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对话与店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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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线以内，城墙下。
飘荡的灰白色雾气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人影：
黑色大衣长及膝盖，下摆有烧焦似的痕迹。折起的领子上方，一颗异于常人的鸟类头颅支了出来。戴着较为朴素的黑色礼帽，脸上的喙部隐隐泛着灰色光芒，不难想象其锋利。
此时，这位穿着活似要参加葬礼的的乌鸦先生正站在原地。像是看着远方发呆，又像在等待什么。
直到有声音从身后大门的方向隐隐传来。它才转过头去，平静注视着走过来的怪谈。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乌鸦大人，辛苦您等我这么久！”
走来的怪谈个头极小，而且身躯透明。自然地融入了环境色，站在地面上很容易被忽略。——是浮游菌。
刚一露面，它便连连鞠躬道歉，语气满是自责地解释说：因为难得来一趟，它本想把所有证件顺路办完。结果工作台出了意外，不小心耽误这么长时间。
从始至终，乌鸦先生只是站在原地，安静注视着浮游菌：“……”
片刻后，话音刚一落下。乌鸦先生便果断转身，一言不发地迈开长腿带路。
问题在于，两个怪的个头差距实在太大。没几步，乌鸦就已经把浮游菌远远甩在身后。而且没有任何停下来等待的意思。
见状，身后的浮游菌不由怔了怔。反应过来时，本应及时叫住带路者，却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默默看着对方走远。
很快，那个黑色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雾气里。见此，浮游菌反而心安理得地放慢速度。还不时回头看向大门方向，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焦虑。
‘怎么还不……’
“——欸，浮游菌？你还没走啊？”
就在耐心即将丧尽的一刻，某道等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但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浮游菌下意识抬起头。视野中：一颗火星正从天空遥遥飞来。落地过程中越发明显，成为一束坠落的火花。
城墙边种着毛茸茸的短草。当这粒火种落在草坪上时，形态开始迅速拉长拔高——到最后，火焰中隐隐浮现出两只眼睛的轮廓。
“……呵呵，是啊。有点事，所以走慢了。”
此时，那束火焰已经长得有浮游菌两倍高了。使后者不得不仰起头，同时面带微笑行礼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见面了吧？真巧。”
“是啊，我也觉得！我们竟然前后脚到了猫头鹰先生的办公室！”
说话时，那束火焰的形状随气息不时幻变。熟悉的声音昭示了它的身份——正是宠物店老板，大大火。
听到浮游菌的问好，大大火也表现得十分兴奋。或者说，在见到这位小个子怪谈时。它就已经双眼一亮，声音比对其他怪时要热情不少：“你要去商业街吗？既然我们碰上了，不如一起走？”
“我也很想和您同行，可惜一会恰好有别的事要忙。——您看见那个方向的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我没看到啊。”
“是啊，我现在也看不到了！”
叹了口气。鞭毛耷拉下来，语气中的苦恼难以掩盖：“我今天是来接收百货商店的。
猫头鹰大人派乌鸦大人帮我带路，可惜它走得太快，一眨眼就消失了。没办法，我现在只好在这等它。
对了，你今天来办事处又是做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啊！呃，我的话……”
起初，被浮游菌的风趣感染。大大火不禁语带笑意，火焰中隐隐出现一张咧开的嘴巴。
但是，在听到问题的瞬间。它却一下子冷静下来，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热情不再，声调也降下来，半晌才犹犹豫豫说道：“……这个，我……”
“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吗？”
出乎意料的。往日很懂得点到为止的浮游菌，这一次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好奇心，
“这只是我经营报社的职业病，请您原谅。
毕竟您是知道的，大家对新闻的热情快把我榨干了。我这几天一直为新的头条头疼呢。
不过，既然今天见到您，或许我可以得到一个有趣的话题——我有种预感，您的来因肯定很有趣。
这之中，作为秘密的那部分当然不必说。但如果有什么细枝末节、无需保密的，或许您可以稍微透露给我？
我可以为此出笔买断费，也可以签保证——”
“……算了，不用那些。
你就随便听听吧，我只能透露一点消息。内容很少，应该派不上用场。”
深吸一口气。大大火的态度略微松动，但还是有些摇摆不定。感知到浮游菌期待的视线，它最后一咬牙，含含糊糊说道：“总之——监察使之前其实找过我。
祂说，我和你都是……【先行者】。所以作为鼓励，祂可能会交代给我一件事。而今天，那件事兑现了。就这么简单。”
“‘我和你’？”
“别想太多。就是我，和你。”
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那道火焰飞快拉伸了一下，遥遥点在浮游菌身上示意。接近时，透明身体不受控地抖了抖，差点被融化。
“【先行者】又是什么意思？”
“呃……应该就是指，咱们两个都比较有商业头脑？
祂其实解释了，能制造规则——”
说到一半，话语忽然戛然而止。
浮游菌敏锐发觉，对方的情绪发生了剧变。产生某种预感，它迅速转过头：不远处，那道高瘦的黑色身影正静静站在雾气里。黯然无光的眼睛凝视着它们。
“——我先走了，下次见。”
下一秒，火焰砰然而散。化作火星再次飞远。同一刻，低到听不见的脚步声迅速接近。浮游菌仰起头，看着几秒间已经站到身前的乌鸦先生。
“……”
被沉默注视着。在对方说话前，浮游菌已经满脸羞惭地先声夺人：“大人，实在抱歉，我刚刚没能跟上您！
