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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瑞雪 ...

  •     七年前,皇城一片肃杀,鸦雀肆虐,尸横遍野,一场皇位之争在血泊中落下最后一剑。
      华硕新帝继位,万象更新,大封诸臣,二皇子华轻策,三皇子华倾城封王赐府,六皇子华离宴,七皇子华倾烨,九皇子华倾歌赏赏百金,摄朝堂事。公主琼华,琼婕公主赐居公主府,皇城又重新热闹起来。
      今年是…华硕庚子年元月,京城的雪落了几日将外头的墙根都遮掩起来,今日终于是停了。
      城中往东走,东街上一户府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朱门紧闭,门外雪扫得干干净净,却没有人守着,往上看赫然一块玉匾上头用金漆写着‘仇相府’三个大字
      进了宅门,推开刻着雕花的垂花门,两头抄手的走廊,庭院中间放着一个大理石的水缸,上头结了厚厚的冰。
      东边厢房的廊下放着一盆炭火,一面茶几,上头隔着几盘精致糕点,一盏碧色的茶盏,女子画着蔻丹的指甲托着粉雕玉琢的小脸,摇着头,身上裹着厚厚的雪白狐裘,将人遮了个严严实实,身前的丫鬟穿着素色的小袄,上头绣着碎花,一只手端着另一只给她添茶。
      “兰儿过几天就是元宵了”仇鸢坐在廊下百无聊赖的转了一个身看着地上的雪开口
      “是的,今日公主回来府门开了,就是要快元宵了”兰儿给她煮着奶茶,手上不停,嘴上回着话
      仇鸢转头又看向院子里落光叶儿的树,今日树下没了往日的落叶与积雪,应当是有人打扫过了,显得院子寂寞潦倒的。
      这年夏天边疆敌军侵犯,到处都是用人之际,当今圣上便派了自己的二儿子去了,一去半年之久。
      “郡主是在担心二皇子吗?”
       当年华轻策去的时候仇鸢差点没哭晕在他怀里
      仇鸢现在每每想起这件事就会脸红一阵,她知道兰儿又想说些什么,立马转头瞪着她,语气不善
      “我自幼长在宫里,哪个皇子去了我不担心啊,何况大家都与我交好?”
      兰儿知道自己家这个郡主在嘴硬,撇撇嘴没有再接话。
      仇鸢却不知想起什么来,一下惊坐起,直勾勾的看向兰儿“边疆多次传来好消息,他应该快回朝了吧?”
      兰儿叹气,人啊就是这样不让别人提,自己倒是不停下来,刚要开口回话,身后就传来声响
      “后日便会回朝”
      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仇鸢转头,勾唇一笑“七哥?”
      来人头上束着银色的发冠,一身月白衣衫,腰间系着一枚鸳鸯玉佩,披着一身雪白的大氅,双手背在身后,眉峰似箭,眼神明亮,皮肤有些黑,常年在军营待着,养出来了一副将军相,来人是皇上的七皇子——华倾烨
      “病好了?”
      “好多了,今日母亲回来,府门开了,七哥找爹爹吗,爹在书房”
      华倾烨摇头故作玄妙伸手一指
      “不是,我不是来找仇相的,我是来找你的”
      仇鸢不明白,笑了一下十分不信
      “找我做什么,朝堂也需要我去军营历练了?”
      华倾烨叹气
      “你上个月在琼月的及笈礼上晕倒,把皇奶奶,琼月和姑姑吓了一跳,仇府接连几日闭门,今日开府,我这个闲人可不是要听皇奶奶的话接你进宫坐坐,走吧,琼月等急了”
      仇鸢摆手拒绝,兰儿在一旁也劝她,说闷了这么些天,也该出门走走了。
      仇鸢想了想自己也有半个月没有出门了,随即也不争了。
      “劳驾七哥等我换身衣裳”
      登上马车,许是天冷,外头少了往日的喧闹声。
      仇鸢便有些昏昏欲睡,再睁眼已是皇宫了
      “醒了?”坐在榻边的是太后,手里捧着书,一脸慈祥的笑着看她
      “外祖母”仇鸢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老太后拍拍她的头“有半个时辰了,琼月见你睡着,我让她别吵你,她就同几位侯爷家的姊妹去骑马去了”
      “骑马?”仇鸢皱眉有些气恼“那应该叫醒我的”
      “是是是,外祖母忘了,你小时候和琼月同宫中几个皇子打马球就没有输过”老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她,随后又问了些冷不冷,饿不饿的话
      仇鸢抱着老太后的胳膊撒娇“那我今日就不回去了”
      老太后挑挑眉“好啊,和外祖母一起”
      “行!”
