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开》鱼豫俞

1、凌晨二点五十六分的火车

　　凌晨二点三十六分的时候，我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接林琳。
　　林琳的火车晚点了大约十一个小时。到麓城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前一天夜晚，我试探着问： “有没有人去接你？”她似是而非地回我： “齐姐睡着了。”齐姐是她要好的闺蜜，我时常能从林琳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可齐姐也没来。
　　是，一个人若自以为善解人意，就不该麻烦别人。
　　鬼使神差的，我给她发了信息： “到时候去接你？”当然，除了那份似有若无的心意，我还找了例如女孩晚上一个人不安全、我可以帮你搬东西的各种理由。
　　林琳斟酌着和我说： “不用。太麻烦你了。”
　　我强硬地和她说： “那就说定了，我先休息会。”
　　灯熄后，我辗转反侧地在想，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并不以为是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自诩是个理性而非感性的人，我必须有充足而具象的理由来支持我的行动——可等到闹钟把我叫醒，我也没想到。
　　翻开手机，林琳发来密密麻麻的信息： “我下车了。” “你醒了么？” “我打到出租车了。” “你别来了。”
　　我回她： “我醒了，我来了。”
　　她回了我一串话： “我以为你睡死了。”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太感动了呜呜呜。”
　　隔着屏幕我能感受到她背后藏着的那一丝满足，满足被人在乎，满足被偏爱。
　　老实说，我还不想让这份跳脱于爱情与友情的情感快速变质，我借此言彼： “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凌晨三点，人自然是空的。凉风肆意从我的胸膛穿过，孤寂、宁静而幽怅。灰蒙蒙的天空，我望着那仅剩的几颗星辰，又感到来自宇宙的一丝空灵，独属于我。好像林琳一样。
　　车光闪过一轮又一轮，没见着人。过了一会，她告诉我下错地方了。
　　“那……”我说： “你往我这边来，我往你那边去，这样我们中间就见面了。”
　　走了一阵，我看到林琳。她推着粉色的行李箱，手上拎着两个小蛋糕。隔着很远，我们就认出了对方，可直到隔得很近的时候，她才笑着和我打招呼： “王总，好久不见。”我顺手接过她的箱子，她自然地递给我，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谁也没再谈火车晚点这件事。
　　树叶把光剪得很碎，我任由箱轮碾过大地，发出不断的嘎吱声，享受着夜晚空荡外的吵闹，它十分难得。我们可以自然而然地沉默。我喜欢和林琳相处，很惬意。
　　林琳打开话匣，左手比划，右眼瞪地大大的。我听了她在魔都的趣事，无意间得知她碰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男孩。临楼下，林琳顺势将一份蛋糕递给我。
　　“生日快乐！”她笑眯眯地说，
　　其实大家都不记得我生日了，我向来也不怎么愿意过生日，因为我只有一个人。
　　“原来你还记得我生日。”
　　“我们不是约了吃饭？没吃到，肯定给你带蛋糕啊。”
　　“我真的很感动，太谢谢你了。”我感谢了她，装作十分惊喜又有分寸的样子。
　　立在楼下，我目送林琳上楼。她回头看了我一次，笑了笑，我也笑了笑。
　　其实我并没有欣喜，怀疑被我掩饰的很好——她是顺手给我，还是特意为我买的？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空落落的。这么快就结束了？我把外套脱下，折好。我把衣服脱下，折好。我把被子也折好了。
　　“你怎么了？”黑暗中，我在心里问自己。似乎有一串泡沫溅到了我的心湖里，晕着诡异的彩色。
　　终于，我困了，拿起手机问林琳： “那个蛋糕是你给我买的，还是吃不了给我的？”我不期待林琳的回复，当然也不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