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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灰原雄(6) ...

  •   “你们男人是注意不到发型的区别吗?”
      这个人走进居酒屋落座后首先这么问,令灰原雄愣了一下。
      “也没有不关注啊。”。
      “那怎么见我来了什么都没说。”
      “你这种程度的改变想要不注意到也很难吧。”七海翻看着酒水单,“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
      “老板娘,麻烦来一瓶獭祭。”

      老板娘拿着清酒和杯子过来了。她走开后灰原雄认真看了看直哉染金后又做了黑色挑染的头发:“感想……有点难讲。”
      “你可以说,‘挺适合你的’。”
      “啊,挺适合你的。”
      “不行,像这种逼着才讲出来的摆明了就是不合适。”直哉用指尖绕着耳边的一缕头发,“下回还是只在发尾染黑好了。”
      “太好了,那我就说实话了。”灰原雄说,“其实有点像那种黑白相间的葵花籽。”
      “现在就把你剩余的那条腿也打断。”
      “好可怕好可怕,我先去洗手间避会儿难。”

      这家店没有残障人士专用厕所,隔间也算相对比较小的。等灰原雄好不容易把轮椅从隔间挤出来,洗了手回到包厢,七海和直哉面前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大半了。
      “令尊现在怎么样?”七海问。
      “还是那个样子。老是抱怨喝了酒胃疼,却不肯去看病。”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变得害怕看体检报告。”
      “那不就是单纯的逃避吗?上次他又说肚子痛,我就叫他把手给我——‘最近买了本教占卜的书,给我瞧瞧。’”
      “想不到你还会关心长辈。”
      “我装作看他的手相,然后说‘哎呀,你这个样子绝对没多久好活了,快告诉我家里的产权证明放哪里了’。他气死了,为了证明我是胡说,立马找医师去开检查单了。”
      灰原雄先把自己挪到蒲团上,再折叠好轮椅。“检查结果呢?”
      “说是目前还行,但酒最好别喝了,另外每半年要复查一次。”
      “禅院先生他能戒酒吗……”
      “当然办不到了,现在估计也在哪里喝个不停。”
      “直哉你也得注意一点了。”
      “我喝得又不多,七海才比我更该小心吧!”直哉放下了酒杯,“话说回来,你们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除了上课还是上课,不过……”灰原雄略带得意地笑了,“上周和药剂学专业的一个女孩子出去约会了。”
      “炫耀?”
      “是哦。”
      “我这学期无学分实习,在银行负责给新客人开户。”七海说。
      直哉笑得东倒西歪,灰原雄猜她差不多喝到半醉了。“哈哈哈哈,一个开户的,一个开户的一个开户的。”
      七海皱起了眉:“让人不爽,这是什么新型的侮辱方式吗?”
      “那么直哉又在干什么?”灰原雄问她。
      “老头子让我学着点看看名下店铺的账。”
      七海推了推眼镜,抓住机会反唇相讥:“一个看账的。”
      “这么说来,”灰原雄觉得目前三个人里姑且能算作他赢了,“你们俩根本半斤八两嘛。”

      “五条前辈做了老师,家入前辈也考取了医师资格。只有我和七海还在读书。”
      “谁告诉我没在读大学?但我可没你们那么清闲,上的是函授课程。”
      “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呀,学的什么?”灰原雄问她。
      “经济管理。”她低头看斟满的酒杯,“其实不学也没差,只是总想着可不可以多少……好烦。”
      脸颊烫的厉害,头好像开始发晕了,他干脆阖眼把脸埋进臂弯里。“管理非咒术师和管理咒术师的窍门会是一样的吗?”
      “鬼知道。”
      “你们说……夏油前辈今天晚上在哪里呢?”平时清醒时说不出口的话,此刻轻易地就吐露了出来。“我还是不相信他做了那些事情。”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从头顶右边传来七海的声音。“不过,别人也没有权力责备你的这种心情。”
      “虽然我已经不是咒术师了,还是盼望着他能回来这边。”
      “白痴,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复原的。”左侧响起了直哉的声音,“选择成为诅咒师就像把肉桂粉撒在奶泡上一样没有回头路可走。”
      “你还在记恨上次在咖啡馆的事情啊,我不是都发誓下不为例了吗……直哉,我啊……怎么也想不明白,前辈明明是个那么体贴的人。”
      “我知道。”
      “去吃烤肉串的时候,他总是把谁还没吃上哪个部位的肉默默记在心里。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聊着天,他却在旁边照看炉子,撒调料粉,向店员追加饮料。”
      “我也喜欢他的这种地方。”直哉说。
      “他有许多别人没有的优点,而且做了很多好事。”
      “仇恨杀意和这些东西在人的身上都是可以共存的。也对,如果他是个单纯的坏蛋,那你就犯不着这么纠结了。”
      “真羡慕你啊,这么轻易就能和前辈划清界限。”话刚出口灰原雄就后悔了,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赶紧坐起来。“抱歉,我不是……”