但这实在没办法，毕竟我比起您是如此渺小。跟着您的脚步前进，很快就会耗尽力气。还要麻烦您回程找我。
所以，我冒昧提出一个请求。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允许我站到您的肩膀上吗？这样您……”
张口就来的套话和谦辞还没说完。柔软的身体已经被一下捏住，失控的感觉随之而来。
无意识慌乱片刻。下一秒，浮游菌已经双腿离地。很快，它感知到脚下重新有了落点：是略硬的黑色布料。——乌鸦把它放到了头顶的礼帽上。
“谢谢……”
清清嗓子，刚要道谢。乌鸦已经再次走动起来，速度很快。浮游菌意识到：对方似乎不想听它说太多废话。
“……”
最终，浮游菌识趣地闭上嘴。两怪的身影穿梭在雾里，像幽灵一样若隐若现。
‘走的是办公区这边的路，看来百货商店不在商业街。’
独眼中映出两侧的景象。因为速度太快，只在眼中留了一秒便迅速消失。暗暗分析着路线，就在管制所的影像渐渐远去时，身下的怪谈终于止住脚步。
紧接着——“砰！！”
狂猛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把浮游菌吹飞！幸亏它反射性抓住了帽檐，才得以逃过这一悲惨命运。
趴在帽子上，用尽力气抵御狂风。头顶的鞭毛甩动，将顺势吹来的沙尘击飞。
它勉强睁着眼睛，倒映出来的景象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忽然钻出一栋矮房，大约一层楼高。牌子上用不知道什么材质写着“便利店”几个字。即使没有霓虹灯效，依旧在雾中流淌着融化一般的金光。
“这就是我的店……”
不知不觉说了出来。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被捏着放在地上，而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钥匙：十分沉重，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差点把它压倒。
好不容易才找回平衡。借助鞭毛，浮游菌艰难把那比它还长的钥匙塞进身体里。颤颤巍巍的，完成后不由长舒一口气。
转头看去时，乌鸦先生已经再次消失。应该是去忙它自己的事了。
“……难道这就是几乎失传的封印术吗？
‘自纪元的夹缝间诞生，已经被埋葬的秘术。’看上去，这把钥匙就是封印的关键。”
表情感激涕零。隔着一层皮肤，浮游菌无比珍惜地抚摸着钥匙，语气俨然死心塌地：“既然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竭尽所能。把这家店办成怪谈世界的常青树！”
振奋的声音在风中远远飘散，似乎没被任何人听见。
此时，店铺前。浮游菌已经艰难爬上了比它还要高的几级台阶。到达门前时气喘吁吁的。抬起头，一道金光自身上闪过——来自那把钥匙。
下一秒，像被隔空解锁。那看似玻璃材质、却无比坚固的大门无声打开。
“呼……”
喘着粗气，直到呼吸恢复均匀。确认整理好自己后，浮游菌才迈开腿，很有仪式感地进入了便利店。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货架。大多还是空的，但十分干净。地面也光可鉴人。靠墙摆着一台巨大的机器。上面似乎贴着什么，浮游菌还没有细看。
“……”
钥匙仍在身体里，带来一种冰凉沉重的质感。宣告着：这家店名义上的主人，已经正式更换成它了。
而进到“自己的店铺”后，浮游菌却莫名沉默起来。态度不再像起初那么激动，表情也变得有些晦暗。
“……那个家伙是在小瞧我吗？！”
倏而，沉静内敛的气质消失了。
咬牙切齿说着。浮游菌的身体涨得通红，脸色也扭曲起来。头顶的鞭毛跟着打了几个卷。
“居然只说那么点消息，藏着掖着有什么用啊？……居然还为了它将我赶走。就算给再多次机会，也改变不了废物身为废物的事实。”
咆哮变为讽刺的冷笑。完成情绪发泄后，浮游菌很快安静下来。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以堪比精神分裂的速度。
回忆着刚刚得到的信息，它重新理性地思考起来：“仔细想想，那个家伙是在猫头鹰说起领域时赶到的。也许，它的任务和‘大规模开放申请’这件事有所关联？”
想到这里，浮游菌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无精打采地看了眼高大、光鲜的柜台，继而抱怨道：“凭什么啊……凭什么连那个蠢货也能被委以重任？”
对比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夸张点说：在心生妒忌的一刻，它感觉刚到手、还没焐热的便利店都不香了。
“算了，振作起来！这家店只是个起点而已。
不管是与各路店主保持长期合作关系、预订的领域权……包括【那个】。从各种方面看，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千万不能得意忘形太早，失去猫头鹰的信任。必须继续保持谦恭的态度，利用好跳板逐级走高。”
暗暗给自己打气，浮游菌重新振作起来：是啊，时间还长呢。
毕竟，在来到怪谈世界前。也没有怪谈会想到：一个弱小无能、随处可见的E级怪谈，居然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下一步，就是把这家店铺做大。并且拟订规则，使这里成为最完美的领域。”
说着说着，语调变得慷慨激昂。两条手臂跟着抬起来，神情陷入了自我陶醉，好像已经迷失在幻想出的光辉未来中，“依靠源源不断的临时工获取能量。我一定能脱胎换骨，摆脱这弱小的——”
忽然，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身体里，似乎有某样东西正在叮当作响。
“……”
那只硕大的独眼中，激动的情绪已经不知何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厌恶，还有……畏惧。
面无表情，鞭毛缓缓下垂。它在铃声结束前把那样东西取了出来：是台不停振动的手机。
信号发射器样式，个头很小。鞭毛下移，按在了凸起的金属按钮上。“咔哒”一声，那头开始传来电流的杂音。
“……是我。
是的，我已经得到便利店了……”
作者有话说第119章 对话与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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