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断章之青砚》烟湮

1、青砚篇

　　“绿颜死了。”站在面前的面容清冷的男人看着我说。
　　绿颜？似乎很熟悉的名字……但是想不起来……可为何心中会升起一股莫名的痛感？那是……
　　“那是谁？”我有些激动地问，可是激动是在心里，我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看了我半晌，男人终于回过身，对着旁边的人摇了摇头，然后说，看来是真的疯了。
　　疯了？他说谁？
　　“不仅不认得我，连听见绿颜死讯也毫无反应，除了疯了之外没有别的解释。”男人说。
　　“会不会是失忆？”旁边面容慈祥的大妈担心地说，“他似乎也不认得我们……”
　　看她担心的样子，我忍不住忙说，“我认得你的，你是杨妈。”
　　我当然记得了，杨妈从来对我最好，以前每次受伤都是她照顾我……咦，奇怪，我以前为何会老是受伤?我怎么都不记得……少爷一直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受伤？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对，一定是我记错了。
　　见我认出了她，他们不但没有高兴一点，反而面面相觑起来。
　　“他忘记的好像只是他不想记住的事情，这恐怕不是单纯的失忆吧。恐怕是他潜意识里要如此。”那男人说着一些我不明白的事情，然后还叹了口气。“这些孩子总以为离开倚歌园就是好事，可是依靠别人才有的幸福，这世上是不存在的。人还是只能靠自己，青砚还有绿颜，这些孩子，活在梦里就注定会受伤啊。”
　　杨妈福伯都一脸困惑，我也是满肚子不懂。
　　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却老是说些奇怪的话。
　　我眨了眨眼，干脆躺下假寐起来，依我的经验，这样他们才可以早点离开。
　　老实说他们都对我很好，可是未免太奇怪了些，而且说的话，十句倒有九句听不大懂。
　　唉，管他呢，对了，好几天没见到子逸了，等会一定要去找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呢……我脸朝着里，一个人幸福地瞎想，可是周围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飘进耳中。
　　“好可怜的孩子……”好像是杨妈的声音。
　　“你可怜他也没用啊，少爷都说了，不管他是真疯还是装疯，明天都不想他再出现在庄里啊。”
　　“你怎么忍心！他身上还有伤啊……好歹也让他睡过今天晚上……”
　　“唉，这又有多大区别……”
　　他们在说谁啊？真可怜，有伤还被这样对待……幸好我还有子逸对我好，恩，这样我就满足了。
　　只要你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子逸！我看见他熟悉的脸，高兴地大步向他跑去。我就知道他在这里，呃，好象不对，我似乎也找了很久……
　　子逸你想不想我，我在心里说，脸上却是一个大大的微笑——我记得子逸说过，他最喜欢我的微笑了。
　　你怎么不看我，子逸？你很心烦么？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忙很忙……我只是想看你开心一点，你干嘛向大家发火呢？
　　“是谁把这个疯子带到这里来的？我好象记得有说过，今天不想他再出现在庄内吧！”
　　周围的家丁仆妇全在唯唯诺诺地请罪，为什么？那个什么疯子竟然这般扰人么？让子逸这么烦心？
　　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赶也赶不走，果真是天生下贱。”子逸的话冷冰冰的。
　　我不知道那个疯子做过些什么，给大家这么多麻烦，不过……这样说他好象也实在太可怜了吧……
　　“子逸……”我手里攥着衣角，踟躇着小声说。
　　“那个，我不是要帮谁求情，不过这样他会不会也有点可怜……”
　　我低着头说完，周围却奇怪地没了声音。
　　半晌之后抬起头，才看见每个人都盯着我，全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好奇怪……我有些心虚，看向子逸，却见他也是一直看着我，脸上一副奇怪的表情……就好象我小时候见到有趣玩意儿的那个样子。
　　“……呃……子逸……”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子逸却已经拉住我往一边跑了。
　　是要去哪里玩么？我马上兴奋起来。
　　以前……以前子逸是不是也经常这样拉我出去玩呢？不过现在他力气大了好多，因为都拉得我好痛。
　　跌跌撞撞地被拉进一个大屋，不是出去玩吗？怎么到这个不认得的地方来了，我有些失望。
　　还没回过气来呢，子逸就一本正经地问起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子逸说。
　　这问题真是奇怪，子逸多半是在和我玩什么游戏吧，于是我老老实实地答了。
　　“青砚啊。”
　　“原来你还知道啊。呵，可怎么就不知道别人说的是你呢。”
　　“恩？什么？”
　　子逸挥挥手，“算了，那你认得我么？”
　　这到底什么游戏啊，“当然认得了，你是子逸啊！”
　　“谁允许你直呼……”子逸脸色硬了下，顿了顿又缓和起来，“那么我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你就是子逸啊……恩……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最好的……从来不骗我，从来不……不什么呢？总之是对我最好的人。怎么了子逸？”
　　子逸在笑？不过这笑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奇怪呢……
　　“你刚才说我从来不会骗你？”
　　“恩。”我点头。
　　“我是对你最好的人？”
　　“对啊。”怎么了？
　　“那么我让你帮我做点让我高兴的事情，你会不会答应呢？”子逸怎么又在笑？
　　“当然了，只要可以让你开心，我当然愿意了。什么事情啊？”
　　“那，你先乖乖地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回来就帮我做事，恩？”
　　“……好。”我点头，脑子里却晕晕地搞不清楚。
　　算了，反正子逸让我做的事情，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事就对了。

