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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本就如此脆弱的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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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一笔待收款来自好友竹子的转账】
周末夜晚，李燃正忙活着店里的事情，不知从谁嘴巴里传出去的，他特别会修手机。甚至在龙海中学都传开了，于是乎这订单也日渐增多了起来。
因为自己是走读生，还额外在校开通了一项代充电的服务。
高二刚开学就赚的盆满钵满。
听到了自己微信的提示音，他还心想又是哪个学生给他揽了个新的活儿。
拿过手机打开一看聊天页面，才发现——
是那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自从暑假那件事情过后......白慧竹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李燃突然回忆起那天的情景。
......
当白慧竹接到电话后急忙赶到医院的时候，李燃已经拿着医生开具的死亡证明，站在一楼大厅那里等着她的到来了。
见她没有了往日的活力，而此刻素色长裙更是衬得她脸直发白。额头明显滑落着因为急速奔跑而滋露的汗珠......
李燃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因为同情，他想要安慰他，可是自己一时又无法接受这个突然的事实，就连着自己都不敢相信，人走的就这么突然。
李燃张了张嘴，本想要和她说自己所见到的画面，但是喉咙干涩的出奇，背后又莫名升上一股凉意，他感觉自己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
“......”两人相顾无言，彼此都沉默了。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接受这个事实.......
李燃甚至感觉闭上双眼，慧竹外婆请他进屋吃饭的画面，仍真切地呈现在自己眼前。仿佛就在昨天，老太太还笑着邀请自己去她家吃饭。
白慧竹拿着那张证明，垂着头看了许久。
终于她有了反应，几乎是颤抖着拿起手机，同那边对话道；“外婆......外婆走了。”
‘走了’，一种多么含蓄多么文学的说辞。
人这一生，是固然要坦然面对死亡的，或是恐惧，或是解脱。
外婆就是后者——
操劳奔波了大半辈子，她，终于得以解脱了。
李燃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才好，最终还是黯了黯眸子，心中不免联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谢谢你.......我怎么还跑出去玩......我.......我真是........呜.....”女孩自责，将外婆离世全归咎于自己的错。声音哽咽，停停顿顿的，语序错乱，胡言乱语地表达伤心的情绪。
她刻意掩饰着自己的哭腔，生怕身边的伙伴再次打趣自己。
李燃微微垂头看着她，犹豫片刻，他说；“不是你的错......”
白慧竹哪里听的进去。
她只怪自己，如果自己没有出去逛街......如果自己及时的回家，先把新买的手机交给外婆......如果自己再早一点给外婆买手机......她是不是就能及时给自己打电话说身体不舒服了呢？是不是就能及时打120自救了呢？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外婆了呢？
自责与内疚涌上心头，压抑许久的情绪最后成形汇集成泪水，夺眶而出。
李燃就站在她的身侧，慌乱地掏了掏自己的衣服，坏了，他向来不是随身带纸的人。
慧竹低着头哭，用手轻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李燃看不下去，一时心疼，难免被她感染到了自己情绪。情不自禁地，他将自己肩膀递了过去，借她依靠着掩面哭泣。
“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
他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女孩心中的结，笨拙如他，只会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不是你的错。”
她外婆葬礼的那天，李燃和葛奶奶以邻居的身份前来吊唁，大大小小的街坊邻居也匆匆赶来，为照片上慈眉善目的外婆行了个礼。
李燃从门口远远地瞥见跪在棺材前的女孩。
身着粗麻布的孝服，腰系麻绳，头顶白帽。同大街外正演奏的哀乐带来的凄凉感不同，女孩周围仿佛萦绕一股神奇的磁场，就连同窗外的蝉鸣，也一起隔绝在外了。
她静静地跪在那里，虔诚又珍重地行礼。
“真可怜啊，这个孩子，还得自己送行。”李燃竖个耳朵，好像听见了有人议论白慧竹的声音，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鬼使神差的，他悄悄挪动身子凑了过去。
“自己！？那么门口接待的男人不是她爸么？”
“才不是，那个男的是她家老幺，这个孩子的舅舅。”
“舅舅啊......孩子的爸妈都没来么？”
“听说她爸妈在海外打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害，真是可怜的孩子。被父母甩手交给老人照顾就算了，自己高中还没毕业，学读一半，身边唯一的亲人还出了事......”
