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尘》旻辞

70、哥哥

　　如果说世间有那么一个人，有那么一柄仙剑可以与关量的狂锋正面交锋的话，那个人一定是荀信和他的冥夜。
　　可荀信早已不知所踪，只怕早就不在人世，而冥夜也应该如流光一样被封存，再无人能用，可偏偏这个少年却不仅能使用流光，而且还能冥夜，他背上还有当年苏清颜的蚀骨，邱子休身边的这个孩子到底什么来头？
　　关量百思不得其解，冥夜与狂锋对撞之下，两股绝对霸道的灵力碰撞之中掀起一股猛烈的气浪，逼得周边的人全都退开，关量也没料到叶云起突然变流光为冥夜，运出的灵力也不够，被气浪被击退数十步之远。场地以邱子休和叶云起为中心，空出了三丈的空心……
　　看台上，邱子休身上钉有碎魂钉的伤口不断地涌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身子下面已经积成了一片血潭。
　　其实邱子休的意识早就已经不太清晰了，不过一直强撑而已，他似乎是估算错了碎魂钉的威力，第一根钉子钉入身体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妙了，可是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这一批碎魂钉似乎不是之前的那种，上面应该是附加了新的咒术的，就是这新加的咒术让他措手不及。
　　神情恍惚的时候，那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把他的意识勉强拉回来一点。迷迷糊糊，他看到一道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影，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杀气迎上了关量。
　　邱子休很想喊什么，可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意识也十分沉重，沉得他费尽了全力也没办法完全清醒。他只能看着那道身影在逼退自己身边的人之后，靠到自己旁边，然后决绝的将自己护在身后。
　　“你这是要与仙门百家为敌。”关量站在三丈之外，握着狂锋，灵力灌入引得刀身都在争鸣，短短的言语之中满是警告。
　　不止关量，墨螭、佘承恩、李魁磊、花傲也一齐拔出佩剑指向了叶云起，更有上百名各家的侍卫围了上来，还有看台上那么多仙门百家的修士，尽是乌泱泱一片人海。
　　“我，愿与世界为敌。”面前的人毫不犹豫地吐出几个清晰音节，挥手斩断了束缚着自己的锁链，轻轻地接住自己拥入怀中。
　　再没有任何言语，狂锋裹挟着不可阻挡的威势在模糊的瞳孔里面不断的放大。
　　流光归鞘，冥夜召出，生生架住了狂锋的刀势，两股灵力以锋刃为媒介肆意的碰撞着。
　　可这一瞬间关量就感到了不对劲，明明是一股灵力却又似乎散发着三股不同的气息，而且那感觉自己似乎十分熟悉。
　　关量架住叶云起之后另外四位家主也都立刻跟上攻击，四柄仙剑一起袭来，叶云起不得不放弃关量回身躲避。但各个仙门修行道路不尽相同，擅长的也都不一样，除了关量没人会喜欢这种硬碰硬的对杀，剑修对战都是在快速的对招之中寻找破绽。
　　叶云起不怕拼速度，可实战经验严重不足的他要面对四位家主的围攻简直是天方夜谭，几乎是没走几个回合身上就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连带着怀里的邱子休的脸也被血污完全覆盖。而且因为不断地闪避和招架，叶云起身形一直飞速变换，连带着怀里的邱子休也颠三倒四，身体里的碎魂钉将肌肉、内脏甚至是骨骼一点点撕裂，意识不太清醒的邱子休还是没能克制住喉管里的轻吟。
　　“哥，你忍着点，我很快就带你出去了。”叶云起看着邱子休身上那只在传闻里面听过的仙器，心疼的像是钉在自己心口。可他也深知碎魂钉不能随便拔出，不然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只能抽一句话的时间安慰一下邱子休，也是安慰一下自己。
　　叶云起需要马上脱身，可就连面前的五位家主自己都解决不了，更何况外面还有重重的包围。短暂的后撤得到一点喘息机会的叶云起飞速思考着一切可以脱身的办法，可是似乎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
　　狂锋袭来，叶云起还想召出冥夜去抵挡，可是就算是挡，也没有足够的足以与关联抗衡的灵力了。刀锋一寸寸压下，眼看着只差一点就能劈到自己的左肩，叶云起想划开，可狂锋压得太死了，根本躲不开。
　　不曾想，在即将得手之际关量突然一个后跳躲开，叶云起来不及疑惑，一道剑光擦着自己的头发落到面前，关量正是为了躲避才跳开。
