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晴雨》西山啾

108、第 108 章

　　此人听着自己的身份并无半点惊讶，倒像是提前知晓了一般。
　　“程大人言重，程大人即可做此番担保，夏某自然是信的，既如此，那这交易夏某答应了。”
　　夏禹垣终于应下，程烟转身去查看陆鸣的情况。
　　而与此同时，跌坐在地的向息面如死灰，同他一样的还有那位赵志，别的叛徒或许尚不可知，但他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叛徒，更何况还落到了夏禹垣的手中。
　　夏禹垣对待叛徒的手段是出了名的。
　　至于那位一直站在一旁的那位擅长用蛊虫的人，面色晦暗，不知在作何打算。
　　而众人的议论声比之之前则更加明显。
　　夏禹垣侧眸看了眼赵志，他冷声说着“自己上刑架吧，来两个人把这位公子还有这位一同带去城中……”话到此，夏禹垣看向程烟。
　　程烟确认陆鸣尚且还能活后发觉自己不曾告诉夏禹垣是城中什么客栈。程烟目光稍稍一滞。
　　她亦不曾留意过那个客舍的名字，她只稍稍能凭着肌肉记忆记住路，可她得先带着向息去找萧许川……
　　夏禹垣等着程烟的回答，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陆鸣低声说着“姑娘，是山肃客栈。”
　　程烟微点点头“你同他们一块回去，可能行？”
　　现如今，程暧和萧远依旧下落不明，陆鸣的生死还与那下蛊的人相连。
　　“程大人若是放心夏某，不妨让这位公子同夏某回府。”夏禹垣见二人低声商量着，他出声给出了一个建议。
　　程烟闻言稍加思索，若是跟着夏禹垣，此人若是可靠倒也的确可信，只是她虽可以同此人做交易，但保不齐此人过河拆桥。
　　夏禹垣见程烟迟疑，他上前两步，将程烟的玉簪子奉上，说道“程大人的这个物件，夏某曾在一位故人之玉佩上见过。”
　　程烟低眸看着这簪子，这簪子是寻常的玉簪，但夏禹垣这话是在暗指他认识萧许川并有些交集吗？
　　程烟抬手接过玉佩，最起码，跟着夏禹垣能够确保在短期内，陆鸣的安全。
　　“那便有劳夏将军了。”程烟拱手致谢。
　　程烟目光落在向息的身上“此人，程某便带走了。”
　　“既然程大人稍后便要前去夏某的寒舍，不妨向大人也一同由夏某带去，如何？”夏禹垣抬手拦住程烟欲挟住向息的动作。
　　程烟眉眼间有些不耐，这有些超出二人交易范围了。
　　见到何肃舟，向息是突破口，而程暧和萧远的下落，也必须让向息活着。
　　二人僵持着，众人大气不敢出。
　　一人穿过众人缓步走来。
　　程烟看过去。
　　她微微惊讶，又看了眼夏禹垣。
　　夏禹垣收回手，程烟抬步过去。
　　“烟儿。”萧许川自动站在程烟边上，又朝夏禹垣微微颔首。
　　“你们认识？”程烟见着两人之间的反应，大抵清楚了两人的关系。
　　“算是吧，日后再同你详说，先去夏将军府上。”萧许川低眸看着程烟，他遮掩过去对程烟的话的回答。
　　程烟下意识微微点头，却并未出声。
　　程烟垂眸，余光注意到自己垂在一侧的手，她猛然后退一步。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夏禹垣和萧许川。
　　程烟退至陆鸣身旁。
　　“程大人这是何意？”夏禹垣站在程烟的正对面，直视着程烟。
　　“夏将军若是要用这般拙劣的法子，企图瓮中捉鳖，倒是可笑，不如堂堂正正打一架。”程烟话音冷然，带着杀意。
　　程烟看着在场的人，不确定因素太多，她警惕值很高。
　　但没注意到那位萧许川垂着的眸子中的无奈。
　　她虽确实对萧许川从前十余年知之甚少，但她却能知晓如今的萧许川，如今的萧许川若是见到她，不论是何场景，总会下意识地牵着她的手，不论如何危急，看着她的时候，那双眼睛总是云淡风轻地带着笑意，仿佛一切事情都只不过过眼云烟，独独对她的情感是真情实意。
　　眼前这位虽然外观诸般都像极了他，只是，细微之处便是破绽。
　　夏禹垣看着眼前这位萧许川，眼中疑惑。
　　程烟从夏禹垣的身上看出不解，若是夏禹垣不清楚，那这位冒牌的“萧许川”又是哪一边的人？
　　向息吗？若是向息这边的，这人她感知不到这人的武功，如何能在众人面前带走向息他们。
　　程烟沉默许久，她的警惕值拉高，她手间稍加动作，握紧了些刀柄。
　　夏禹垣见程烟握着刀，他忙朝程烟走去“程大人，这位……”
　　程烟并不觉得夏禹垣如今是可信的，她不曾言语。
　　但夏禹垣抬手按住了她的刀，以防刀锋出鞘。
　　“你……”程烟鲜少碰到敌手，夏禹垣的武力确能与她一战，只是此人如今立场不明，她不会想轻易杀了这种人，但按住她的刀，无疑是找死。