“哎，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办。”
“住校呗？总比自己照顾自己强吧？也可能是她爸妈能给接走在国外念书呢？”
“我看不能.......我觉得她爸妈都不一定能回来悼念，在海外回来一趟得花不少机票钱，我感觉她家老大不能回来了。”
这些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李燃听到了一些关于慧竹家庭情况的信息，心里情不自禁与她共情了。
李燃小时候就经历过亲人逝世的痛苦经历。
而现在，望着慧竹形影单只跪在堂前的背影，就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将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处，突然感到这里有一阵闷闷地痛。
那些议论的声音更是如同坚刃，刀刀戳中他的痛处。
“小竹，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边舅舅会看着的。”男人穿着同慧竹一样，面色憔悴，眼睛通红，显然一副疲惫不堪忙活一整夜的模样。
李燃将目光投去，见男人拉起跪坐了很久的女孩。
“慢慢站，我扶你上楼休息。”舅舅关切道。
大男孩不知怎么的，竟然迅速地迈动了步子，走上前牵着女孩的另一个胳膊，将她扶了起来；“我送她上去吧。”他同那个男人说。
“你是？”舅舅警惕询问道。
“他是我同学，舅舅。”李燃听她解释道；“是那个葛奶奶家的孩子。”声音颇为沙哑低沉，听起来像是哭了很久之后刚缓过来的音色。
“对，我是慧竹的同学，叔叔你好。”李燃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牵着白慧竹，随着她的步子慢慢地移动着。
“你们回楼上休息吧，这场合小孩待久了不好。”舅舅佯装坚强，挥了挥手，赶两人往外走。
“嗯......”慧竹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回应，与李燃一起上了楼。
也仅仅是两三天没有打扫，所以推门而入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多的灰尘，只是，尚未处理的厨余垃圾早已发了臭，一股莫名的味道飘散了出来。
李燃从医院回来后，就没有再去外婆家探望过慧竹，一进门见房间里的陈设还是那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于是他小心地走进厨房——
只见灶台周围摆放着外婆生前常用的厨房用品，燃气灶上还驾着那口锅。
外婆最后一次为慧竹做的萝卜牛杂汤的那口锅——
“你......”还好么？
“外婆家下个月就要搬迁了......她本来......能住上新房子的。”
“......”李燃收回自己的询问，闭上嘴听着她难得的倾诉。
把伤心的事情都倾泻出来，会更好受些吧。他想。
“......”短暂的沉默后，李燃试探道；“你......没什么想和我.....也不用和我......你难过的话说出来好了，我会当没听见的......”
“没有啊。”慧竹长叹一口气；“前两天自己哭，已经哭累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人总是要坦然面对这一天的到来的，或早或晚就是了。”慧竹勉强地笑了笑。
“我过几天也要离开这里了。趁现在的机会，和你道个别。”
李燃；“去你舅舅家？”
慧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明具体的去向。
她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
......
和他现在收到的这条短信的内容一摸一样。
‘谢谢你，李燃。’
那句话下面接着一条明晃晃的200元的转账。
“幸亏当时买了二手机备用，我的手机被没收了，正拿这个手机顶着用呢。”然后对面发来了一个哭脸的表情包。
许久不见，对方还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而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李燃见文字之间处处流露着女孩的精神气彰显着她活泼的个性。
他衷心为她走出了低谷而感到开心。
【对方已收款。】
“没事儿，你这个要是再被没收了，记得再来找哥买二手机啊。”
“有好手机我都给你留着。”
“好。”慧竹回了个表情包，就再也没了下文的动静了。
李燃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心想着这个时间，好学生应该差不多睡觉了，索性给她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另一边，白慧竹看见他特别生硬的[晚安]和[微笑]，忍不住地笑了。
李燃居然睡这么早？她疑惑着。
......
按选科分班之后，她的班级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大抵是文科生中，具有艺术细胞的人偏多，每次到了学校组织文艺汇演或者什么活动的时候，总是她们班出的节目最多。
白慧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小说。
门口放哨的学生听见了动静，赶紧进屋小声警报道；“快快快，都收起来，老班回来了！老班回来了!”