　　“楚江！你！”关量气的语调都变了，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带着我弟先走。”楚江飞身落到叶云起身前，右手握着的凝霜剑身爆发出从未见过的幽蓝的剑光，身后云梦泽带来的弟子也迅速上场拦住了其他宗门的弟子。
　　叶云起看着楚江，有些不明所以，得了喘息的机会撑着冥夜站了起来。
　　“楚江，你这是要帮着邱子休一起成为百家公敌吗？你要断送了云梦泽几百年的清誉吗？”花傲看见楚江，神色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不再是一贯的冰冷多了几许急切。她一步踏上前，掷地有声地质问着楚江，眉宇间的愤怒和失望清清楚楚。
　　“花傲，我……”楚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没能说下去，只是垂下双眸吐出了四个字，“血浓于水。”
　　“好一个血浓于水！”关量的怒意更胜，恨恨地吐出这么一句之后提起狂锋朝着楚江袭去。一柄狂锋舞的虎虎生威，刀气肆虐，掀起一阵阵狂风，澎湃的灵力不断地翻涌，每一击都声势浩大。
　　“你弟弟屠杀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也有亲人为这血浓于水肝肠寸断，声嘶力竭，你现在说血浓于水，那那些枉死的修士，他们的血浓于水又该诉往何处！”
　　面对关量的质问，楚江沉默不语，不仅仅是有些无言以对，更是因为他是全力招架，根本分不了神。
　　凝霜与狂锋碰撞之下他并不占优，另一边四位宗主也很有默契的再度向叶云起袭去，想要先拿下邱子休，可半路便被楚江拦下。
　　“你还不快走！”楚江回头对着叶云起喊了一句，可就是这一句话的疏忽，关量抓住机会一掌拍在楚江胸口，强大的灵力将楚江击飞出去。
　　“你当真——愧为一家之主。”关量趁势运满灵力，狂锋斩落，楚江匆忙以凝霜招架却不料凝霜竟被狂锋生生斩成两截。
　　刀气纷飞，将楚江掀的更远，浑身上下全被纷飞的碎片割伤。
　　众人见之不由得暗自心悸，几近痴呆。凝霜居然被……这谁敢相信，好歹凝霜也是当今仙门十大仙剑之一，楚江身为云梦泽宗主，修为实力也是绝不容轻视，可佩剑居然不过几十回合就被这么轻易就斩断，关量和狂锋的实力当真不愧为仙门之首。
　　叶云起连忙上前扶起楚江，却反被楚江推开。他看见楚江一把扔开断了的半截凝霜，面色变得从未有过的阴沉，眸色里面浮现出一股从未见过的杀意，简直——像极了邱子休。
　　“你还要争吗？剑都断了，你还想拿什么争？”看见楚江这般摸样，关量等人都是不解，花傲更是高声喊道，想要阻止楚江送死。
　　确实是送死，仙剑等于是修士最大的仰仗，没了仙剑或许面对修为比自己弱的修士都不一定有一战之力，更何况是面对这仙途之上最顶尖的一批人？他是楚江，又不是邱子休；他是仙门名士，不是鬼术传人，没了仙剑，他根本无力回天。
　　“云梦祖训，自古上下两句，上言‘不可贪胜’谓人明己，藏锋于鞘，藏计于胸，藏人不知所想于心，锋芒内敛隐忍一世；下云‘不可不胜’，谓己明心，纵横人世，总有不得不胜之理由，隐忍一世只为一时之释。如今舍弟前世罪孽以自刎偿还，今生罪状皆无证据可言，平白无故草菅舍弟性命，我楚江，我云梦泽，自是不可不胜！”楚江直直地挺立在叶云起身前，眉宇间染着七八分戾气，神色阴鸷地对上关量几人，恍惚间总有邱子休几分影子。
　　不可贪胜，不可不胜。这是云梦泽自古留下的祖训，前一句人尽皆知，后一句从来只有宗主知晓。
　　可本来，他楚江是不应该知道这后一句祖训的。
　　云梦泽继任宗主之位的子嗣一般是在十二岁生辰被宗主告知这句祖训的，为的是在到弱冠前的这八年能好好参悟这上下两句祖训，明白何为不可贪胜，又何为不可不胜。
　　楚江在出生时就被爷爷定为父亲的继任者，得姓为楚。
　　十二岁那年，生辰宴散尽之后已经是酉时，他随着父亲一起应付完八方来贺的宾客，想要上君山的云山雾阁去找他那闷闷的弟弟要一句祝贺，还可以邀上婉莹在君山顶就他们三个人小小的庆祝一下。
　　可送完最后一批宾客，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父亲便叫他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两刻钟之后去找他。
　　楚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道了是，随后回了去了伙房吃了点东西，便急急忙忙地去了父亲的房间。
　　楚宗主正坐在主位之上出神，以至于楚江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江儿，你可记得我们云梦泽的祖训是什么吗？”回过神来的父亲端了桌上的茶，浅浅的抿了一口，问了一个非常……非常让人捉摸不透的问题。
