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晴雨》西山啾

104、第 104 章

　　萧许川说着“既然张大人反应过来了，那就恕萧某不能奉陪了。这个便算见面礼了”
　　萧许川将瓷罐摔落在地，白色粉尘飞扬。
　　萧许川方才所言的“挫骨扬灰之物”萦绕在众人心头，张赤下意识要追萧许川，但见萧许川抬手捂着口鼻。
　　张赤忙抬起手肘捂着口鼻“屏气，都屏气。”
　　楼底下潜伏的人都死守着楼梯口，看着楼上飘扬的粉尘，犹豫着不敢上前。
　　萧许川却抬步，轻而易举地从楼上一跃而下，这发生的一切不过眨眼之间，所有的都出乎人的预料。
　　只一瞬，萧许川当着众人的面消失了，在一楼的那几人也只来得及反应大致的方位。
　　张赤忙从楼上下去，下意识想和萧许川一样翻身而下，可看了看，又匆忙赶人“让开啊，还不快追！”
　　萧许川一身轻功冠绝天下，当年身处地牢之时，也是打折了腿方才安心囚于那处。
　　倒是不曾想，当年那般惨烈的伤竟还能如此这般身轻如燕来去自如，这次这么多人都看不住那一人。
　　张赤越想越气，却又不得大口呼吸，他对萧许川所说挫骨扬灰之物丝毫没有半点怀疑。
　　萧许川步子轻快，甚至找不到什么痕迹。
　　张赤顺着萧许川离开方位一路追至岔路口，却仍旧不见踪影。
　　张赤停下，喘着粗气，理着头绪。
　　“先回去，找向大人，咱们都不知道那两人在哪，想来，萧许川和那姑娘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知晓。”张赤勉强平复呼吸，交代下去。
　　“是！”手底下人齐刷刷应着。
　　张赤听着这精力旺盛的回答，气不打一处来，一群饭桶。
　　萧许川一路上沿着蛊虫留下的细微气息追踪，程暧给程烟的蛊虫吸食了那群蛊虫研磨的粉末，这粉末于完好的人最多沾染些气息，于有外伤伤口的人便是极致的痛苦，而于蛊虫，则是危险的预警。
　　蛊虫感知到这种危险，第一反应便是寻找母虫。
　　此时顺着街道，沿着微不可察的细微气息，便能追踪到程烟。
　　方才看着日头，大致能区分出时间变化，如今想来，应该足够追得上。
　　只是可惜了自己那一罐东西，当年废了好些法子才弄出来，今日全都用了，但是既能恐吓一下那群废物，又能混淆视听，等向息追过来，这街道上已然气息分辨不明，饶是他手中那老蛊师仍活着，也能拖些时间。
　　萧许川一边隐匿行踪，一边追踪着，一路下来，周遭路过的人越来越少，荒野暴露出来，蛊虫气息越来越浅淡，荒原辽阔，风一吹，便散走了所有气息。
　　萧许川刚欲找个位置静观其变，抉择下一步，却猛然被人拉走，他余光瞥见身影，认出是程烟，才稍稍安心。
　　程烟拉着萧许川隐蔽好，萧许川透过缝隙看着不远处重兵把守的地方，他心头稍起一阵寒颤，他轻轻哂笑，向息这么多年仍旧只有这一个地方能用。
　　程烟盯着门口，此处是北地军关押要饭的地方，重兵把守，向息区区一个管家，如何会能动用这里的力量，若是在这里，要进去很困难，要出来，更困难。
　　萧许川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他压低声音说着“此处，倒是有些麻烦。”
　　“嗯，得想个法子。”程烟思索着。
　　程烟想到一个法子，眸光微动“调虎离山如何？”
　　萧许川刚欲拒绝，程烟就接着自己的话详细陈述自己的打算“我去引开守卫，你进去把人带出来，咱们不和他们起冲突，又或者说，起了冲突说不准就能见到何肃舟了。”
　　“北地军都是实打实在战场上厮杀的，我知晓你能以一挡百，只是他们不同，你若是试图冒犯军营重地……”萧许川话及此处，他缴械投降说出最直接的缘由“我无法放心。”
　　“你快些，我一时片刻，还是能行的。”程烟试图说服萧许川。
　　萧许川沉默不语，他知晓程烟调虎离山是将筹码压在他的身上，只要他行动足够迅速，程烟完全可以不受半点伤害。
　　可……他却无法保证自己，若是方才他发现此处是何地之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哂笑，而非心中寒颤，他或许尚能一赌。
　　萧许川指尖泛起寒意，他犹豫不决。
　　程烟看出他的犹豫，却不懂其中缘由，她垂眸问着“那可有其他可行的法子？”
　　她看出他心中有隐瞒的事情，但显然她问了，他不会说……
