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雕寒月》》夏雕月

7、不辞而别

　　人间界各处都热闹非凡，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张灯结彩，远行的游子们也一个个地回到家过年。傍晚的时候，总是有成群的孩子提着各种各样的火红灯笼在大街小巷里四处乱跑，挂着天真无邪的笑。欢乐祥和的气氛充斥在每一个有人的地方。

　　春节已经朝着我们跑来了。叶盛的生日却已经到来，可是叶盛很不幸地在被今年最后一场寒风吹过之后，感冒了。但是叶在和叶婉早已为他准备了大大的生日蛋糕，叶婉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好菜，准备在晚上庆祝叶盛的14岁生日。

　　夏雕月上学后，情况还是和以前一样，由于逼夏雕月出手扁人的人大都在事后被夏雕月施加幻术，总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所以仍有不少人虽然对夏雕月保持警惕，可是还是不停地进行冒犯和挑衅。而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直以来的行为。也许是还未有人碰触到他的底线，但是上学，无疑增加了这件事发生的概率。

　　仿佛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是，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就已经被决定了……只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迅猛而又不可逆转。

　　于叶城叶家客厅

　　叶婉正在忙着准备最后一道大菜；叶在忙着将所有的菜从厨房移至客厅；叶盛，平日里不常笑的叶盛，此刻也由于自己的生日来临而绽开笑脸。因为先前叶婉一直不让他看蛋糕，现在他急不可待地，小心翼翼地端着自己的奶油蛋糕朝桌子走去。所有的人都在幸福地忙碌着，不亦乐乎。

　　夏雕月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听着其他小孩儿不时燃放的鞭炮声，看着一个个五彩的烟花在溢满幸福的笑脸中四溅，他们有的安静地被人拿在手里对着虚空画着明亮的圈。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会使用画符的技能，只是因为他们觉得很有趣而已。还不时有“冲天炮”在欢乐的笑声中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绚烂地炸开，组成无规则却美丽的图案。

　　夏雕月显得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本来早已在心中决定要一个人坚强走下去，可是却越容易在这样的日子中感到无以复加的悲凉与无助。

　　年年皆有，今年尤甚。

　　夏雕月想出去走走，固执地想要避开这一切。

　　他走出房间，不得不经过客厅；他推开门，看到的是所有人忙碌的场面，温暖的烛光温柔地照亮了整间屋子，那一瞬间，他所有的心理防御，顷刻瓦解。

　　夏雕月就如此突兀地站在门口，像个局外人。

　　当他还在想该如何面对时，叶盛已经对他开了口：“夏雕月，你一个人在房里干什么呢？赶紧过来看看我妈烧了什么菜吧！”随即跑过来替夏雕月关上门，拉起他的手，拖着夏雕月僵硬的身体跑向坐席。

　　“今天我生日，我们之间的账就以后再算了。”不知是谁在耳边轻声说着。

　　夏雕月被叶盛拉至坐席。叶盛开始为夏雕月讲述每一道菜有多好吃，介绍着每一道菜的成分，兴高采烈。叶婉和叶在每次经过这里，总会对他们微笑。夏雕月看着这些，像回到了从前，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他开始认真听着叶盛的话，看着他神采奕奕的脸，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夏雕月看着叶盛如烟火般灿烂的笑容，恍惚着记起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多，也是自己第一次认真听他说话。

　　叶在开始切蛋糕，叶盛很努力地吃着各种好菜，“虽然春节只有几天了，不过生日归生日，还是要多吃。”

　　夏雕月突然迫切地想对叶盛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轻声地在他耳边说：“叶盛，生日快乐。”

　　叶盛刹那间停止了手中的一切活儿，“你，说真的？”

　　“真的。”夏雕月认真地说着，这也是第一次夏雕月祝福叶盛，虽然以前吃过那么多次的叶盛的生日蛋糕。

　　至少，他们今夜，不再是一个人。

　　于叶城 最好的学堂

　　又是一个上学日，夏雕月独自一人来到学堂，没有叶盛。他的感冒在一天前升级为重感冒，今天已无力再来上学。夏雕月现在正好端端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说来也怪，今天一早就有很多的同学互相挤眉弄眼，他们分布在从校门口到夏雕月座位的一段路上。于是今日夏雕月上学的历程就尤为艰难，因为时不时就有人突然在他面前伸出脚来绊他；往他这儿泼开水，扔石头；或者突然伸了个懒腰，力道很大地将拳头朝他这边逼来。但是夏雕月无一遗漏地躲开了所有攻击或夹击，很有耐心。

　　就当所有人都在边懊恼着没拦住夏雕月，边摇头晃脑地在夏雕月之后走进教室，准备上课时，一个最爱恶搞的15岁左右男孩嬉笑着坐到了夏雕月后面。正当夏雕月觉得情况不妙，往旁边移一点时，一记猛拍落下，打偏到夏雕月的右肩，凶器是一大摞书。