　　“记得，云梦祖训‘不可贪胜’。”楚江虽然不解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
　　“是不可贪胜，可偏偏云梦泽立派数百年一直稳稳居于仙门前列，虽不曾问鼎，却也从不曾跌落。江儿你可曾见过云梦泽败过？”
　　楚江愣了愣，仔细回想着自己看过的所有史书，回想着自己所看所听，云梦泽似乎真的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输过什么。虽然在九华山比试，虽然在仙门游猎比试，虽然在很多方面云梦泽总是会被各家仙门压了头，永远不曾得过魁首，可云梦泽确实也永远居于前列，没有一次落到后面。而那些关乎仙门存亡的大事，无论是父亲还是爷爷，还是史书上记载的更久远的先辈，他们似乎总是能处理的妥妥当当，浩浩云梦泽数百年仙基就如脚下这巍巍君山，不足以冠绝峰顶，却也巍峨挺拔，屹立不倒。每当有人有仙门自以为能撼动云梦泽的时候，当时的宗主总是能很轻松的摆平那些事，然后云梦泽还是一贯的平平稳稳，稳稳当当。
　　楚江回忆着父亲经手的许多事情，似乎每一件都是白璧微瑕，但楚江又感觉似乎每一件事都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是……故作缺憾。
　　因为不可贪胜？所以能做好也不去做好？这似乎不是这么一个道理。楚江有些想不通。
　　“江儿，你是要继任宗主的人，如今十二岁理应告诉你了。”楚江的思绪被打断，那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父亲继续说道，“可你之所以是继任者，原因在于你出生时你爷爷越俎代庖的自作主张，我不反对，可你性子却还是柔了点，软了些。”
　　楚江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知道自己的个性，可这不是云梦泽一贯的要求吗？温润、儒雅、不争不抢、不急不躁，这是他的样子，也是从小被要求成为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没必要疑惑，你是对的，如果你不需要继任宗主，不需要扛起云梦泽的未来的话，你这个样子就是云梦泽最标准的该有的样子——可你是下一任宗主，你要肩负起云梦泽的未来，比起你身上温润如水的儒雅，你更需要你弟弟身上无所不及的锋芒。”父亲一贯平静的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在现在把所有的热切和期待烙在了上面。
　　“其实，我更希望下一任宗主是子休，我喜欢他身上那种一如开山先祖无所不及的锐气和傲气。那才是云梦泽数百年巍巍基业绵延不绝的生机，江儿，其实云梦祖训有上下两句，上句‘不可贪胜’你我还有仙门百家都知晓，可下句‘不可不胜’却历来只有宗主铭记于心。不可不胜，才是先祖想要留下的东西，才是云梦泽的立派之魂。”
　　楚江其实不太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也或许根本没有，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他是真心为邱子休高兴，因为邱子休是父亲所希望的成为宗主的人。
　　他那个因为争强好胜，永不服输而屡屡遭受惩罚的弟弟，那个他一直以为除了自己和婉莹外没人疼爱的弟弟其实深受父亲喜欢。
　　邱子休去当宗主，其实也很好了。他对那个位子没什么执着和追求，就如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一般，不争不抢，得知安之，失之亦安之。反正云梦泽永远会是那个云梦泽，不管是他楚江执掌，还是他邱子休坐镇。
　　“父亲，既然如此，那便为子休正名吧，楚江对这位子并无执念。”
　　楚江其实不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不是这句话，但大体意思总差不多，他希望邱子休能与父亲和解，也希望邱子休从此能不再被人诟病。
　　可是父亲却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可是父亲说哪怕自己再怎么喜欢，邱子休也不配成为云梦泽的宗主，因为太张扬，太好强了。
　　楚江记得父亲说，说邱子休是一把好剑，寒芒凛冽、锋利无比；可父亲也说，邱子休不是一柄适合云梦泽的剑，因为锋芒毕露、张扬肆意。
　　父亲说，一柄好剑应该锋芒内敛，藏锋于鞘。
　　父亲说，如果让现在的邱子休成了宗主，幽都府仙途数百年的起起落落就是下场。
　　父亲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邱子休的张扬只会让云梦泽成为众矢之的，待到合适的时机便会带来覆灭之祸。