　　“……我想想。”萧许川不敢对上程烟的视线，他知晓她心中之急切，程暧于她有多重要，他心中明白。
　　“或许反过来？”萧许川思索之下，只能得出这个法子，北地军的实力他心中清楚，但拖延时间，他对自己尚有把握，程烟去救人的话，她虽不清楚其中构造，但她遇到紧急情况武力也能有所支撑。
　　“你去引开他们？”程烟一边问着，一边迅速在脑海中思索是否可行。
　　萧许川点头“放心，不论是面对北地军还是何肃舟亦或者是向息，我都能靠我这两条腿和这张嘴拖上许久，打不过，我自然就跑了。”
　　“当真？”程烟思索着他话中的可信程度。
　　萧许川举出实例试图说服程烟“方才那么多人，我一样追上你了，不是吗？”
　　“那便如此。”程烟垂着眸子答应。
　　萧许川刚欲离去，程烟忽抬手拉住他“萧许川，此间事了，同我说一下真实的十三年好吗？”
　　萧许川脸上一向带着的笑微微僵住，他转过来，抱着程烟，他抬手轻拢着她的头“好，待会切记保命为第一要务，非常手段必要之时，用便用了”
　　“嗯”程烟低声应着，不知为何，她总有些惴惴不安之感。
　　萧许川松开程烟，抬步离去。
　　程烟看着他离开，想起，自己方才忘了他打算用何等法子调虎离山，她盯着眼前，有些虚无，心中慌乱之感达到顶峰。
　　一道轰鸣之声响起，程烟心跳一空，她抬眼望去，烟雾缭绕，爆炸声……
　　轰鸣之后，人声四起，程烟找到一个尚未被烟雾包裹的角落看着，门口守卫尽散，她来不及想萧许川这身上的炸药从何而来，她需得争分夺秒，尽快地将程暧和萧远带出来。
　　程烟闪躲开人群，混进了大牢之内。
　　大牢守卫因着方才的爆炸声几乎倾巢而出，所剩下的人很少，但还是有人守着的。
　　自己暂时还不能动手，不然容易打草惊蛇，目前来看，暂时还不清楚向息在不在此处，包括向息有什么底牌的，她还没把握，就如同向息能够动用这个地方，也超乎她的预料。
　　大牢内因着外围高耸的石墙，昏暗一片，找不到光亮。
　　程烟在黑暗中行进稍许，视野中慢慢适应，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仍旧让人心中不安，被关押在这种环境之中，时间长了，心里防线很容易溃不成军……程烟默默想着。
　　她顺着一个方向走着，直至听见人声。
　　程烟摸着墙，烛火的光晕点亮了她眼前的世界，她慢慢靠近，却因着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下意识后撤半步，踩着地面沙土的声响稍稍重了些，但在那声惨叫声中算不得明显，并未引起人的关注。
　　程烟寻了个死角，看着前方的情况。
　　炭火盆火星四溅。
　　她看着那人拿着火钳在囚犯身上印着烙印，烧焦的气味散布四周，程烟忍住心中的恶心感，刚欲远离这个地方，却余光瞥见刑具台上的木盒子，这个木盒子，她这些时日印象算得上很深，程暧给她的木盒子也是这种模样，里面装的是蛊虫，只是不知道这个是否也是这般？
　　程烟心下疑惑，却下一秒便验证了他的猜想。
　　那人手捏着囚犯的脸，囚犯的嘴难以合上，木盒被打开。
　　一只蛊虫顺着囚犯的嘴爬入无边黑暗。
　　程烟周身疙瘩冒起，很快，她便被眼前之景所震慑，囚犯口吐白沫，周身抽搐，唯一能动的十根手指扭曲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程烟视线下移，囚犯好似感知不到疼痛一般，拼命逃离铁架，脚踝因着疯狂的磨蹭，或者说是因着之前伤口的缘故，冒着脓水和血水，铁链发出声响。
　　程烟趁着这个嘈杂的时间，快速离开，越往里，程烟愈发发现，自己应当是走到了审讯的地方，方才所见之刑罚在此处竟算得上平常，刚进来之时，她尚且会被惨叫之声所吓到，如今这都算得上平常之声。
　　程烟走了许久，发觉此处占地之宽广，她停了下来。
　　不能这样盲目找下去……程烟默默思索着。
　　她视线放空，寻找着方法，等想到方法的时候，眼中清明的一瞬，映入眼帘的便是森然白骨，程烟心中猛然一空，她这次的后撤半步却没能那么幸运地被声音盖过。
　　此处很安静，离方才那审讯处有些距离，这一声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四周常规有规律可循的巡逻声瞬间消失。
　　程烟知晓，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