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音雨天

2、Yin

　　Cheaper 2

　　姜吟离开片场后口罩帽子全副武装，步行至商场。
　　在电影院取完票，距离放映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她检票完直接进了放映厅。
　　纪徐的新电影上映第一天，姜吟想着刚开机不忙，便抽时间来看了。
　　这次她求了经纪人陆媛很久，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被拍到才得以出来看这场电影。
　　厅里已经黑灯，姜吟走到最后一排第二个座位坐下。

　　这场电影是夜场，人很少。熟悉的脸出现在荧幕上，内双，深邃的眼，挺鼻梁，姜吟眨眨眼，犹豫一会还是举起手机拍了张照。和他一起在片场奔走一整天，再在荧幕上见到他，她有些轻飘飘的，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个身影慢慢从一旁的阶梯走上来，坐在姜吟这排第一个位置，正是她左边，那人黑帽子黑口罩，身型颀长。一股熟悉的冷香涌入鼻腔，姜吟有些意外地顿了顿，立马放下手机，继续安静看电影。
　　大概是刚刚有些慌张，手机从座椅缝隙滑落下去，掉到地上。
　　姜吟摸黑去捡，在地上试探半天也没摸到手机。这时坐在身旁的人弯下身子，从自己的椅子下方捡起手机，手机被翻了个面，手机正面朝上时屏幕便自动亮起来，锁屏发出暗暗的光，即使姜吟在先前拍照时就已经把亮度降到最低，这光线在漆黑的影院里也显得尤为突兀。
　　姜吟在看到壁纸后僵住，因为这次是私人出行，她就用回了自己原先的手机，手机壳是纪徐同款，壁纸是一张有些古早的杂志封面，那略显青涩的脸，是早期的纪徐。那时他刚刚因为一部电视剧在网络上掀起热潮，被著名杂志邀请拍摄。帮她捡手机的人也愣了愣，随后立马把手机递给她。
　　姜吟轻声道谢，接过手机。

　　姜吟没有提前了解剧情的习惯，她看所有电影都是如此。
　　纪徐在这里刚好也演了警察。一生苦短，沧凉死去。
　　这位警察的死亡猝不及防。
　　姜吟错乱中留下一滴泪，她慌张地抽手抹去，低头吸了吸鼻子。
　　电影的结尾，这位伟大警察的名字终得以重见天日。

　　眼泪突然决堤，她也没预料到自己的情绪来得这么突然，身旁的男人在灯亮起之前起身，他回头，她侧头，两双在帽檐口罩遮盖下的眼睛对视，他也看到了她湿润的双眼。而后，转身离开。
　　又是一股冷木香味的风，伴随着纪徐原声演唱的片尾曲，姜吟把脸埋进衣服，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有些肺疼。
　　不知过了多久，工作人员来提醒她，“小姐，电影已经散场很久了，您早点回去吧。”姜吟有些茫然地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双眼。灯已经全部亮起，姜吟瞥见右边座位上的一包纸巾，把它拾起来，默默塞进口袋。
　　你也会心疼，哪怕是一个陌生人。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片场，见纪徐房车的灯已经熄灭，姜吟叹了口气。
　　回到房车洗漱完，姜吟侧躺在沙发上随意刷着手机，点进微博，有些意外地发现纪徐关注了她，时间是上午十点零一分，各位主演刚一起发送电影开机宣传微博的时候。姜吟点进对方主页，确认就是纪徐，懵逼地点了回关，立马下线。

　　次日早上，是许楠和宗铭初遇的戏份，也是纪徐姜吟搭的第一场戏。
　　人潮拥挤的喧嚣街道，医院里却安静得不像话。许楠在医院的走廊长椅上静静坐着，一行人围着担架冲出电梯，一群穿着警服的小伙子叽叽喳喳地对医生讲个没完，几个护士一边止血一边慌乱劝说：“不要着急，都在手术室外等候啊。”
　　队伍里一个一个受伤的男人，他额上几道血痕，手臂淌着血，嘴巴干裂得不成样子，接近一米九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末尾。他的样子，像还没从一场重大灾难缓过来，相比其余的人，他冷静得不是一星半点，更显得格格不入。
　　他是宗铭。
　　担架上满身鲜血的男人被抬进抢救室，抢救室门上的绿灯亮起，医院走廊再次恢复寂静。
　　此刻的许楠才回过神，从长椅上站起来，漠不关心地瞥向这群警察，似有若无地和那个脸上带血的男人对视一眼，镜头聚焦在她无神的眼睛上，许楠转身离开。
　　此刻队伍里的人才开始关心宗铭的伤势。
　　他哑声：“我没事。”
　　男人似是疲惫极了，慢慢蹲下，也顾不得腿上的伤。

　　按情节，在刚刚执行的任务里，老程替宗铭挨了致命一刀，凶手趁机逃过一劫。
　　“你当然没事了，有事的已经躺在抢救室里面了！”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是老程的徒弟。
　　宗铭慢慢抬起头，额上已有青筋暴起。
　　秦诚此刻叫停：“宗铭这个时候先别表现出太大情绪，安静一会直接爆发。”
　　纪徐应声，宗铭的特写重新调整开拍。
　　宗铭没什么表情，静静看着自己的同事。“是我想的吗。”
　　他站起来，情绪爆发般地吼：“是我希望的吗？！”
　　“哪怕刚刚那刀把我砍死我都不希望！”
　　所有人都安静了，纪徐的手微微颤抖着。

　　“卡！”
　　“很好啊！纪徐你可以的。”
　　纪徐笑笑，从摄影棚走出来，和姜吟并肩观看刚刚的录制影片。
　　姜吟小心地看向他俊俏的侧脸，见他额上血迹的妆，随手把口袋里的纸递给他。纪徐道谢，接过纸巾。

　　中午休息时间，陈嘉运休闲地坐在躺椅上和纪徐聊天。
　　“纪啊，你新电影昨儿是不是上映了？去看了没？”陈嘉运随口问。
　　姜吟正在看剧本，，听纪徐应声：“是昨天上的，我赶夜场看了，哈哈哈。”他声音温和，她又想起了昨日那双深邃的眼睛。
　　陈嘉运逗他：“观感怎么样？好得很吧。”
　　“哈哈哈我水平还有待提高呢。我演的角色死的时候倒是坐我边上一个小姑娘哭得特伤心，嗐。”
　　还真是他。

　　姜吟僵了僵，视线往纪徐脸上扫了扫，他没在看她，神态自如。
　　陈嘉运问：“是遇上粉丝了？”
　　“这我不清楚啊，人家比较感性触景生情了也是有可能的。”
　　她干笑两声，给手里的剧本翻了个页，开玩笑道：“纪老师粉丝多啊，在自己主演的电影遇见粉丝也正常。没被认出来就好。”
　　“哈哈，肯定得做好措施，不然被认出来可不就影响别人观影效果了。”
　　纪徐正好走到她座位边上的柜子去拿东西，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姜老师是忘记昨晚遇上我出门了？我记得我口罩帽子都戴了啊。嗯？”
　　他一声“嗯？”重重刺激了她的神经，姜吟心脏怦怦跳，小声回答：“当然没忘。只是在网上总刷到您全副武装出门也被一大群粉丝认出来，哈哈……”
　　姜吟说完思索一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越描越黑，干脆闭嘴。
　　而纪徐只是淡淡勾起嘴角，拿着一包餐巾纸走了。
　　……还是一样包装的。
　　她在他身后摸了摸鼻子，心里思索着他昨晚究竟有没有认出影院里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