　　夏禹垣低声说道“夏某失礼，只是如今局面本就僵持，若是眼前这位公子非姑娘熟悉之人，怕是会更加困难，夏某见这位腰间玉佩确为萧公子贴身之物。”
　　闻言，程烟杀意消减了些许，她接着火光看去，那人腰间的白玉佩确实是通体光泽温润，只是如今隔了些距离，她不太好确认。
　　程烟抬步往前走了些距离，那位萧许川忽然吐了口黑血，程烟忙上前几步，忽然之间，程烟后背溅上了些东西，有一阵凉意，她听见刀锋刺入血肉的声音，听见众人的混乱声。
　　她目光唯一的光亮，只剩那沾上了血迹的白玉佩，借着反光，她看见了不知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陆鸣。
　　程烟目光愣住，她步子顿住，她回过头，看着陆鸣失去力气倒在地上。
　　程烟听着四周的杂乱之声，她周身泛着异样的疼痛，胃部抽疼，眼中热意翻腾，她不敢眨眼，眼泪啪嗒砸下。
　　程烟手中冷铁砸落在地，扬起尘土，她忙蹲下身，颤抖着扶起陆鸣。
　　陆鸣的腹部汩汩冒着血。
　　程烟用手捂着他的伤口，四周众人纷乱，夏禹垣立于一旁，看着方才发生的所有，超出他的预料。
　　程烟经历过的生死不在少数，陆鸣这个伤口，现在紧急处理能不能活，她只需要一眼，便有了数。
　　但她仍旧固执地尝试给他止血。
　　程烟眼中红的吓人，那双手发着抖，半点不像寻常的她。
　　陆鸣尝试扯出笑，可胃腹部穿刺性破裂，鲜血灌流，从口溢出，尝试笑，却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别动，等我……等我止血。”程烟视线一片模糊，眼泪无间断地滴落，她想抬手擦去碍眼的眼泪，却目光所及，皆是鲜红。
　　陆鸣感受着自己周身所有的能量都在渐渐消失，连意识都在慢慢涣散，他用尽力气抓着程烟的手臂“属下……死……死得……其所”
　　程烟听他有话要说，忙俯低，听着他说出最后四个字，她还未来得及回答，手臂处的抓力猛然消失。
　　程烟呆愣在原地。
　　她感知着陆鸣的体温消逝，她泣不成声，整个人颤抖着，她猛然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沾上血迹。
　　她缓缓放下陆鸣，拾起地上的刀，而凶手早已消失无影，包括向息，那位精通下蛊的人，赵志，还有冒牌的萧许川。
　　在场如此多的士兵，并非黑暗之地，如何能让人就此跑了，若非有意为之，如何可能。
　　程烟看着夏禹垣，她眼中冰冷，不带一句话，刀锋直指夏禹垣。
　　“放走他们，才能找到线索，我已派人跟去，待一切事情有了交代，夏某和所有凶手都任凭程大人处置。”夏禹垣卸下一身盔甲与武器。
　　程烟眼角一滴泪水尚未流尽，此时滴落，程烟缓缓出声，她因着情绪翻涌，还带着颤抖“交代？夏禹垣，我程烟，此生最讨厌你这种人，自以为是，藐视人命，为了你的交代，所有的牺牲都是筹码吗？”
　　话音出来，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夏禹垣手捏成拳，对着程烟的视线，他垂下眸。
　　程烟蹲下身，刚扶起陆鸣，就见夏禹垣蹲下身“程姑娘，这位公子夏某帮忙安置吧。”
　　程烟自顾自地试图背起陆鸣。
　　“程姑娘。”夏禹垣抬手拉住程烟。
　　程烟反手一记手刃。
　　若是寻常人被这一记手刃所击，少也得骨裂，饶是夏禹垣，也疼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那人身上有萧公子的玉佩。”夏禹垣低声说着。
　　程烟忽然间想起，自己方才被那玉佩吸引了目光，才会让向息有可趁之机。
　　“他们抓不住萧许川。”程烟冷声说着，方才是为了确认那人是否是萧许川，而如今的情况，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那玉佩是真的。”夏禹垣急忙说着。
　　“什么意思”
　　“夏某可以性命担保，那玉佩必然是真的。”夏禹垣抬手起誓，手腕骨传来撕裂的疼痛。
　　程烟不动声色地看着夏禹垣“所以呢？”
　　“程姑娘可否信在下一回，将这位公子交给夏某，同夏某回府。”夏禹垣尝试说服程烟。
　　程烟厌恶极了这样的人，从不说清楚其中缘由，自己又凭什么要相信此人，只是，如今向息一行人早已跑远，唯一的线索，怕只有夏禹垣派去跟着的人。
　　程烟打量着他“若是故意拖沓之行为，夏禹垣，你大可以准备好你自己的命。”
　　夏禹垣见程烟终于答应，他紧接着说“程姑娘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