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尘》旻辞

98、幽都

　　“唔？哥哥放心，我一定安全回来。”眼见邱子休这个状态叶云起也是没了调戏的心思，换了副严肃的表情答道。
　　“你认真的？”花傲凑合过来问道，“可不能拉着子休一起过去，他——还是留在我们这里更保险一点的。”
　　“知道了花姐姐，我就一个人过去，哥哥还是跟着你们。”叶云起笑道，“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况且按哥哥的想法来看，那边应该不会很棘手，我应该是应付得来的。”
　　“行，那就你去。”关量也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讨论，眼见邱子休没有反对大手一挥便做了决定，“有没有愿意和叶公子一起去的。”
　　场上一下子冷了下去，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人举了手。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虽然支持邱子休的决定，但换作叶云起带队的话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虽然叶云起实力不俗，但到底只是跟在邱子休身边的一个毛头小子，不敢去倒也在情理之中。
　　“行，那就你们这里三百多人！铭哲！你带着你的队伍跟着叶公子。”
　　关量也没指望能靠着那些人凑够叶云起的队伍，就算能凑够邱子休也是不会答应让这小子陪着那群人去冒险的，索性自己给叶云起凑些战力更好。
　　“晨升，带着你的人手，保护好云起。”楚江也从自己的卫队里面拨了些人手出来。
　　“栀子，你也带着人去吧。”花傲也跟着点了一批人出来。
　　这样一来，虽然共计不到一千人，人数上是少了不少，但这一批人可谓大半都是仙门的中坚力量了，差不多也足够了。
　　叶云起道了声谢，便准备动身了，临行前又被邱子休拉了一把，邱子休往他胸口塞了一张符纸拍了拍之后才放了手。叶云起望了邱子休一眼又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说几句调戏一下，话临近嘴边看了这么多人还是闭上了嘴，乖乖的装个听话的好弟弟的摸样。
　　等叶云起带着队伍离开后关量这边也准备继续启程了，考虑到叶云起去了没人御剑载邱子休，楚江则是很贴心的上前准备自己御剑载自家弟弟。
　　本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结果却被邱子休一句“你该知道我不喜欢和人靠的太近”给甩了一脸。
　　眼见楚江还一脸不明所以，花傲则是上前很贴心的拍了拍楚江的肩膀以示安慰。除此以外她还委婉的向邱子休表示了一下不御剑的话时间可能来不及，毕竟鬼魇虎的速度比御剑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可邱子休却根本没理会花傲的话，翻手召出一面摄魂幡，默念咒诀，单手凝符。很快，两只凶灵便从幡旗从探出身来，恭敬地匍匐在邱子休面前。然后邱子休将两张魂符掷到那两只凶灵身上，接着抬脚便踩了上去。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没有实际形体的凶灵竟然真的就托住了邱子休的身形，在邱子休站上去之后带着邱子休飞了起来。
　　“走不走？”半空中的邱子休冷冷的瞟了下面一群瞠目结舌的人一眼，淡声问道。
　　闻言，关量等人连忙带队跟上邱子休继续赶路。
　　不知道是在赌气还是什么原因，邱子休这次一直飞在众人前方，离后面的关量楚江隔着几丈远的距离，脚下踩的两只凶灵速度又快又稳，完全不比御剑差。
　　几人都是有些佩服邱子休的能力的，像是这样的能力从前几乎闻所未闻，把凶灵踩着当剑使？这是多少人完全不敢想的事，可邱子休不仅想得到，还做到了，当真是很有天赋了。
　　在关量几人都在心里佩服邱子休的才华时，跟在花傲身边的楚江却是一个人纳闷上了。
　　邱子休那话说的也没错，一般人都是生人勿近但他弟弟不同，邱子休自小便是一副活物勿近的样子，几乎平等的厌恶一切人靠进他。除了婉莹能离他近点以外，其余一切人哪怕关系不错也得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所以以前楚江也不会离邱子休太近。
　　但这次不同了，眼见着邱子休这次复活之后身边时时刻刻吊了这么一条尾巴，两人走的比当初婉莹还近，楚江还一度以为是邱子休转了性子了，可结果却居然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再一次败给了其他人。
