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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22礼物 ...

  •   艾丹扶着墙走出去,他很累,接触了春曦女神的遗留,几位神明的回忆,以及制作那个复制品的消耗,此时此刻他的精神体力都达到了极限。

      但意识也进入了某种更高、更深的层次,在这种状态下他能够捕捉到一些被忽略的藏于言语无意中的波动。

      比如冰蒂尔刚才的话中,他感觉到了某种重要的概念,但此刻的他没有精力去解读。

      龙神说人类最多只能掌握三次轮回的记忆,再多就会精神崩溃,分不清现实。艾丹的精神强度不低,可是面对神明分享出来的大量回忆,还是太吃力了。

      他喘了口气,迫不得已召唤了维勒。

      对方来得很快,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艾丹已经看不清东西,只能抓着他说:“先带我离开。”

      “请留步。”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艾丹没有回头,似乎想当做没听到一样,但手已经用力攥紧了维勒的手臂。

      仿佛猜到他的心思,那个温柔的声音停在他身后五六步的距离,问他:“你觉得,我们是假的吗?”

      艾丹垂着头,一言不发。

      维勒将他牢牢护在臂弯里,几乎把他整个都挡住。艾丹从这种保护的姿态里得到些许力量,他回应道:“只是相对于真正的那个人而言,但我不能说你们的生命是虚假的。”

      制作春曦女神的经历不同于维勒的诞生,那一次是他无意识中完成的,看见那张活生生的脸时他恐惧得无以复加,在很长时间只想着怎样毁灭对方。

      但这次有所不同,当他一点一点描摹回忆中的希尔薇妮时,艾丹感觉到自己是在给一件精心制作的作品赋予某些重要的东西——他就如同真正的神明那样,动用自己的权柄将人类无法想象的伟力付诸于现实。

      他在创造真实的生命。

      维勒如此,此刻站在他身后的少女亦是如此。长久以来他真正恐惧的是自己掌握的这份亵渎之力,只有神明才有资格掌握创造生命的力量。

      “【生命】的权柄,”玫红发色的少女微微笑道,“‘我’曾经做了不少尝试来探寻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如今,你也像个刚得到玩具的孩童,新奇地使用起这种力量了。”

      “可我对此十分害怕。”

      “因为你对自己的认知是人类,所以觉得做这种事太过亵渎,可你已经不止一次踏入神之领域了。”女孩淡淡道,“尽早接受你的新身份吧,身为‘我’与伊格纳索斯的后代,你没有资格逃避。”

      艾丹问:“这是来自春曦女神的忠告,还是我对自己的劝解?”

      对方嘲弄似的一笑:“太过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就永远得不到答案。”

      “为什么不跟着你的直觉走呢?”她走近几步,刚被制造出来的呆滞已经完全褪去,那双灰绿色的眼眸灵动而狡黠,“让我送你一个礼物吧,哦,是代冰蒂尔给你的礼物。”

      毕竟,这是她的记忆……艾丹最后听见的这句话尾音未落,一直环着他的维勒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抽走,一下子离开了他。

      “维勒!”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艾丹精神一紧,他想要抓住维勒,却只碰到冰凉平滑的平面。

      维勒被吸进了一面镜子。

      艾丹能看到他,但他就像被封印进去一样,站在一片薄薄的空间里与他面对面,双手撑在看不见的镜面上,表情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怀疑自己也是同样的表情,又惊又怒地扑上去,手掌与“镜子”里的维勒交叠,两个人的动作完全同步,就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无法真正触及对方。

      “这是什么?”艾丹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任意处置了的怒意,“把他还给我!”

      没有人回答他,他猛地回身,却发现寂寥空荡的宫殿忽然换了模样。

      他走进宫殿时,外面正下着雪,而女皇所在的宫殿内部同样冰冷,没有壁炉、没有灯火,这是一处废弃的宫殿,寒冷到连蛛网的痕迹都不多见,只有冰霜覆盖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但此刻,那结着霜花的窗户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四周墙壁布满厚实而美丽的挂毯,艾丹透过窗看去,灰蒙蒙的天空飘着雪花,室内却已经温暖如春。

      无数人影涌入大厅,在灯光和音乐下翩翩起舞。

      这是一场舞会。一场克维尔人的舞会。

      艾丹茫然地看着这充满异域风情的宴会现场,很快就发现跳舞的人里,穿着裙子的都是高大健壮的男性,而领着他们跳舞的却是穿着裤子与长靴的女性。

      克维尔女皇从她的王座上走下来,去迎接一位迟来的客人。

      他穿着银白色的长裙,比其他男性更夸张地戴着雪白的头纱,简直像是某场婚礼的主角。

      “这套装扮感觉如何?”女皇戏谑地调侃,“也算提前帮你排练联姻了。”

      “我的联姻对象不是女人,就算必须有一方穿婚纱,也绝对不会是我。”他冷着脸回答,“而且陛下,我不认为头纱是这套服装不可缺少的部分。”

      “带头纱的裙子本就是礼服的一种造型。”

      “那秃头也是肖塔诺夫将军的一种发型吗?”