　　父亲说了多少后果，说了多少不可，楚江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父亲最后说的话，父亲希望他能坐在先坐上这个位置，然后一边改变自己的性子，一边去尝试改变邱子休的性子，更重要的是让云梦泽强大到足以成为邱子休最坚实的后盾。等邱子休慢慢褪去年少的轻狂，把心思沉淀下来之后，再做定夺。
　　其实所谓的定夺就是要楚江自己去看他和邱子休谁更适合作宗主，但楚江也知道，如若邱子休能改，那答案毋庸置疑。
　　可楚江也无所谓优劣，无所谓去给自己的弟弟做这一副嫁衣，因为他们都无所谓谁更能得到认可。就像这么多年邱子休从来没有妒忌过楚江一丝一毫，楚江现在也不会对邱子休有一丝一毫的敌意。
　　楚江记得，他在十二岁生辰那夜许下了人生的第一个承诺——他要好好保护他那个始终长不大的弟弟，然后和他一起传承云梦泽数百年的基业，就像历代的兰陵城一样，兄弟同心。
　　可最终他没能兑现自己唯一的承诺，不仅没能保护邱子休，甚至亲手逼死了邱子休——尽管那不是他追上断魂崖的本意。
　　楚江拼尽全力说服了仙门百家留下邱子休的尸身，等待着找到机会将邱子休从地府拉回来，就像邱子休计划找回婉莹一样。可他找遍了尸山也没能找到邱子休藏匿的禁术秘籍，他只能相信邱子休其实自有打算。
　　现在，邱子休确实回来了，自己训练了十余年的暗卫队也已经有了成果，这一次，邱子休不会再有事了。
　　……
　　云梦泽的下半句祖训确实是仙门百家闻所未闻，是以众人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无不震惊。云梦泽，藏得倒是深，连之前仙门百家混战都没表现出来，都忍住了。
　　“是吗，你连仙剑都没有，凭什么不可不胜？”倒是墨螭不以为然，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我连仙剑都没有？哈哈哈！”楚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大笑起来，须臾他伸手扯下自己的发冠，任长发垂落又于微风里面浅浅地飘着。
　　长笑戛然而止，楚江右手广袖轻抖，从乾坤袖里面抖出一张古香古色的弦琴，信手轻轻拨动两声，在浑厚的琴音里面拨开暗格，从里面拔出一柄长剑。
　　那是一柄通体幽蓝的长剑，幽深的像是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年的冰川，蓝的像是东海深处最纯粹的水。剑身周遭隐隐约约飘散着淡淡的白雾，那是剑身的寒气，寒的入骨。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兽类的毛皮制成的手套握在剑柄上，楚江的右手就在手套里面。
　　漫天雪舞迎浪客，一剑霜寒肃九州！
　　这是——这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修为实力高深莫测的散修一剑霜寒的佩剑，可是它怎么会在楚江身上？
　　不对！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那个一剑霜寒就是楚江！难怪没有人能接近一剑霜寒，因为众人若只是远远的观察还好，容易隐藏，一旦有了交往，楚江这种仙门名士很容易露陷。难怪一剑霜寒最初出现实在云梦泽辖区，难怪当年黑龙现身后各地邪祟暴动，八大仙门里面损失最严重的反而是暴乱程度最小的云梦泽，因为他们的宗主，全门派的支柱在第一时间就以一剑霜寒的身份赶到了飞柳湖去帮了邱子休。
　　原来这么多年楚江一直从未展现真正的实力，云梦泽，当真是出了两位奇才。
　　“一剑霜寒楚江，携霜寒——参上。”
　　“楚江，你是……执意要负了这天下苍生？”花傲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颤音，似乎是耐下了无限的悲悯与无奈。
　　“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让他再一次死在我眼前，以身死魂散的诀别，凭虚无缥缈的罪状。”
　　面对花傲，楚江扬起的头颅也一点点的低了下去。那股与邱子休极为相似杀气也一点点被无奈淹没。
　　非是他要负了天下，而是他从来不相信邱子休会做出这样的事，屠了仙门百家为婉莹报仇，楚江相信，邱子休也许做得出来。
　　可——召集邪祟袭击百姓？邱子休不可能会做的出来，他的那位知交挚友从小心系苍生，一向以天下黎民之所需为己任，他不相信那十余年的耳濡目染之下，他这个本就善良的弟弟会这般丧心病狂，他没办法相信，除非——仙门百家拿出证据。
　　在他看到证据之前，他一定会尽到一个哥哥的义务，一定会完成父亲的嘱托，一定不会让邱子休出事。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