　　楚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靠在花傲旁边一个劲儿的大谈不理解，花傲听的是三分同情七分想笑。她倒是早就看出了两人关系不一般，也大概猜到了什么，但毕竟没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故而也不好和楚江说。毕竟楚江一涉及邱子休的事情就有些犯傻，万一傻到和邱子休说了而她又想错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叶云起和邱子休关系不一般这话倒是没什么毛病，目前来说她能提点楚江的就只有这一点了。楚江依旧不解，但也不好继续多问什么，只好将心思放到目前的正事上面来。
　　千妍谷这边地形崎岖，山高谷深、树林茂密，自古深受凶兽喜爱，而凶兽相对又是比较好控制的邪祟之一，所以千妍谷估计会是李魁磊拦截他们的主要地方。
　　他们的队伍在这一带还是保持着和云梦泽差不多的搜查阵型，而花傲则是带两队人准备效仿楚江先行去往千妍谷仙府处探路。
　　就千妍谷而言，这可太有必要了。千妍谷结界之术威名远扬，万一队伍靠近府邸之时不小心中了护法的结界那可就太伤了，所以除了探路花傲还得回去利用宗主令先将千妍谷府邸周遭的结界撤去，或者若是遇上李魁磊手下把守的人无法撤销结界也得和仙门百家知会一声。
　　花傲走后楚江便加速追到了关量旁边，邱子休也慢了下来靠了过去与几位宗主一并行进。但事实却是千妍谷依旧什么阻碍都没有，邱子休脚下两只凶灵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发觉邪祟的反应，不多时，花傲那边也传来消息已经收了千妍谷府邸的结界，他们可以过去了。
　　奇也怪哉！云梦泽没有设伏，千妍谷依旧没有设伏，李魁磊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难不成是准备堂堂正正地在幽都府和他们决一死战？这种行为也太弱智了，李魁磊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得到这么一次机会，不该显得这么随意且狂妄。
　　又或者是他们设想错了，李魁磊根本没准备在幽都府等着他们而是转战了其他地方？但这也说不通，关量有些烦闷，他实在想不通缘由。
　　锦官城与幽都府虽然距离很远，但李魁磊与他关量却走得很近，幽都府的一些事情李魁磊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加上现在知道李魁磊也在研究邪术，那么李魁磊的目的很大可能是幽都府地下的那个废弃的遗迹，而进入那个地方的关键“钥匙”其实在于人间的三把仙剑——冥夜，蚀骨，狂锋。
　　这个秘密李魁磊断然是不会知道的，所以一定会在那里研究进入的办法，理论上不太可能离开幽都府。而幽都府是关量的领地，一块宗主令便能调动幽都府不知多少阵法灵力，再加上仙门百家数万之众都联合起来了，李魁磊不该有这么大的自信。
　　哪怕除开关量和仙门百家，还有邱子休，纵观此世于禁术一道，邱子休已是近乎登顶的存在，就算李魁磊也有着同样的能耐，也不该这般轻视。
　　难道李魁磊知道“钥匙”的事？关量骤然想到，但转念一想也不对，至少狂锋还在自己身上，就算李魁磊拿到另外两把也是无济于事的。
　　左思右想，他还是让邱子休联系了一下叶云起又让苏永昼联系了一下苏轻尘。既然千妍谷这边没有什么动静那就直插幽都府吧。管他李魁磊有什么阴谋诡计，不下了什么天罗地网，统统撕碎就好，七大仙门百余宗派，还有邱子休相助，关量不相信李魁磊还能翻得了天了。
　　消息很快得到反馈，苏轻尘那边中途出了点小问题，目前还没到九重天，但后半段准备加速，争取一天内肃清沿线并赶到幽都府；叶云起那边也是早就顺利的和荀勉他们回合了，荀勉那边确实遇到了埋伏，陷入了苦战，但其实并不致命，没有音信的原因也确如邱子休所料只是落入了禁制无法飞书。此时他们已经解决了麻烦并过了青枫道，很快便要进入兰陵城地界了，估计半天左右能赶到幽都府。
　　如此一来便没什么顾虑了，关量将情况与一众人商讨片刻，最后决定直接赶往幽都府按原计划打头阵。他们这边大约一个半时辰就能到幽都府开始正面对上李魁磊，而荀勉的队伍刚好作为支援，苏轻尘那边也可以改做机动队伍。
　　决议即成便没什么拖沓的必要，一众人在千妍谷府邸稍作休整便又火速出发，剑如流星直指幽都城。
　　这最后一段路阵型上有了些许不同，一众修士不再是一字排开的长龙而是以三排“人”字形的队伍行进。关量是第一排队伍的中心，花傲和楚江在第二排，苏永昼和佘承恩则是在第三排，每排之间间隔大约二十丈以防遇上突然袭击而被一网打尽。
　　而邱子休，他则是一个人在最前面的位置，离关量都有百来丈的距离。
　　从进入幽都府辖区开始，邱子休边召出了全部摄魂幡严阵以待，同时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探查到周遭危险。