　　“啊，对不起，书不小心掉下来了。”后面传来随意的声音。

　　夏雕月听见周围人的窃笑，他终于知道，这是一场针对自己而展开的阴谋。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只冷冷地看着全班的人，班里顿时鸦雀无声。

　　唯有身后的人用力地敲着他受伤的右肩，用轻蔑的语气在他耳边说，“连还手都不敢么？胆小鬼。”

　　夏雕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就这样，夏雕月一个上午就在他的讽刺下度过，他为这个陌生同学制作了一段最扭曲恐怖的记忆，准备在无人知道时安装进他的脑中。

　　中午，大家都开始整理书包，男孩很快地背起书包，经过夏雕月时，带着轻蔑无比的笑容，低声说着:“你，爹娘都不要的，小——杂——种。”

　　气氛瞬间转变，夏雕月的手指握紧了木质的板凳，没有大吼，发狂或痛下打手。

　　他甚至抬都没抬一下头，这是一种近似于杀人狂般的冷静，因此，它所产生的愤怒，必定如同地狱的炼火。

　　所有的人都在无形中感到可怕的压力，他们惊慌失措地想要跑得离这个恶魔越远越好，但是木制大门轰然关上，任由他们如何努力也都无法推开。

　　出言不逊的男孩被吓得身体都无法接收动一动的指令，夏雕月的指尖轻触他的身体，他便跌坐在地，嘴里不停地“支吾”着什么，全身发抖，面无人色。

　　夏雕月不对场上任何一个人进行屏蔽，肆无忌惮地使用着法术，不留退路——他要的是此人的命。

　　左手提起那人的衣领，右手手指抵着他的咽喉，“你再说一遍。”声音飘渺而无杀气，但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刺入人的心脏。

　　教室中无一人可以出去，他们不得不承受这几乎要让人崩溃的声音和压力。

　　“放……放过我，求求……求你……你让我死吧……让我死……”那人的声音像极了一条疯狗，颤不成音。

　　“说，你是杂种。”

　　“我……我是杂种……爹娘都不要的……没人要的……的小杂种……”

　　周围无人劝阻，夏雕月看着这些没人性的人们。就是要让他们好好地看着，到底夏雕月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不是他们一直想要看见的吗？

　　因为是在中午放学的时候，所以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但是都自发地空出很远一段距离。

　　夏雕月将这个男孩儿抬至眼高，发现此人已陷入疯癫状态，不停地骂着他自己——“杂种”。

　　夏雕月叹了口气，无力地将他甩向一边墙壁。

　　放他一命吧，反正已经心灰意冷了。

　　夏雕月回座位，拿好东西，向门口走去，一时间竟无人躲避。

　　夏雕月轻而易举地推开门，门外的所有人皆望风而逃。

　　而此时，叶家人都毫不知情地呆在家。叶盛不停地吸着鼻子，望着天花板发呆。

　　于叶城 叶家

　　当叶盛听到夏雕月的事情时，并不觉得难以置信，因为早已料到。

　　但是仿佛一下子时间走的太快，让他难以接受。

　　这次所有人都见到了夏雕月的行径，叶盛自己当时又正好不在场。难道夏雕月是故意的？

　　叶盛有太多的问题需要他来解释，而且，这意味着叶家的灾难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来人正是夏雕月。

　　他穿上了那件最初来时的月白色长袍，一尘不染。

　　叶盛劈头盖脸地将自己所有的担忧，责怪和埋怨一齐倒出来，夏雕月知道两个大人不在，也知道他们去干什么。

　　虽然这些叶盛还不知道。

　　他耐心而安静地听叶盛说完一切，仔细地看着叶盛的一言一行，想着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叶盛了，怀着诀别的心态，听着这个一起生活了14年的人说的话，此时的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夏雕月不告诉叶盛这些，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自己小心。”

　　说完，绝尘而去，走向他自己的房间。

　　叶盛不再开口，看着夏雕月的背影，喉间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难过。

　　次日，叶盛起得很早，或者说，他是无法熟睡。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想着夏雕月今天还能不能上学。突然起身，毅然向夏雕月的房间走去，一定要问问清楚，昨天那个回答算什么呀？刚推开自己房门，听到了少见的巨大脚步声，叶家并非在城中心，很少有这么大规模的人群行进，而且现在才四点多，天还未亮。

　　叶盛急急跑向大门，却远远的看见两个熟悉的背影早已等候在那里。

　　爸爸和妈妈？他们怎么……叶盛的心咯噔一下，自从昨天下午听到夏雕月的事后，叶婉叶在便不知所踪……叶盛心里隐约有不祥的预感，一下子冲到父母面前。

　　叶在很吃惊：“叶盛，你——”

　　叶盛看见家门不远处尘土飞扬，一大群人手持兵器，个个神情严肃。一百号人为首的是一个老成又不苟言笑的人，唯独只有他一人骑马在前，其余人跑步前进，他的目光中透出一种不可侵占的威严。

　　叶婉叹了口气，对疑惑不解的叶盛道：“他，就是于叶城城主，平时不常露面，这次……是为了月儿而来的。”

