天早上，就着香浓的咖啡读完他的邮件，再戴着他买的帽子和手套，冲进纽约冷冽的寒风中，趾高气扬、昂首阔步地走在曼哈顿的街头，对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微笑。纽约再寒冷的天气、客户再古怪的要求都不能令雅雯的笑容减少。
　　因为爱，所以绚烂绽放；因为被人宠爱，所以自觉无比矜贵；因为满是希望，所以走路的脚步充满力量；因为心内温柔，所以善待每一个人；因为是他爱的女人，所以绝不做任何让他有失颜面的事；因为爱他，所以更爱这个世界。
　　这世上，没有任何美丽可以所向披靡，即使埃及艳后的绝代姿容，可以倾倒罗马军队，却不能让屋大维动容，但真诚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快乐却具有所向披靡的魔法。翟氏集团总裁翟志刚的老婆陆依宁算是客户中最难相处的一位太太，也被雅雯的气氛感染，渐渐地和她有说有笑。到后来，许氏集团和翟氏集团的几个大老板都知道从中国江城来了一个特爱笑的黑头发女孩。
　　不知不觉中，已经快一个月，临近圣诞节，美国公司的人开始陆续休假。因为所有的商务会谈都已经差不多，客户的重点放在了游玩上。江天浩和翟志刚、许浩东等男士们直接飞去了拉斯维加斯，只留下雅雯陪着陆依宁。陆依宁和雅雯逛了半天帝国大厦，晚上就去曼哈顿和她的大学同学过圣诞节了。临走时，陆依宁假装客气地问雅雯要不要一块。雅雯跟在江天浩身边有一段日子了，当然知道陆依宁的假客气，便笑着婉拒。陆依宁也不勉强。
　　突然之间，雅雯整个人就变得空闲下来，可这种空闲的滋味并不好过，整个纽约都沉浸在浓郁的节日气氛中，人人都忙着和家人朋友团聚，街道上随处可听到“Merry Christmas，Merry Christmas”的歌声，电视里的肥皂剧全部和圣诞节有关，喧嚣而欢乐，很想给成朗打电话，却知道中国此时仍是工作时间，并且因为是年底，所以比平时更忙。
　　她不愿意待在酒店，所以只能孤身一人，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一个个商场逛过去，在人潮人海中，用拥挤来忽略孤单。可是平安夜的商店关门很早，很快，街上的店都关了门，只有它们的橱窗仍然用亮闪闪的圣诞树告诉你，这一天不该一个人过。
　　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大家应该都回到家中，围着壁炉和圣诞树吃晚餐了。偶有几个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只有雅雯，一步又一步地慢慢走着。
　　天空飘起雪花，雅雯在雪中，手插在大衣袋子里，慢慢地走向自己的酒店。突然，手机响了，雅雯有些奇怪，这个手机是到美国后，江氏集团为了她们工作方便，办的手机，主要是方便江天浩与她联系，好使唤她作好助理的工作。可此刻，江天浩应该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大杀四方。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难道江总他们有什么事？

　　“Hello？”

　　“平安夜快乐！”

　　是成朗！雅雯惊喜地叫：“你也快乐！”看了眼表，才下午五点多，北京时间可是凌晨六点多，“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笑着没回答，问我：“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雅雯说：“你的电话就够了。”

　　“太没挑战性！我很有诚意地在问你，你能不能也给点诚意？”

　　雅雯笑：“那你做不到，可不要怪我。”

　　“我只想听你内心深处最想要的东西。”

　　“我想见你。我想你拿着九十九朵玫瑰花加酒心巧克力出现在我面前。”雅雯边说边幸福地比画，经过的行人朝她微笑。

　　成朗大笑。

　　雅雯不乐意：“俗气是俗气，可我就喜欢！别看这种东西老土，可实践证明，如果有男人愿意做，女孩子永远会被感动。”

　　他笑着说：“好！九十九朵火红的玫瑰加酒心巧克力。”

　　雅雯也笑：“我回江城后，情人节的时候，你送给我吧！”

　　成朗轻声说：“抬起头，看向你住的酒店。”

　　雅雯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站在酒店前，怀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距离还远，天色已昏暗，又下着雪，看不清脸，可那火红的玫瑰，如在雪里燃烧。

　　我呆呆地站着，如置身梦境，手机里传来声音：“雯雯？”这么亲昵的称呼。

　　雅雯发出梦游般的声音：“是你吗？”

　　他温柔地说：“是我！”