　　邪祟之间多有争斗，满身的邪气便是他们划分领地，警告其余邪祟的最常用的信息。邱子休在最前面，能最大程度的预见李魁磊可能布下的埋伏，为仙门百家争取到最小的损失。
　　一路行去，经过了不少城池，里幽都府府邸远的地方还算是一片祥和热闹，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邪祟侵入的地方。而就近的一些城池山镇，也仅仅只是动用了仙门布下的法阵，法阵外面虽然隐隐有不少的邪祟气息，法阵内却依旧安全无疑。
　　这场面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却又怎么都无法让众人说服自己相信李魁磊动用邪术入侵幽都府的事情。
　　这些人虽都是凡人，但若是尽数尸变成凶尸，又或是制成傀儡，也算是不小的战力了，可李魁磊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没人知道李魁磊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就连邱子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不重要，毕竟答案就在前方。
　　远处天边，已经隐约能看到紫金宫庞大而恢弘的建筑群落，一排排座座璀璨的金顶在残阳下熠熠生辉。
　　靠近紫金宫之后邱子休带头压下了行进的速度，片刻后他凝出几张魂符隐了气息踏入紫金宫最外层禁制，踏入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色却骤然变了样子。
　　原本绚烂夺目的晚霞被缭绕着的浓重的阴气替代，整片区域黑漆漆的如降临的夜幕，阴森森若埋骨的坟地。原本绚烂夺目的金顶此刻也像是笼了一层蒙蒙的灰尘，不见一点原本该有的亮丽色泽，除此之外，一座座大殿上无不垂落着一片片残破污浊的白绫，不少白绫上面还残留着诸多干涸的血迹。
　　一整座紫金宫尽数笼罩在一片沉沉的死气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一座座房舍像墓碑一般立着，时不时还能听见些许可怖的嘶吼声。而矗立在紫金宫最中心的金碧辉煌的皇天殿，却像是从污秽的血池里捞起来的破旧玩具一般，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倒是房顶的八条脊梁上面满满当当的停留着数以千计的漆黑的渡鸦更为惹眼。
　　看来这紫金宫外应该是被一个幻阵罩着的，邱子休掏出手帕遮了遮鼻子，迅速的扫了一眼紫金宫这不堪入目的样子，心下对于李魁磊的手段还是有了些许猜测。
　　李魁磊所修的应该是鬼阵，这些恶心的装饰应该是他布阵所需要的东西，从这些东西看来，李魁磊道行实在是浅了些。
　　鬼术四大分支，各有各的讲究，若是避开什么天理难容大逆不道的说法愿意用褒义词语去形容的话。符术轻灵奇巧，变幻莫测，隗术刚猛凶悍，野性十足，乐术神秘悠远，高深玄奥。而阵术，讲究的则在于一个“雅”字，抬手成阵，落手覆阵，进退之间自是一股韵律，一段风姿。除却鬼阵本身，布阵着也大都喜爱附庸风雅，除却最初的创始者能凭空成阵故无所寄托以外，另外有记载的三位分别以棋子，花叶甚至是笔墨成阵。若非过于阵法都过于血腥，倒也真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可反观李魁磊的这些准备，无一例外不是些令人反胃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若是让他的先辈知道，可能得气活过来。
　　当然，邱子休曾试着以符术入阵术，对于这些了解也不少。虽然李魁磊的这些布置实在难看，但效果却并弱。换句话说李魁磊于鬼阵一道，实力还是浅薄，得依靠这些道行高的修者看不上眼的虽然难看但自带不少邪气阴气鬼气的效果奇佳的东西支撑着。
　　看了个大概邱子休便退了出去，关量带着队伍就在阵外候着，一见到邱子休出来几位宗主一齐围了上来。
　　“鬼阵，其余不知，看着布置应该懂得不多。”邱子休一边燃了火符烧了手帕一边简短的说了下里面的情况，“具体的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说着邱子休又凝出数张魂符分给关量几人，方便他们自己进去看一眼再做抉择。
　　做完这一切邱子休便兀自寻了个安静的角落等着他们出来，顺便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调息一番。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楚江几人陆陆续续的退了出来，都是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走在最后的关量气的脸都绿了，满脸写着“孽畜当死”，眼神变得极其凶狠。