　　对叶盛说完这些，叶婉看向叶在，苦笑。昨天，他们突然失踪就是去拜见城主了，叶在听闻夏雕月所闯的祸，气急败坏，因为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陷叶家于危险境地。夏雕月又迟迟不归，为了保本，只好拉上叶婉去主动澄清事实，而且对叶盛保密。他害怕叶盛突然有什么举动，反而添了乱。本来还想回来告诉夏雕月一些情报，可是城主又岂是等闲之辈，一眼看穿他们的小算盘，硬是拉着他们于现在抓捕夏雕月。

　　可是叶盛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的父母，他一直敬重的父母，出卖了，那个早已习惯了呆在自己身边的，总是让人看不顺眼的，夏雕月。叶盛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叶在，一开口，声音异常沙哑：“他们，是你带来的，对吧？”

　　叶在只是看着叶盛，没有说话。

　　“好……”叶盛不再询问，向夏雕月房间冲去，只想让他在敌人未将此地包围之前赶紧冲出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可是他被一个士兵拦住了，马上，两个，三个，上前拦他。

　　当叶盛还想进一步反抗时，一双手拉住了他——是叶婉。叶盛甩开了她的手，对着为城主领路的叶在大声叫道：“叶在，你怎么那么自私，夏雕月可是叫的你‘哥’！”

　　叶在只回了一句：“叶盛你以前可是叫的我‘爸’。”但他的额头上已出现细密的汗，握紧了拳头，心中充满愧疚，无奈和担心。

　　叶盛听到这句话，哑口无言。

　　当于叶城士兵手持利刃和长矛，撞开夏雕月卧室的门；当天边已露出微微光亮时，叶盛似乎听到自己心脏被撞落的声音，紧张而又担心。只是他并不知道，那两个人的感觉也和自己相差无几。然而，马上那边便响起难以相信的话语：“城主，查遍了房间各处，并未发现有人。”

　　于叶城城主扫了叶家三人一眼，看他们一脸惊愕，便知道他们也不知情，而且还有两个是和自己一道来的。他马上下令搜查各间屋子找人，同时问叶盛：“你知道夏雕月去哪了吗？”声音威严且无商量的余地。

　　叶盛从惊愕中回复，看着城主的眼睛，只吐三字：“不知道。”

　　城主盯了叶盛好一会儿，又听属下传来一模一样的回答，慢悠悠地说：“看样子夏雕月早已溜走，不过他可别得意太早，只要他还在于叶城，我就一定会把他抓回来。至于——”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严厉的目光扫来，“叶家，虽然有养不教之过，但是藉于你们态度端正，就先不作处置。如果，夏雕月有踪影，一定要及时报告。”

　　“好的，多谢城主。”叶在应道。

　　然后这群人撤出叶家。

　　众人皆松了口气，这时，庭院已经亮堂了起来，在微弱的阳光下，三人的影子淡淡的描在地上。

　　叶盛开始用很慢很慢的速度，朝夏雕月生活过的屋子走去，而太阳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如往日一样升起，一样地照射着这座城。

　　有些人的身影，从此再不出现；而那失去了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蓦然回首，曾经沧海，何时变桑田？

　　叶盛走了进去，熟悉的环境，只是它们的主人已离开，不知何时归来。他仔细地环视整个房间，摆设都未动，夏雕月并未带走一样东西，同时，也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但是叶盛还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出满满一袋子金块，看来城主所带的士兵只是单纯的找人，并未发现此物。除此之外，夏雕月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叶盛看着手中巨大的财富，并不觉得拿着夏雕月留下的巨款应该多高兴。

　　因为，留下的越多，越说明不再归来。

　　“夏雕月，也许你离开是正确的。但是，我决不原谅你的不辞而别，绝不……”叶盛轻声地说着。终于知道你的话和之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可是心中却像少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你走得那么干脆，未留只言片语，怎么能够那么不负责地单方面抹去你的痕迹？好歹也要，让我有时间去习惯你不在，让我，有机会和你，告别……

　　关于夏雕月的出格，恐怖，暴力行为（至少大部分的于叶城的人这样认为），早已在那个下午迅速传到了每个于叶城居民的耳中。而现在，他的神秘失踪也正在传播中。可是有一个人不需要，他虽然离事发地很远，却将此事新动态了解得一清二楚。

　　“真是出人意料啊，事情发展竟如此顺利。你终于也知道，人类的不可信了么。”没错，此人正是殁遁，神色如常。语调是经过大海沉淀过的沉稳，却在其中夹杂着无奈，“不过，这下找你更麻烦了，真是个不省油的家伙……”

　　吴仙人此刻也听闻了夏雕月“惊天地，泣鬼神”的惊人之举。“时隔四年，没想到又听到你的消息……孩子，我想该是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了。”平日看似迂腐的老头，此刻也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但还是对不起他名字中的“仙人”二字。

　　很凑巧，旁边三个少年一听“夏雕月”三字，顿时同时在脑中出现一个奇怪的形象，嚣张强大又幼稚。“夏雕月……么，我可是一直都记着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