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近》在东又北

1、县太爷强娶

　　青浦村。

　　村口的大槐树下有几个身着简朴的农妇人，手里拿着蒲扇闲唠。

　　“听说了吗？县太爷又要娶姨娘了。”一个妇人神神秘秘地开口。

　　“听说了。”另一个妇人吐出来瓜子皮道：“你们发没发现咱村最近总有县衙的人来？”

　　“我也发现了，别是看上咱们村谁家的姑娘了。”

　　“哪个姑娘要是被看上可是倒了霉了。”

　　突然一个妇人一拍大腿：“别是江先生家的窈娘吧？”

　　“呦，还真可能。”有人点头附和：“咱村里就数窈娘漂亮，长得跟天仙似的，人又聪明。”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你一句我一句。

　　这时，远处的山路上有几个人影不紧不慢地抬着东西过来了。

　　平日里罕有人迹的山路冷不防出现几个人顿时引起了村口人的目光。

　　在张望了一会儿后，几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近。

　　领头的人穿着比村里人要好一些的布料，身后是两个抬着一口大箱子的仆从。

　　看这模样，来自一个大户人家。

　　领头的人走到大树下问道：“几位，请问江先生家住哪里？”

　　“哪个江先生？”一个妇人皱起眉，后又猛地晃过神：“你说的是教书先生江先生吧？”

　　那人点点头：“对，就是那个江先生，大姐你可知道他家住哪里？”

　　妇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大箱子，心里大约猜到他是干什么来的，脸色一变，有些不爱搭理地道：“你找他家干什么？”

　　那人呵呵一笑：“我们是上门求亲的。”

　　妇人们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还真是冲江家姑娘来的。

　　想到平日里乐善好施的江先生和与人为善的江夫人，所有人都觉得老天不公，那么个珍宝似的女儿竟然被县太爷那个老头子看上了。

　　当即一个妇人扭过头语气不善地道：“不知道！”

　　抬着箱子的仆从有些不乐意了，上前一步骂道：“你这老太婆好没善心，你们一个村的怎么会不知道江家住哪里？”

　　“怎么说话呢？你生下来你娘没教你对长辈怎么说话吗？”妇人不甘示弱。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领头的人拦住吵架的仆从，脸色阴沉地说了句：“我们自己去找。”

　　仆从瞪了妇人一眼，重新抬起箱子，一行人骂骂咧咧地往远走。

　　看人走远，妇人们纷纷道要去江家给江家夫妇报信，让他们有个准备。

　　江家。

　　读书声从屋中传出，一道中年声音温和地讲解。

　　江景明在给学生们讲君子慎独的含义，屋外是妻子柴若云在择菜。

　　江初窈靠在自己屋子的窗边，低头绣手中的绣品。

　　露出的侧脸白皙，此刻唇边噙笑，淡淡的笑容仿若三月微风，阳光穿过打开的窗户，照在她的身上脸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一个妇人急匆匆地走进院子里，凑在柴若云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柴若云脸色霎时变得难看。

　　还没等多说什么，刚刚在村口问路的三个人就出现在了门口，往里瞧几眼后，抬着一口大箱子进了院门。

　　柴若云立马站起身，手随便的在身上擦了擦，语气冷然：“几位找谁？”

　　“我是县太爷府上的管家姓周，来找江先生。”领头的人自报家门。

　　柴若云一听是县里来的人，想到刚刚人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走到旁边，抄起笤帚就往这几个人身上打去：“滚！别进我们家门！滚出去！”

　　那几人冷不防被柴若云这几下打蒙了，生生挨了几下才慌忙躲避，嘴里还嚷着：“无礼妇人！”

　　屋里的江景明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快步走出门，见到平日里温婉的夫人正拿着笤帚往外赶人。

　　“发生了何事？”江景明快步上前，护住柴若云问道。

　　江景明是一个长相很温和的男人，一身书卷气，不笑的时候还隐隐带着几分威严。

　　柴若云听见声音停了手，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景明拿过她手里的笤帚，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背上替她顺气。

　　周管家看他出来，着急地喊道：“江先生，我是来上门提亲的，我家老爷听说您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特地让我来上门求娶做我府的第九房姨娘。”

　　说着还生怕江景明不信，指了指放在院子里的大箱子：“我们连彩礼都带来了。”

　　闻言，江景明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县太爷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他女儿才十七岁，是他们夫妻俩放在心尖上呵护着长大的，怎么可能去给一个老头子做妾。

　　窗边的江初窈一听，手中的绣品掉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周管家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长相漂亮的姑娘站在窗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肌肤如雪，明眸善睐，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般地蕴着盈盈春水，就像下凡的仙子。

　　周管家只看了这一眼就忍不住感叹，真美啊，果然像别人说的一点都不像农家女子。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初窈快速地关上窗户。

　　江景明紧紧握着手里的笤帚，连指节都微微发白。

　　周管家看美人隐去身形，将目光转回到面前，道：“江先生，我可是带着我们老爷诚意来的。”

　　江景明想也没想地一口回绝：“我们家的丫头还想放在身边养几年呢，暂时没有许人家的打算。”

　　周管家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先生大可以把女儿放在家再养一年，先订亲也是可以的。”

　　说完也不顾江景明难看的脸色，继续说：“你家的女儿已经被我们老爷看上了，这十里八村的也不会有人敢娶你家女儿了，不嫁给我们老爷就只能老死家中了。”