　　“怎么说？”一群没进去过的宗主连忙上前来问，“里面怎么样？”
　　“直接杀进去吧，花宗主说了，里面没有什么大阵，全都是些供养邪物的阵法。”关量火气很重，恨不得直接冲进皇天殿手撕了李魁磊。
　　“冷静，清儿和阿摄还在李魁磊手里，不能贸然硬闯。”花傲提醒道，“至少得先把他们救出来再强攻。”
　　“难，里面邪气太重，探灵符用处不大，找人怕是困难。”楚江说话的时候手里面也正躺着一张唤灵符，符纸散着微弱的灵光，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我方才试过了，在里面探灵符几乎没有作用。”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但过了许久也不见论出什么好的方法出来。虽然紫金宫内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地形也没有那么多密室地牢，但谁也不知道李魁磊到底会把两人安置在哪里，面对如此恢弘的仙府，要不动声色的寻到两个人实在是令人有些束手无策。
　　“他们应该不紫金宫。”在众人议论声渐小的时候邱子休突然开了口。
　　“你说什么？”关量和花傲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邱子休的方向看过去。
　　这不看倒好，一看便有些骇人了。邱子休正蹲在的一块岩石上面，身边是一群黑漆漆的硕大的老鼠，只是这群老鼠个个都是赤红着双眼，露着尖利的牙齿对着邱子休吱吱的叫唤着。当邱子休站起身来时众人才发现他手里面还揪着一只老鼠的尾巴，把他提到了半空中。
　　“我进去的时候放了一批怨灵附了老鼠的身去查他们的下落，现在出了结果了，人似乎不在里面。”
　　邱子休松手扔下手里面的那只老鼠，轻轻勾了勾手指，那群老鼠便在地上翻滚起来，不消片刻，几十只怨灵从老鼠大张的嘴里冲了出来，在空中盘旋两圈之后乖乖进了邱子休身后的摄魂幡内。
　　“不在紫金宫内？”关量一时间也有些迷茫了，“那会在何处？李魁磊在里面吗？”
　　“不清楚，里面干扰不少，我也不能确定这消息是否可靠，但理应是八九不离十的。”大抵是因为事关重大，邱子休难得的谦虚了一下而且还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关宗主，分两队行动吧。”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苏永昼突然开口说道，“先进去一队分散开来在府邸内各个关键路口埋伏着，另一队开始正面强攻给到李魁磊足够的压力。只要他们两个没在李魁磊身边，到时候李魁磊必然会带两人上来作威胁，我们的人便趁机在半路把人给截了。”
　　“有些冒险。”花傲还是有些担心，神色并没有那么自若。
　　“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楚江上前轻轻拍了拍花傲的肩膀，“只能这样了。”
　　“那——”关量犹豫着，拖了半天才说道，“花宗主，楚宗主，苏宗主，你们三位带队埋伏，把人带出去之后再来支援我们。”
　　“我去正面吧，关宗主你们那边有些薄弱了。”楚江出声反驳。
　　“不用，我跟着关宗主就好了，你们争取安全把人带出去。”邱子休不准备让他们继续废话，走到关量身边站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驳回额楚江的建议。
　　？？？？？
　　众人看着邱子休，似乎都没想到邱子休居然真的要上场，而且还是正面迎敌。虽然当初邱子休确实是应了花傲和苏永昼的请求与他们一同来讨伐李魁磊，但以邱子休的身体状况他们也更多只把他当作一个顾问而已，根本没想过真的要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面对一众人迟疑的目光，邱子休倒是没太在意，就那么站着让他们打量，许久之后一众人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楚江依旧担心邱子休的身体，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但却留下一位心腹跟在了关量的队伍里，跟在邱子休身边。
　　简短的商议了一下暗号之后，邱子休开始凝出魂符对着即将潜伏进去的那批人施了法决，让他们能进入紫金宫外的禁制并隐去他们的气息，接着楚江三人便分了三路各自带人悄悄潜入了紫金宫禁制内。
　　禁制外的关量一众人则是做着战前的准备，或运气调息或检查符篆法器，直到这时众人的脸色才开始露出些凝重和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