      过了中午,外面乌云压顶,片刻功夫,豆大的雨混着雪就落下来了。
      仇鸢看着杯中的茶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叹气做什么”琼月嘴里塞的糕点还没有咽下去,听见她叹气便立刻抬头看她
      “过几日元宵节,为何二哥哥赶不回来?”
      琼月警惕的左右看看“嘘~元宵节的第二日是辰妃娘娘的忌日”
      仇鸢放下手中的糕点“对啊,辰妃娘娘是大公主琼华,三公主和二哥的生母,得病死的……”
      琼月像是见到什么鬼魅一样,缩缩脖子,压低了声响
      “辰妃娘娘死后,父皇不高兴赐死了好多人,皇奶奶本就不喜欢辰妃娘娘,不许宫里人提的,而且也就是那日之后二哥变得跟个罗刹似的”
      “……”仇鸢喝了口茶不讲话了
      辰妃娘娘不是简单的病死,她是知道的,六年前皇上才做皇上,辰妃还不是妃,大公主和亲时,大家都还小,华轻策也还年幼,大公主琼华和亲时辰妃就不愿意,可皇上下旨谁敢说不,后来皇上做了不到两年皇帝,三公主琼婕为了朝局也被迫和亲了,那时皇帝公主少,这位三公主是最受宠的,当时琼月还小,她…也还小。
      此后辰妃娘娘就病了,说是病了,仇鸢记得当时自家母亲操办丧事的时候同皇后说——大概就是皇帝一时愧疚与辰妃,辰妃宠惯一时,有人容不下她,下了药。
      华轻策当时在府上,连夜赶回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说是恶疾,仇鸢记得最牢的就是那时是新年,丧礼办得匆匆的,三日后皇城还是皇城,仇鸢记得那是她第一次仔细看华轻策的背影,宫灯将影子拉得斜长斜长的。
      仇鸢想起那位去世前,在她小时候经常念诗给她听,喂她桂花糖的娘娘,她再没见过。
      月光摇曳,照在宫里的砖瓦上,窗外淅淅沥沥的飘着碎雪,宫中点了孔明灯,放灯祈福,观星楼上可看万家灯火。
      元宵前一天宫中彩灯就挂起来了,仇鸢站在院中树边正在辫绳结挂灯
      “郡主,我们今日还去……”兰儿话还没有说完,抬眼看见来的人“二皇子安!”
      “免礼”
      冬日风动不止,仇鸢衣裳被吹起一角,一件金纹莲花的袍子披在身上,仇鸢转头看着本该第二日回来的人,心里激动,眼眶有了湿意,手捂住唇,止不住的颤
      想问的话都折成了一句
      “二哥”
      华轻策站在眼前,一身玄衣,上头的金绣繁丽,透着极致的尊贵,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乌发用上好的玉簪束了起来,离宫数月,人清瘦了些许,一双凤眼疏淡,目光不偏不移落在仇鸢脸上,语气和缓道
      “病好了,也要注意”
      “先到殿前等”华轻策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仇鸢记得琼月说过:我怕二哥,他像话本子里的黑白双煞
      她调笑的说:那不是两个人?
      “都一样”
      仇鸢想着,心里却欢喜的,怕?她才不怕。
      两人刚退到廊下不出一刻就下起了雨,仇鸢静静的站在原地啊,却又忍不住转头注视身边的男人,在自己的记忆里,只要华轻策在她就觉得这些个坏透了的天也是好的,和他在一处不需要考虑这些。
      而且她记得华轻策一直都是如此的性格,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和几位皇子去策马的时候华轻策就笑得欢了。
      正想着……仇鸢肩上一沉
      “冷不冷?”
      仇鸢看了一眼肩上的袍子“不大冷”
      “想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等雨停了让公公们送我去”
      华轻策想她在宫中行走,自己相送不太方便,转头叫来一个人。
      “你好好的送郡主,到地方来和我说一声”
      “是”
      明日也算是元宵节了,宫里是要设宴的,华轻策望向房梁上的铃,缓步走下了台阶。
      仇鸢也往内殿后宫走去。
      “德妃娘娘”仇鸢在路上遇见了德妃
      “哎呀~郡主啊”眼前的娘娘梳着繁琐的发髻,上头的花钿点缀,两边插着金丝红宝石的步摇,身着暗花云锦的宫装,身上披着一件浅紫色羽纱面大氅,上头的花纹漂亮繁琐,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涂着蔻丹的手扶着后腰,女人大着肚子“昨日刚来宫里,怎么不去找倾歌玩儿?”
