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空》梧桐下的雨

36、第36章 章遥

　　天还没亮，三人就离开了村庄，章遥弄来三匹马。

　　"从这里到北境大营，最快也要两天。"章遥展开地图，指着一条红线，"但钦差队伍走的官道会经过这个驿站。"手指落在一个标记上，"如果万鸿煊要下手，这里是最佳地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有足够空间埋伏。"

　　柳无尘研究着地图："我们多久能到？"

　　"不惜马力，黄昏前。"章遥收起地图，"但马会废掉。"

　　"那就废掉。"柳无尘毫不犹豫地说，转向沈知意，"你能撑住吗？"

　　"别小看我。"她拍了拍腰间的玄铁匕首。

　　三人挥鞭催马，沿着猎人小径向北疾驰。章遥的胸口伤口在颠簸中隐隐作痛。
　　正午时分，柳无尘突然举手示意停下："前面有埋伏。"

　　章遥眯眼望去，前方的山路看似平静，但两侧树林过于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

　　"绕过去太费时间。"柳无尘低声道，"硬闯？"

　　章遥摇头："太冒险。我有个主意。"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烟粉，待会儿我往前扔，趁烟雾弥漫时你们冲过去，别回头。"

　　"那你呢？"沈知意问。

　　章遥笑了一下："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脱身。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直奔驿站！"

　　不等两人反对，章遥已经策马上前，猛地将烟粉撒向空中。一阵刺鼻的黄烟瞬间弥漫开来，林中顿时响起一片咳嗽声和骂声。

　　"走！"柳无尘拉住沈知意的马缰，两人俯身马背，冲过烟雾区。

　　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柳无尘的呼喝声，但沈知意谨记嘱咐，没有回头。直到跑出二里地，两人才放缓速度。

　　"十一她..."沈知意担忧地回头。

　　"她会没事的。"柳无尘语气坚定，但心中同样担忧。无面和厉天行任何一个都足以与章遥一战，若两人联手...

　　太阳西斜时，远处终于出现了驿站的轮廓——一座两层的木结构建筑，周围是简陋的马厩和仓库。看似平静，但柳无尘敏锐地注意到驿站外没有值守的士兵，而二楼窗户有刀光闪动。

　　"已经开始了。"柳无尘勒住马，"我们从后面进去。"

　　两人悄悄绕到驿站后方。马厩里躺着几具尸体，看服饰是钦差卫队的士兵。柳无尘检查了一下："死了不到一个时辰，战斗可能还在继续。"

　　沈知意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父亲一定还活着。"

　　柳无尘点头，指了指二楼一扇半开的窗户："我从那里潜入，你..."

　　"我和你一起。"沈知意打断她，"那是我父亲。"

　　柳无尘想反对，但看到沈知意眼中的决绝，最终只是简短地点头："跟紧我。"

　　两人悄无声息地爬上驿站外墙。柳无尘先翻入窗户，短剑在手，警惕地扫视房间——这是一间客房，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有士兵也有黑衣人。

　　门外走廊传来打斗声。柳无尘示意沈知意留在房内，自己悄悄摸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

　　走廊上，十余名黑衣人正在围攻仅剩的五六名钦差卫队士兵。而在战圈中央：沈明御史！他虽然年过半百，但剑法精妙，竟与两名黑衣人周旋不落下风。但柳无尘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动作明显迟缓。

　　更令柳无尘心惊的是，走廊尽头站着两个人——铁手厉天行和无面！他们似乎不屑于参与围攻，只是冷眼旁观，等待时机。

　　柳无尘退回房内，快速向沈知意说明情况："卫队快撑不住了，你父亲还活着，但厉天行和无面在等着捡便宜。"

　　沈知意眼中闪过决然："我们得救他出去。"

　　"我有个计划，但很危险。"柳无尘从怀中取出最后两枚烟弹，"待会儿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带你父亲从后窗逃走。"

　　"那你呢？"

　　"我会跟上。"柳无尘没有说实话。面对厉天行和无面联手，他未必能活着离开。
　　沈知意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但是那是她的父亲，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们一起行动吧。”沈知意挺直了脊背。
　　"好。"柳无尘没有拒绝，"我们一起行动。但必须按我说的做。"

　　两人简单商议后，柳无尘悄悄推开房门，将烟弹滚向走廊两端。随着两声闷响，浓烟瞬间充满整个走廊。

　　"敌袭！"黑衣人们慌乱起来。

　　柳无尘如鬼魅般冲入烟雾，短剑划过两名黑衣人的喉咙。沈知意则趁机溜到沈明御史身边："父亲！是我！"

　　"知意？！"沈明御史又惊又喜，"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跟我来！"

　　三人正要撤退，烟雾中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想走？"一道黑影闪过，无面拦在了他们面前！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烟雾被一只铁手撕开，厉天行狞笑着逼近："正好一网打尽。"