　　呆坐了半天，子逸才终于回来了，我高兴地迎过去，却看见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子逸……”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乱乱的，好象……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好熟悉，可是我又一点也不愿再多想。
　　“青砚，你刚才说要帮我做事对吧。那你乖乖的，待会他们两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恩？”
　　“子逸。我……”我……有点怕……
　　“怎么，你不是为了我高兴什么都愿做吗，原来只是随口说说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骗你，可是，现在……
　　我明明是幸福的啊，可以帮子逸的忙，可以让他开心，明明应该快乐得像在暖春一样，可是，那隐隐从心底升起的哀伤又是什么，连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冰冷地钝痛。
　　心里还是一团糟，身却已经点头了。
　　可是子逸，为何你脸上又出现那种奇怪的笑容？
　　我好讨厌这种笑容，真的。因为它总是让我觉得你不是在对我微笑，总是隐隐给我一种欺骗的感觉……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
　　被拉扯的疼痛让我来不及思考，这两个人到底要干什么？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被他们的手接触，真的好恶心……
　　“放开……放开我！”我下意识地挣扎，却被一个耳光狠狠摔在了地上。
　　“妈的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你是个婊子？刚才不是还在乖乖点头嘛。”
　　“是不是忘记自己什么东西了？那就让我们告诉你婊子该干些什么！”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衣服被撕成碎片，身体被粗暴地扭曲着，撕裂的疼痛尖锐得仿佛要将我劈开，可是我的眼，还是瞪得大大的。
　　仿佛刹那间，痛苦悲伤绝望，一起向我涌来。
　　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场噩梦，一场常常让我在半夜惊醒的梦魇。
　　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痛苦是假的，欺骗是假的，残忍是假的。真的世界里，花还是一样美，天还是一样蓝，子逸对我很好，而我则一直很幸福。
　　是的，我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
　　“嘿，果然当过红牌小官就是不一样，这小子上起来实在他妈的太爽了。”
　　可是，为何现在我却感觉到梦中的所有，一件一件，真实清晰地可怕？
　　难道那所谓的“噩梦”才是真实的？
　　“不知道前面的嘴是不是一样可爱啊，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爽吧。呵呵……”
　　不要！不要把恶心的东西塞进我嘴里，不要以这种屈辱的姿势，不要……不要挡住我的眼睛。
　　我要看看子逸的表情，我要一直一直看着你。
　　这样你很开心么？
　　这就是你要我“帮的忙”？这就是“让你高兴的事”？
　　身体上火烧般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看着那带着一丝笑的冷漠的脸，我只感觉到冷，彻骨的冷。
　　我这么期盼这么相信，结果却是这么痛苦这么绝望。
　　子逸，看着我这么痛苦，你很开心么？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还是昏昏沉沉的。眼前模糊一片，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可是我还宁愿自己完全没有意识——那样的话，我就还可以当一切都是场梦，可以当耳边那些不堪与冷酷的言语都不过是幻觉。
　　“江少爷，这小子不能动了，现在怎么办阿。”
　　“今日之事，若敢泄漏半句，下场如何，你们应该知道吧。”
　　“当然，当然，小人绝对不敢乱说一个字。”
　　“至于他……你们抬出去，随便扔哪里，别再让我看见。”
　　心好冷好冷，真的要冻结了。
　　“这个……不会出人命吧。”
　　“放心吧，他以前当红牌之时，干这种事情还少了么?”
　　“那江少爷，我们就把他弄出去了。”
　　感觉到一大块麻布扔在我身上，我想要大声撕喊，干痛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求你，子逸，随便谁也好，只要给我一点温暖，一点就好！曾经有人告诉我说，心死了，就可以不再心痛，可是我还是不愿，只因为……
　　“等等！先把他放下。”
　　只因为我还是存着一点希望，一点微弱的希望，子逸……
　　我真的好想，好想再相信你一次。
　　“就是你这个表情，”子逸抬起我脸，“充满期待，无论怎样都仿佛很信任我的表情。无论怎么对你都是这副样子，你以为我会感动吗？那样只会让我感到更恶心！”
　　再次被摔在地上，我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带他出去。”
　　原来这才是现实么，我总是忘记的现实。
　　一个人蜷在庄外角落里的时候，往事终于一幕幕清晰起来。
　　“绿颜，你也要走了吗？”
　　“对啊，往日一起喝酒的人倒走了一多半呢，青砚，你那个什么江不是也答应了来接你了么？”
　　“江子逸！绿颜你就只记得方家少爷！”
　　“……那有什么办法……”
　　“绿颜……”
　　“恩？”
　　“我们会幸福吧？”
　　“恩。当然了。我们一定可以幸福的。”
　　我们一定可以幸福，我们当时，真的都是这么相信的。

