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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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事基地的实验室里，出于效率和安全的考虑，实验体被存放在注满营养液的人造舱室内，依靠比例精准恒定的化学药剂维生。
给健康的人插上纯氧接口，让他活在不用自己过滤的幸福境地里，骤然拔掉接口，他就会因为无法适应混浊的空气而痛苦。
给曾经是实验体的孩子喂养正常食物和此类似。
尽管短时间内就能适应，但刚开始总归是或多或少的难受。
魏尔伦自己经历过——
刚把他带出来的时候，兰波跟他分享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口粮和酒，结果魏尔伦完全无法适应，肠胃当即剧烈抽搐起来。
魏尔伦勉强忍着，倒是兰波被吓了一跳，一度想要给他立刻洗胃……不像是要认真负责地“抚养”他，反而像是虐待或者蓄意谋杀。
这样的一个常常掉线的家伙，后来到底怎么敢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控制狂模样，试图在他面前建立权威呢？
魏尔伦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自己有着这样不快的经历，所以，在对待中原中也时，魏尔伦处理得比这世界上其他所有人都会更加细致。
他们短暂落脚的这个国家位处亚洲，魏尔伦给钱让老板出门买了一袋婴儿米糊，用温热的水冲泡好，加了点糖，放在中原中也面前。
中原中也握着勺子，挑起一点流动的米糊，慢慢地往嘴里送，动作很生疏。
舌尖时隔经年再次接触到“食物”，起初麻木而迟钝，几乎分辨不出来任何味道。等第一口米糊顺着喉管滑进肚子里去，五脏六腑都被带着淡淡香气的食物温暖起来，慢慢地催生出一种“作为人而生活”的感觉……
橘发孩子的手忽然悬在半空，他睁圆了眼睛，认真又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勺子上剩下的浅白色的米糊痕迹，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好好吃啊。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架势，中原中也飞快地挥着勺子，眼看着那一碗米糊逐渐见底，他还是舍不得，于是双手捧起碗，很珍惜地舔着碗边。
魏尔伦伸出手，搭住碗。
小孩儿蓝汪汪的眼睛抬起来盯着他，不自觉地透露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感觉。
“今天先到这里。”魏尔伦跟弟弟解释，“我们等会儿还要赶路，吃多了的话，你会很不舒服。”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兰波，那么中原中也好歹会听到一句许诺：“以后带你吃更好吃的东西。”
就像魏尔伦当年从胃痛里缓过来之后、兰波试图补偿时那样。
奈何站在这里的是魏尔伦，他一是觉得兰波当年开的空头支票也没怎么实现，二是觉得情况紧急跟弟弟没必要伪装，三是实在没有这种人情味十足的嘘寒问暖的经验，于是中原中也只听到了这么一句又硬邦邦又现实的阻拦的话。
小孩呆了呆，低头看着还剩着一层米糊底的碗，扁了扁嘴，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乖乖地放下碗，任由店家把碗收走，自己只是悄悄咬着嘴唇，不舍地回忆那种恰到好处的柔和顺滑的口感——还有阔别已久的食物的香气。
现在他们——他跟哥哥，都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外国——小孩难过地想，已经这么远了，等下还要赶路……
那到底是要跑到多远的地方呀？
魏尔伦告诉他：“我们会先去北欧国家。”
一张世界地图在小孩面前展开，魏尔伦点了点最靠上的几个国家：“中也，你觉得哪个图案更顺眼？”
欧洲大战打得如火如荼，主要战场都在中低纬。
临近极圈的北欧国家在自己根本没有力量插手的战局前表现得相当从心，说不参战就是不参战，军队开到家门口了，唯一的反应是光速投降。那几个国家的异能力者也很少，因此对异能的监测力度较弱，只要魏尔伦不使用异能力入境，稍微隐藏一下身份，就能带着中也顺利混进向那几个国家避难的人群里。
中原中也望着地图发呆。
这些国家，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听过名字，但也只是知道个名字而已，现在魏尔伦居然要他来选，小孩子一下犯了难。
万一选错了怎么办呀……
魏尔伦发现弟弟好像愣住了，他想了想，然后对弟弟说：“没关系，随便选，也不一定只选一个，我们可以在这几个国家各住一段时间。”
战争的烈度最近没有丝毫降低的迹象，各国也依旧在专注研发各种武器，魏尔伦猜测，这场大战至少还要再打三年。
三年，足够他带着弟弟层层周转、将身份洗得干干净净，最后在战后毫无挂碍地选择某个国家定居了。
魏尔伦这样说，中原中也心里的压力一下子就减弱了。
他挑了个最有印象的：“这个！”
魏尔伦看去——
丹麦。
*
用两套假护照登上飞机后，对机场好奇心减弱、精力本身也没完全恢复的小孩子自然而然地在座椅里沉沉睡去。
他睡得身子歪着，头倚着魏尔伦的胳膊，姿势相当别扭。
跟机组人员说过之后，魏尔伦索性把弟弟抱到了自己腿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胸膛入睡。
中原中也因为这些动作警醒了一次，但因为魏尔伦轻轻拍着他的背，很快他就被安抚好了，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
从魏尔伦的视角，只能看到弟弟毛茸茸的橘色发顶，很小的一只。
魏尔伦感觉自己的心情有点微妙。
他倚着靠背，瞥了眼窗外。
窗外是他看过无数次的高空景象，平平无奇的天空，平平无奇的云层。
但是，今天，看着那些丝丝缕缕的云，他突然想起了中原中也抱着碗、舍不得撒手的模样，进而……
魏尔伦恍然惊觉——
他居然有些想要试试那种婴幼儿食品的味道。
想也知道是乏善可陈的，顶多比战时配给的紧急口粮好点。
魏尔伦一直觉得自己对食物没什么喜好，所有食物对他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消遣的东西，连兰波给他送的那个“生日蛋糕”，他都没什么兴趣。
所以，为什么会想要试试那种没滋没味的食物呢？
他垂眸，美丽到恍若非人的眼瞳注视着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是真正的人类，和他不一样。
魏尔伦再度想道。
这孩子是人造的武器，在实验室里倚靠化学药剂维生，连怎么吃饭都快要忘掉了。
和当初的他一样。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可以先吃到舒缓的米糊，可以吃得很开心、很喜欢，可以不在这种小事上难过。
跟当初的他完全不一样。
魏尔伦已经不能再清晰地明白，这个孩子并不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然而，还是会因为照顾这个孩子的过程感到由衷的轻松。
仿佛——
隔着四年的时空，他在向曾经的自己递上一份只有自己才能懂得的安慰。
神明不曾期待魏尔伦的诞生。
但魏尔伦自己从未释怀，从未遗忘，从未不渴望。
【此前没有人对你的诞生心怀期待，但是，此后，无数日夜里，你都对自己诞生的那个瞬间念念不忘、辗转反侧，直到把诞生时的痛苦千百遍地刻进灵魂里。】
这是只有他自己能领会的苦涩尖锐的心病。
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开出药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2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