      居酒屋的灯光下,直哉脸红红的。她正把盛着啤酒的大玻璃杯贴在腮边降温,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反而显得疑惑。
      “奇怪,类似的话以前在哪里听过。”
      灰原雄茫然地看着她拄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后高兴地拍手道:“我想起来了,你在医院抢救那会儿,夏油他不是带着硝子赶过来了吗?因为正在手术中,要利用反转术式也得等等。当时我好饿了,想要去附近吃点东西,他却坚持要在医院等。我就觉得纳闷,在这里等着也无济于事不是吗?伤患不会因为谁坐在手术室外就奇迹地好起来,还不如把肚子填饱,然后去超市买个果篮等下放在床头,总之怎样都比在医院干等着有意义。我把我的想法和夏油讲了,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
      “他说,‘好羡慕啊。你真坚强,和我不一样。’”

      ###

      可以说,禅院直哉是他的救命恩人。前往祓除土地神那天,如果没有她在场使用家传秘法【落花之情】救下自己,灰原雄付出的代价肯定不止下肢残疾那么简单。
      右腿已经完成了截肢处理,左腿的肌腱也遭到了永久性损伤。对当时十六岁的自己而言,要立刻接受现实是很困难的,不过还是决定先把自怨自艾搁置起来,因为必须要和那个人说声谢谢才行。然而在病房里,直哉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劝你还是别当咒术师了。自己实力不济死了就算了,还尽给别人添麻烦。你知道我的头发留了几年吗?七岁以后就没有大剪过了,每次只舍得让理发师略微修下发尾分叉,如今居然只剩下这点长度!唉,谁来弥补我的损失……灰原你说,世上有没有头发保险这种东西?”
      叫人火大的家伙。感激的情绪火速打了折,负罪感倒也随之减少了。虽然直哉总是表现出一副我行我素,完全读不来空气的样子,偶尔却会突然冒出一句显得特别懂人心的话来,或许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记得刚转学来那会儿,好长一段时间里禅院直哉都对自己爱答不理。所以当她第一次在课前主动向他点头问好,灰原雄油然而生【终于驯服了村口难缠的野狗】的感觉,为此暗爽了半天。
      住院期间,这个人也不是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关心——她不说“我来陪陪你”,而是把慰问品放下后故意踌躇着不肯离开,摊开床头的报纸生硬地询问灰原雄对国际新闻的见解,然后说着今年的电视节目变得好无聊之类的话,把遥控器推给他,非要他推荐能打发时间的电视剧。最后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剧,两人就看了整整一下午的《超级变变变》。
      感觉简直像是跟乡下老家严厉又不善言辞的爷爷相处一样,不禁叫人啼笑皆非。

      不过因为这种事而对她的人性寄予厚望就大错特错了。第二天和来探访的直哉分享自己的复健进程,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听着,表情看起来相当认真。可是当她那个长相彪悍的表亲在外面敲了敲窗户(“喂,我停的可是限时车位啊。”),直哉便向窗外毫无顾忌大声回应:“再等一分钟,马上完事了!”

      连依靠自己直立行走都做不到人是没法继续做咒术师的。只要考取了残障人士机动车驾照,其实也能选择成为辅助监督,但是犹豫了一段时间后,灰原雄仍然选择回归非咒术师的社会,寻找什么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高中毕业后,和七海一起参加了大学的入学考试,然后就这样到了现在。
      高专的大家都过得不错,那么夏油杰呢……夏油前辈他还好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灰原雄(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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