　　“子逸……怎么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以后只准叫我少爷。”
　　“为什么忽然——”
　　“咳，你还不明白吗，开始少爷不过觉得新鲜罢了，忍让你一些，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宝啊，让开些啊，别挡着路！”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以为终于抓住的幸福，原来，不过是个新鲜的游戏。
　　游戏吗……就算是游戏，我也希望永远永远也不要醒来，那样是否就没有之后种种的不堪？
　　是自己太过痴傻执著，才会不断受伤，却还是不懂得放弃。
　　“青砚，这个给你。”
　　“为什么给我这个？这是什么？”
　　“可以让人待在美梦中永远不醒来的药……实际也就是种毒药。不要问我怎么得来的，也别问我为何给你……青砚，我真的希望你永远也用不着它。”
　　可是我现在还是要用它了，难道一切真是注定的？
　　不管怎样，我感谢你把它给了我。
　　我挣扎取出胸前不离身的坠子，轻轻拧开接口，露出里面蓝色的丸药。
　　拿起这美丽的药，我再次开心地微笑起来。
　　子逸，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知道有一个世界，一个美丽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你对我很好很好，那个世界里，你不会欺骗我，不会冷酷地对待我，不会只要我一笑就对我又打又骂，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将我送给不认识的人，不会明知他们虐待我还在一边悠闲品酒。
　　你说，那个世界是不是很好？我们现在就去那个世界好么？
　　永远永远也不再醒来。

　　后记：原谅我的任性。这个小故事就这么完了。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结局可以给这样的他。
　　这个不算结局的结局，也就是这个小文的结尾了。
　　因为这本就是红尘“断章”。
　　真的结局，我现在也不知道。
　　不过，也许会在这个系列的其他文中出现吧，笑。最后，鞠~
　　另外：打一下广告，要想知道绿颜的事情，请看红尘断章之绿颜。
　　无心正在连载中。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