　　柳无尘挡在沈家父女前面，短剑直指两大高手："带他走！"他对沈知意喊道，然后主动攻向无面。

　　无面身形如鬼魅，轻松避开章遥的剑锋，反手洒出一把毒针。柳无尘旋身闪避，仍有两枚刺入手臂，顿时一阵剧痛。但她咬牙忍住，剑势不减，逼得无面连退数步。

　　另一边，沈知意扶着父亲试图退回房间，却被厉天行拦住。沈明御史虽然负伤，仍挺剑迎敌："知意，快走！"

　　"谁都走不了！"厉天行铁手一挥，击飞了沈明御史的剑，随即一掌拍在他胸口。沈明御史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父亲！"沈知意拔出玄铁匕首刺向厉天行。这一击出其不意，竟在厉天行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贱人！"厉天行暴怒，铁手直取沈知意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柳无尘飞身扑来，用肩膀硬接了这一爪。铁指深深刺入皮肉，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袍。但他也趁机一剑刺入厉天行肋下！

　　"啊！"厉天行痛吼一声，踉跄后退。

　　无面见状，立刻从背后袭向柳无尘。沈知意眼疾手快，撒出最后一点毒粉。无面虽然及时闭气，仍被逼退数步。

　　趁此机会，柳无尘拉着沈知意和沈明御史退入房间，死死抵住门："从窗户走！快！"

　　门外，厉天行和无面已经开始撞门。柳无尘转身面对即将破门而入的强敌，短剑横于胸前。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今天了。
　　就在门板即将碎裂的刹那，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禁军办事，闲人退避！"

　　柳无尘一愣。禁军？皇上的亲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撞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打斗声和惨叫声。片刻后，门外归于平静。

　　"沈小姐？"一个声音响起，"您在吗？"

　　柳无尘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禁军将领，正是皇帝身边的亲信赵无极！而他身后，厉天行和无面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满地的黑衣人和禁军尸体。

　　"赵将军？你怎么..."

　　"奉皇上密旨，前来接应钦差大人。"赵无极行礼道，"幸好及时赶到。"

　　柳无尘松了口气，转身扶起沈明御史："大人，安全了。"

　　章遥不怕柳无尘保护不了沈小姐，或者说她从骨子里就不在意，如果很多事情已经是定局的话，她一个人无法撼动整个国家的命运 ，她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点，只是希望那个不一样的沈小姐能够活得久一点。、

　　杀掉追兵以后，章遥在溪边坐了很久，很喜欢杀人后闲暇的时光。

　　一人一剑，有点江湖的气息。

　　她们这些在生死边缘行走的人，说以后太遥远了。

　　章遥到达客栈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了，沈知意和父亲在店里闲聊，柳无尘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之前见过沈明御史，朝他行了一个礼，沈明御史点了点头，到底是圣上的人。

　　“十一，你没事吧。”沈知意从衣角就认出了章遥，直觉就是她。

　　“没事，只是耽误了一点时间，你们如何了？”章遥以后见过沈明御史，便行了一个侍卫礼。

　　“皇帝亲信赵无极及时赶到，他会护送我们到北境。”沈知意满脸笑意，他乡遇知己已经是人生大喜事，更别说那个是自己的父亲。

　　章遥看着她的小女儿姿态，突然明白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了。

　　"嗯，他人呢。"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有这样的安排，但是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在客栈后边，你要去找他吗？”

　　“嗯。”既然有人来了，她也该退场了，她对这些事情实在没有兴趣。

　　她很多年前便认识赵无极，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侍卫，时间的确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好久不见，无夜将军。”赵无极长了一双会爱人的眼睛，血色却是极其浓烈的，也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

　　“叫我十一，你来，我是不是可以退了？”章遥并不想和他寒暄，各司其职罢了。

　　“圣上没有明说，还是要一起到北境的。”赵公子想不同眼前这个人，曾经盛极一时的人怎么就甘心默默无闻。

　　“我有点事情要办，你送沈家父子到北境，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章遥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继续去北境，牵涉的事情越多，到时候脱身就困难，圣上未必希望她接触那么多，还不如现在全身而退。

　　“那圣上要是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赵无极并不想拒绝眼前这个请求，无论是为了他好立功，还是为了因为眼前这个人曾经帮助过他也好。

　　“如实回答就好，剩下的你不用理会。”章遥没有停留。

　　沈知意和刚出京城那会已经是两个样子，更瘦了一些，黑了一下，虽然依然漂亮，但是眼底的疲惫怎么也掩盖不住。

　　“沈小姐，后会无期。”章遥说得温柔，却仿佛站着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的声音。

　　“你要走了吗？”沈知意震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双手把她的心脏捏住了。

　　“嗯，有其他的事情，不得不走，赵公子会送你要去的地方，一路平安。”章遥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回到他们刚刚认识的那会。

　　“不能换其他人去吗？能不能不走？”沈知意说得慌张，虽然她也不知道慌张什么。

　　“已经决定好了。”沈明御史似乎看出女儿的想法，拉了拉沈知意的衣角。

　　章遥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就往前走，她们之间本就应该是侍卫和小姐的关系，沈知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