　　旁边的柴若云一听气得发抖，江景明扶住妻子，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管家指着箱子：“这些彩礼可是普通人家的几倍呢，和县太爷结亲是你们家的福气，女儿能跟着老爷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嫁给一个普通人要好过得多吗！”

　　江景明沉着声音：“我家女儿不会给人做妾的。”

　　周管家上前一步，一脸的我为你好般地说着：“嫁给普通人家当正妻操劳，和嫁给我们老爷养尊处优相比能一样吗。”

　　江景明忍下把人轰出的冲动，民不与官斗，他还是懂的，只能在心中快速地思索着办法。

　　看江景明一言不发，周管家一挑眉：“我们是来通知你们的，这次就算是订亲了。”

　　江景明声音一沉，摇头拒绝：“您把东西带回去吧，我家女儿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许了人家，只等半个月后在家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就成亲。”

　　周管家皱了皱眉，并没有听说过江家的女儿许过人家啊，如果此事为真的话还真得从长计议了。

　　当朝律法，女子若许了人家未退婚便另嫁他人，那么女子与夫家是要一同受罚的。

　　他家老爷虽是县太爷，可也不能藐视当朝律法，此事他得回去问一下老爷的意见。

　　虽是这么想着，周管家还是出言警告：“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然的话我们老爷可不是好说话的。”

　　说完，周管家看了眼那扇紧闭的窗户，指挥两个仆从抬起箱子往外走。

　　江家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少人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着，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江家是十七年前来到青浦村定居的，夫妇二人抱着孩子一身不俗的气质，说话举止有礼，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完全不像是庄户人家。

　　江家夫妇的恩爱更是让一些只围着丈夫转，从来没出过村子的女人很看不惯。

　　所以她们肯定不能放弃能看到江家热闹的机会，她们不仅看还要讲给别人听。

　　村里最爱看热闹的梁老太太站在人群中，伸长脖子往里看，她是个最见不得人好的性格，往日里江家在村里口碑就好，这让她这个在村里没人愿意相处的人很嫉妒。

　　现在一听说，江家的女儿被县太爷看上了，她是从心底觉得解气。

　　这下子，县太爷这一尊大山压下来，看他江家怎么躲！

　　想着，梁老太太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江景明看了眼门口看热闹的人，把妻子扶着坐到椅子上，自己走到门口重重地把大门关上了。

　　隔绝了一些探究的目光，妇人们撇了撇嘴，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江景明和柴若云走进了江初窈的卧房。

　　“爹爹，娘亲。”江初窈轻轻出声，声音轻柔悦耳，如击玉般泠泠。

　　江初窈坐在床边，柴若云坐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江景明坐在椅子上。

　　“爹，娘，你们不用烦心，女儿若是嫁了人，那县太爷也就不会登门了。”江初窈劝着自己满脸愁容的爹娘。

　　就算他是县太爷又如何，总不能强娶已经许了人家的女子吧，除非他不想做这个县太爷了。

　　江景明叹了口气，他跟妻子从小娇养这个女儿，教她识字明理，教她女红琴画，原本想着等江初窈十八岁后找个不务农的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

　　可今日县太爷手下人的突然来此却打乱了他们给江初窈划好的路。

　　“窈娘，你若不想嫁，我们就偷偷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江景明开口，他到底是不想委屈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

　　江初窈缓缓地摇头，语气不快却坚定：“爹，就算我们换个地方我也是要嫁人的，何况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住了十七年了，住得惯了，现在离开总是不适应的。”

　　若是贸然离开，被县太爷知道了，给他们一家子扣上个什么罪名，那他们是才真的走投无路。

　　江初窈知道，这些爹娘未必心里不明白，可还是愿意为了她搏一把，但她不能让爹娘一把年纪了过上在外漂泊的日子。

　　柴若云看着懂事的女儿，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窈娘，那太委屈你了。”

　　“娘，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们疼我我才长得这样好。”江初窈握着柴若云的手，温婉地笑着。

　　“娘本来想好好给你找个人家的.....”柴若云拍着江初窈的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娘，只要郎君好，肯上进就不算不好。”江初窈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江初窈继续道：“爹在这里多年，教了不少的学生，附近这么多年青人，让爹挑个品质好的儿郎，您还不放心吗？”

　　而后颇有几分开玩笑地道：“若是爹给我选的郎君日后中了榜，那女儿还赚到了呢。”

　　柴若云点了点江初窈的额头，嘴里道：“你这丫头啊......惯会胡说！”

　　话虽这样说，可柴若云心底却认为自己的女儿没什么配不上状元郎的。

　　看柴若云笑了，江初窈又转过头向江景明：“爹，您熟悉这周围的人，女儿相信您一定会替女儿找到一个好夫家的。”

　　说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江景明看着女儿，心底升起苦涩的滋味，半晌后点点头：“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不会让你嫁过去受委屈的。”

　　说着心里就已经开始细数周围有哪家的年青人适龄。

　　给江初窈选夫婿，不仅人品要好，长相也不能太差，还得护得住江初窈，毕竟自己的女儿的条件摆在那里，说什么也得挑一挑。

　　江家人这边在商量给江初窈选夫家的事情，另一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梁老太太跟上了周管家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