　　雅雯“啊”的一声尖叫，扔掉手机，就向酒店跑去。掉在雪地里的手机还传出声音“慢点”，雅雯已经冲出去，幸亏大街上的车很少。雅雯如林间的小鹿，连奔带跳，飞跃过一切障碍，奔向她的幸福，雅雯远看他也向自己急步走来。雅雯投向了成朗的怀抱，成朗扔掉玫瑰花，接住了自己，雅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只能用更用力的拥抱证明他不会消失。
　　良久后，雅雯仍紧抱着他，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肯放开。成朗贴着雅雯的耳朵问：“你还要不要玫瑰花？”雅雯这才不好意思地放开他。成朗从地上捡起玫瑰花，递给雅雯，雅雯抱在怀里，心花怒放的幸福。他又从大衣袋里掏出一小盒巧克力，雅雯撒娇地说：“我没手了，吃不到。”成朗打开盒子，拿起一颗，放到雅雯嘴里，雅雯眯着眼睛，“唔”的一声，香甜得我几乎要化掉。
　　成朗看到雅雯猫一样的表情，笑起来：“我们先把东西放到你房间，然后去吃美国的年夜饭，我在Top of the Tower订了位置，那里可以俯瞰曼哈顿最繁华的夜景。”雅雯只知道点头。不管是进酒店，还是上计程车，雅雯一直紧紧牵着成朗的手，在计程车上，雅雯靠在成朗肩头，幸福地笑。
　　到了饭店，侍者居然还记得成朗，他笑着和成朗打招呼用英文对成朗说，“您终于不是一个人来了。”言毕，又熟络地带着他们到靠窗的座位。雅雯一听侍者的话，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是成朗在美国没有女伴。她一方面为他没有女伴的守身如玉而开心，一方面又有些心疼成朗在异国他乡的孤单落寞。如果不是姐姐的去世，坐在这里的应该是他们幸福的一对。但很快，她就把雅梦抛诸脑后，他们的座位可以俯瞰曼哈顿的中街，脚下是红尘灯火，身旁是所爱的人，雅雯觉得此处真是人间天堂。
　　雅雯问：“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嗯，我每次来曼哈顿出差都会来这里。这里很安静，曼哈顿是个很喧嚣拥挤的城市，唯有坐到高处，才会觉得自己暂时脱离在外。”侍者安静地走到他们身边，斟好酒，成朗向雅雯举杯：“平安夜快乐！”雅雯凝视着他说：“我非常快乐！”
　　在成朗的推荐下，雅雯尝试了鳕鱼排，就着来自加拿大的冰酒，据说滋味曼妙，但是她没尝出来曼妙在哪，只觉得有成朗在自己身边，吃什么都是甜的，雅雯一直笑，一直不停地笑。

　　成朗被雅雯眉眼弯弯的样子逗得也笑，温柔地说：“你肯定是今天晚上整个餐厅笑得最多的人。”

　　吃完饭，成朗和雅雯携手离去，出门时，一对男女正要进来，雅雯都没看清是谁，忙让到一边，女子却停住了脚步，交了声，“雅雯！”雅雯才抬头，是莫少一和莫娜这对堂兄妹。。莫少一和成朗两人对视了一下，雅雯明显感觉成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有了些汗渍。“这是你的男朋友？不给我们介绍下吗？”莫娜打趣道。雅雯看了一眼莫少一，正在踌躇，莫少一却开口道，“江氏花了大价钱从微软挖来的技术总监Alan Cheng，成朗。”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身子向后有些居高临下，向成朗伸出另一只手。成朗松开雅雯的手，也迎了上去，两个人握手分明有些用力，有些像男人之间的较量。“莫总，幸会。”“莫娜姐，你们来过圣诞节？”莫娜嫣然一笑，调笑看着身旁的莫少一。“我们哪有你们小年轻这样的闲情逸致，莫总是工作狂，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雅雯不想和莫少一多说一句话，忙拉着成朗的手和莫氏兄妹说，“那我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再见！”然后迅速闪人。
　　莫少一和莫娜同时回头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莫少一还在沉思，莫娜却若有所思说了句，“果然是一表人才！她们雅家的妹妹眼光是真好！”莫少一侧头瞪了她一眼。
　　雅雯牵着成朗走向电梯，成朗一直沉默着，和刚才判若两人，雅雯不想去问为什么，只是紧握着他的手，他却没有如之前那样反握着雅雯，雅雯甚至能感觉到他有缩手的欲望。“江氏前脚刚来美国谈生意，莫氏兄妹后脚就跟过来，跟得还挺紧的。”雅雯小手调侃道，企图打破沉默。成朗想说什么，神色有异样的哀伤，雅雯赶在他开口之前说：“今天是平安夜，你祝福过我要快乐。”雅雯握着成朗的手在轻微颤抖，他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说：“是的，今天是平安夜。你还想做什么？”
　　看到他的笑容，雅雯的紧张稍微淡了一点，侧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去中央公园滑冰。很早前，我看过一部电影，我都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男子和女子在平安夜的商场一见钟情，然后他们去中央公园滑冰，雪花飘着，他们在冰面上起舞，我觉得好浪漫。后来，我经常去华科旁的溜冰场看你滑冰，可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说话。你毕业后，冬天的周末，我有时候会一个人坐在滑冰场边上，看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滑冰，经常一坐就是一天。”
　　成朗把雅雯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们现在就去。”在中央公园的冰面上，成朗牵着雅雯的手，一圈又一圈地滑着，雪花纷飞中，雅雯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美丽得太不真实。滑累了时，成朗扶着雅雯站在人群中央，我和他说：“我真希望我穿着红舞鞋，可以一直滑一直滑，永远不要停下来。”成朗让雅雯双手扶着他的腰，带着她又滑了出去，我几乎不用使任何力气，只需随着他滑动的步伐飞翔。他的速度渐渐加快，雅雯感觉自己好似要随着雪花飞起来。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他永远带着自己飞翔。

　　第二天一早，成朗飞回了江城。雅雯在酒店里，抱着笔记本在床上写信，桌子被九十九朵红玫瑰占据。“谢谢你，这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圣诞节。是第一个，但希望不是最后一个。”二十多个小时后，他的回信到了。“你回江城后，我们去华科滑冰。”看着他的信，雅雯兴奋的在酒店里动用了自己作为一个住客的小权利，开了一瓶香槟。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江城了，他的心充盈着幸福和期盼。
　　一个星期后，轰隆隆的飞机，飞跃过太平洋，将雅雯带回了朝思暮想的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