      华倾歌——圣上的第九个儿子,和仇鸢同岁,是个有名的纨绔,时常拉着琼月和仇鸢鬼混在皇宫的假山后头,御膳房和水湖边做些坏事。
      “明日晚宴再玩儿,刚刚琼月公主差人来让我去司乐坊听琴呢”
      “郡主见过二皇子了?”德妃垂眸看见她肩上的绣着金莲的黑袍
      仇鸢不动声色的伸手脱下“刚刚见过了”
      德妃笑了笑,招招手示意送客“本宫也要去找皇后了,郡主去吧,路上别冻着了”
      仇鸢曲膝行过礼转身匆匆离开。
      司乐坊是宫里宴会准备乐曲,歌舞的地方,皇子和公主有时候来这里听乐学琴。
      “阿鸢,你来了”琼月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六哥来了”
      “六哥?”仇鸢心里疑惑
      华离宴是仇鸢觉得几位皇子里最没有坏癖的,人温和,才华好,长得好,京城里算得上一等一的才子,儿时几人还一同在马场玩儿,华离宴有些孤僻,仇鸢却觉得华离宴心思十分深沉,华离宴几年前因为才华出众,圣上给他立了府邸,让他上朝,前朝皇子夺位的事不少,圣上放心华离宴人人都知道为何,不过是这位六皇子年幼丧母,后被长公主接回去,过继给辰妃,不过两年长公主琼华出嫁,两年后辰妃也过世了
      苦命又可怜
      “鸢妹妹”华离宴经常穿一身白,此刻就是一袭玉白翠竹暗花织锦缎的长袍立在堂前,脸上温润的笑着和仇鸢说话
      仇鸢上前行了个礼“六哥”
      华离宴看了一眼仇鸢手上十分惹眼的袍子,笑容在仇鸢看不见的时候顿了些许,又装作没有发生似的上前同琼月说话。
      三人就这么在司乐坊待了一个晌午
      回房时,兰儿开口“这么冷的天,不晓得红梅开了没有”
      “过几日去御花园看看就知道了”仇鸢将袍子放在榻上,看了良久
      她想起那年琼华公主远嫁,一向大气温婉的公主竟然提剑上殿,气得圣上一度不想见她,出嫁也没去送,对外只说公主和亲,圣上伤心,琼华同三公主一样都是圣上教养着读书的唯一的两位公主。
      今年华轻策出宫去边疆,走时所有人都说他回不来,仇鸢多次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外头的人会这么讲,会诅咒当今皇子。
      此时……她记得华轻策曾经坐在藏书阁的月窗下
      细长的手指,指着书本上的一句诗,温和的给她讲“自古红颜多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六年前琼华公主出嫁,她那时不过十岁,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她觉得为民为国,这样做也不得不肯,所以她不懂。
      现在……
      无奈交织这一个刚坐稳皇位的君王,这位君王知道,用一个女儿换万里疆土安宁的买卖无比划算,换自己一个安稳帝王梦也很划算。
      仇鸢收回眼,六年,现在她懂了。
      “兰儿,为我梳洗吧”仇鸢真真是累了,伸手揉了揉腰身,靠在软枕上,懒懒的闭上眼,听着满头的珠翠在耳边响着响着停下来
      大门外数里的院灯下,华轻策站在哪里,手中轻握着一支珠钗,大拇指摩挲着上头的珠子。
      东方泛白,今天终是出了一点阳光,却始终伴着微微凉意,枯草上打着霜。
      家宴在晚上,仇鸢白天时间多,独自一人坐在长塌上看书,宫女们为她捏着腿。
      “你们都下去吧”
      “郡主?”兰儿上前接过仇鸢伸手递来的书
      “兰儿,我们出去走走吧?”仇鸢眉目欢喜的看向一旁收拾的兰儿
      兰儿犹豫的看了看门外,雪化了一点,想劝劝自家郡主
      仇鸢有些生气
      “怎么,在皇宫里,本郡主出去走走都不可以?”
      兰儿咬着牙,搓搓手
      “如今宫里都忙,郡主准备去哪里”
      “去……藏书阁”
      两人走得急,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华倾歌
      “阿鸢!”华倾歌神色难掩喜悦,像是见到什么宝贝似的
      华倾歌笑得没个正经,走过来揽上她“去哪儿啊?”
      仇鸢看着他,笑了一笑“你今日怎么没去什么红颜阁,将军府?”
      “你莫不是吃醋了”
      仇鸢嗤笑一声,有些嘲讽,不想正眼看他“臣!哪里敢吃九皇子的醋啊,你就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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