如他所愿，大家从疯乱的气氛中迅速安稳下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假装忙碌去了。
但班主任进来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看小说的白慧竹。
“白慧竹。”
“你跟我出来一趟。”老班刚进教室就语气冷冽，吓得前排的孩子不敢抬头。
“班长看着上自习。”出门前班主任冷声吩咐道。
白慧竹慢吞吞地走出去，她心底已经有个准儿了，猜到了班主任找她是为了说什么。
——‘你学习态度再端正一点的话，分数能打的这么难看么？’
“你学习态度再端正一点的话，分数能打的这么难看么？”果不其然，班主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十分懊恼地抱怨道；“这次联考你虽然拿了作文最高分，但是学校光荣榜展览单科成绩根本没给你留位置。”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档次不够！”
“现在语文组老师都来找我抱怨说你落后太多了，除了作文拿得出手，整个榜上就数你最差。你说你这个名额卡的，叫我多难办啊？”
白慧竹双手插进校服口袋里，垂着头站着，听着班主任的喋喋不休。
“老师，二百名是我的极限了。”
“我也不想考倒数的，但是联考那天，我身体不舒服，所以没答完就提前交卷了。”
“你身体不舒服......你身体不舒服你挺一挺熬过考试不行么，非得考试的时候不舒服！”没了理，班主任又不好拉下脸说什么贴切温柔的关心的话，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指责到；“因为你的任性拉低了整个班的平均分你知不知道？”
“因为你，我没少被语文组的老师们磨耳根子。”
“是我的错么？”慧竹顺着光站，此刻她神色黯淡，眸子无光，就这么语气生冷地盯着班主任，给班主任看的心里直发毛。
“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班主任觉得这个孩子是自作自受，选完纯文之后一直徘徊在二百名开外的位置，说明她根本不适合文科。高一的大综合分数虽然考的都不错，但是那些只是基础知识罢了。
升了年级之后，专业性的知识难免不好消化。
所以她成绩‘一落千丈’甚至影响到自己班级评定这件事情，她本抱着平静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倒好，全市重点高中联考这个关键点，她居然还落后倒数的行列中去了。
校领导针对于联考都是很重视的。
自己班级出了一个成绩波动极大的孩子，这个教育指导尚不负责的锅轮到自己身上，那可承受不起啊！
“是你的错！”班主任见她态度颓靡一点也不知悔改的样子，恼火极了。于是大声呵斥她，甚至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不是你的错。’耳边不知是谁的声音，只是突然从脑海里浮现，非常平静地反驳着。
“怎么不是你的错，你成绩下降这么多，当然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听着班主任的指责，脑袋里那个声音也是越来越清晰了。
“高二了学习态度还不端正，就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李燃......李燃那个时候为了安慰她......故意这么说的......
“你这样对得起你的父母么？上学你还看小说，你怎么就没有错！”
‘不是你的......是你的错。’李燃的声音刚变得清晰，那句话不知怎的，也是越发完整了。
‘都怪你要出去玩，你没赶上把手机交给她......’
‘都怪你......’
‘都怪你！！！是你的错！！————’李燃的声音尖锐嘶吼，在她耳边嗡鸣着——
他咆哮，他怒吼，他声嘶力竭地就在慧竹的耳边那样清晰的回荡着——
‘就是你的错！！————’
‘都怪你！——慧竹！你的外婆！不会放过你的！———’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话，总之，那些被慧竹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影响颇深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反复插进她心口的那些话，被断断续续拼凑在了一块，成了压垮她精神最后的巨石。
耳边猛地传来轰的耳鸣声——
白慧竹忍不住双手扣住了耳朵。
“你！——”
班主任刚注意到她的异常，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惊讶之中，她看到面前原本盯着自己释放‘怒意与不满’的孩子，猛地一下栽倒了下去。
“白慧竹！哎！——白慧竹！——快快快！来个人！”
“把她抬到医务室去！——”从教室内探出三三两两的头，向这边好奇地张望着。
“白慧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