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海妖汐颜

1、1

　　1.星象

　　“哗…”手中的算筹洒落一地，与玉石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动四周。我浑身颤抖，跌坐在占星台上，仰着头看着深色的天幕，满脸的难以置信。

　　“祭司大人”台下侍女听到动静，却又不敢踏上台阶一步，心急地唤道。

　　“贪狼…七杀…”我脑中一片混乱，无暇顾及自己身为圣女和大祭司的形象，六神无主地低语出声。

　　半晌，才找回一点神智。俯身看六丈台下仰头的侍女满脸的惊讶之色，微微苦笑，纵使我平日素少言语，这星象显示的天劫，怎能让我安之若素？

　　可天乱不能心乱，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放慢脚步，尽量像往常一样，轻轻走下占星台。

　　六仗的距离，足够我调整。

　　足方落地，烛心便走了过来：“祭司大人…”她小心地观察着我的神色，欲言又止。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我淡淡地说。

　　“可…”我眼光轻扫，她便住了嘴。

　　回到神启殿，我又一次拿出算筹，手却微微在颤。师傅的淡定，我终是没有学会。看到檀木几上被我碰乱的算筹，心里暗暗懊悔。

　　我跪坐在神像前的软垫上，看着这满殿的烛光。神启殿是帝国神殿，在祭天仪式以外的时间，只有圣女可以进入。而南风帝国的历代圣女，都是除了在占星台，宣殿密室，就是在神殿祈福。

　　而平日祥和的烛光，在此时看来却有些飘忽。淡金色的烛火在満殿的布幔上把阴影拉长，我竟似乎看到了帝国的末日。

　　2.宣室

　　我在天色微暮的时候走向圣安殿，为的是不要惊动太多人。这个时候，大臣们应该已在宫外司职了。

　　赤足踏过，并未掠起一丝纤尘。打扫庭院的宫女太监，只吃惊地看我一眼，便立即伏下身去，以额触地。

　　能进宫的侍人们都是些人尖儿，即使他们从未见过我，但圣女权杖总是认得的。

　　到了圣安殿，却发现皇帝并不在内。我略皱眉头，难道是……一丝怒色在眼底滑过。这南风帝国，也不怪此天劫。

　　看我出现，早有圣安殿的小太监来报，皇上已招瑾妃侍寝。

　　果不出所料。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陛下身边，尽是些不懂规矩的人吗？”

　　小太监一惊，立即匍匐在地，颤声说：“圣女息怒，奴才这就去回禀圣上。”回过头对身后的太监们骂道：“瞎了眼的畜生们，还不给圣女往宣殿引路！”

　　“罢了，我自己先行过去。”

　　圣女面圣，从来不用顾及时辰。我独自走在往宣殿的路上，想起《南风史.天元本记》中的开国皇帝凌天元夜半于宣室侯圣的记载，不禁鄙夷起当朝皇帝来。

　　在宣室等了近半个时辰，皇帝才将现身。我观他神色，疲惫慵懒，似有倦怠。才二十余岁，就如此不知自律，不分公私。我压下不满，微微欠身，尽量平静地说：“圣女千烨见过陛下。”

　　“爱卿平身”他懒懒地回答：“这个时候约见本王，有何事啊？”

　　听见他的称呼，我眼中怒气一闪。圣女司神职要位，又兼大祭司，地位犹在皇姊之上。爱卿的称谓，除了阶位的问题，似乎还有点…我紧了紧在丝袍里的手指，心道这小皇帝虽有些不知检点，但应还未到对神不恭的地步。

　　“千烨昨日夜观星像，七杀、贪狼骤见，定非吉兆”。我顿了顿，继续说：“算筹显示兵动之象，恐有逆天之凶。”

　　小皇帝一惊，后退一步，问道：“逆…逆天之象？”

　　“是，逆天之象。”

　　小皇帝微微定住身形，以手覆额，似乎不愿相信什么。半晌，他抬起头，神色已如初进之时。挑眉一笑，说:”圣女姐姐莫要吓唬朕，这太平盛世，哪有什么兵动之乱,更别提逆天大劫。”他向我踏出一步，语气更加轻佻：“朕自登基才将三年，自是见姐姐不多，还请姐姐不要怪罪。姐姐若是孤殿寂寞…”说着便俯下身，拾起一条我袍上的丝带，在手里把玩。

　　我盛怒难抑，抬手之间，他指间那段丝带已化作粉尘。身形掠出室外，丢下一句：“如此帝国，天劫可待!”

　　3.心目

　　占星台上，微风轻拂，我看着四周神色安逸的侍人，不禁苦笑，南国之风，熏人欲醉。

　　他们是否知道，也许，已等不到梦醒之时。

　　我跪坐在台中央，看着天色渐暗，贪狼，七杀渐渐闪现。

　　微微一惊，才一夜光景，竟又亮了一倍。

　　想起昨夜情形，我不禁气恼，这南风帝国，也是到了气数该尽的时候，何不顺了天意。

　　可心念一转，水镜中的那些百姓……苍生何辜？

　　贪狼…七杀…

　　若只七杀一星,虽难辨吉凶,但七杀之势,杀意纵横,恐国有动荡。可又见贪狼……

　　我僵了僵身体,七杀、破军、贪狼三星会照，便成“杀破狼”之局。三星同现，江山易主，在所难免。

　　而今只见双星，是否仍有回转之地？

　　屏息凝神，微闭双眼，用心目观测。

　　不知过了多久，神思中渐现一悠长身影，却看不真切。我神色一冷，果有精通术法之人，为敌布局。

　　默念咒文，欲测更深，可谁知举步维艰。再注灵力，只觉一阵腥甜由胸腹冲入口中，身形一震，竟难再维持跪姿，瘫坐下来。

　　我蓦地睁开眼，此人术法竟在我之上！

　　难道，果真天意难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