      “安德里柯·特里耶维奇公爵,您是不是还想再与克维尔的将军比试一场。”

      艾丹从这个对话里想到了什么。

      曾经他询问冰蒂尔:“你凭什么让安德里柯如此忠心耿耿,心甘情愿地为你赴死?”

      一个克维尔人为自己的祖国报效是理所应当,但安德里柯对女皇同样充满崇敬,他至死都不知道冰蒂尔是神明之身,那么一名普通的君王又是靠什么魅力让将士对她如此臣服。

      “很简单,”冰蒂尔说,“人总是慕强的,克维尔人尤其如此。”

      他那位小联姻对象第一次见面时的傲慢实在让人不爽,过了这么久艾丹终于知道那家伙不是光针对自己一个。

      他对自己国家的君王也礼貌不到哪儿去。

      在接受了那个任务之后,他闯多大的祸都不会有人计较,加上受伤的戾气,那段时间他对谁说话都是咄咄逼人的口吻,面见女皇也不例外。

      “陛下,您一个柔弱的女人,面对深渊的战斗艰苦卓绝,我该如何相信您能带领我们走向最终的胜利?”

      “然后他就亲身感受了一下我的战斗力,”冰蒂尔简洁地说,“这种小孩子只要把他打服了,他就会很听话,接下来无论是讲道理还是让他穿上柔弱女人的衣服,他都会老老实实的。”

      好简单粗暴的方式……艾丹忽然福至心灵,问她:“当年龙神是不是也这样教育过你?”

      于是冰蒂尔到最后也没给他看安德里柯穿裙子的样子。

      现在这场景被他依据冰蒂尔记忆制造出来的春曦女神放了出来,可见她们两个确实从小不太对付。

      艾丹想不到对方送自己这样一份礼物的用意,在短暂的头脑空白之后,他决定接受它。

      女皇对安德里柯做出邀请舞伴的动作,后者苍白的脸庞一下涨红了,光看脸都能想象到他内心进行着怎样激烈的交战。

      最后他视死如归地将手放在女皇掌心里,并回了一个不太熟练的屈膝礼,差点维持不了平衡跪下去。

      女皇笑着搂住他的腰,带他步入舞池。

      那支舞跳得十分僵硬,安德里柯裸露的双臂与肩背肌肉一直绷着,战斗留下的伤痕遍布在他可见的皮肤上,被垂落的头纱隔开一层,只有在幅度较大的动作掠起白纱时才能瞥见那些惊心动魄的痕迹。

      濒死还生的阴影尚未从他身上褪去,他的双眼和表情难掩血腥的戾气,哪怕穿着华服在光鲜亮丽的宫殿里跳着优雅的舞蹈,也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被强行塞进衣冠楚楚的容器,随时都可能撕开衣服大开杀戒的模样。

      一曲舞毕,女皇将他放回舞池边缘,似乎还夸赞了几句,尽管那让安德里柯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垂着手臂站在那里,没有人敢邀请他跳下一支舞。

      艾丹并不知道真实的世界里,他是怎样度过宴会的剩余时间。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过去,向安德里柯伸出手。

      那双冰蓝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看向他,艾丹怀疑有那么一刻他挺想把不知死活的邀请者干掉。

      但他还是带着笑,就像面对一位淑女一样彬彬有礼道:

      “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安德里柯眼里的杀意更浓烈了。

      与其说是答应做舞伴,更像是将他当做某个发泄怒气的倒霉鬼,他把手搭在艾丹掌心里,下一秒就收紧了手指,将他的指骨捏得咔咔作响。

      要是个普通人估计已经在惨叫了……艾丹面色不变地牵着他,在搂住他的腰之后安德里柯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他感到心情愉悦:“这真是一场奇妙的宴会。”

      “不过是女皇心血来潮的一场闹剧。”安德里柯咬牙切齿。

      “听起来你不是自愿参与的。”

      安德里柯沉默两秒,说:“愿赌服输,我技不如人,就要无条件答应陛下一件事。”

      这是打输了的惩罚吗。又或许是冰蒂尔在捉弄他,显然他想不到女皇会举办一场换装舞会,给他选择的礼服还如此繁琐,没有女官的帮助他连内衬都穿不上去:“哪怕换成女士常服都可以,不要穿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去结婚。”

      艾丹忍不住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不过基本的舞步仍是熟悉的,反倒是安德里柯明显没有受过培训,裙子又限制了他的活动,好几次都想撂下不跳了,又被艾丹拉入节奏,总是不能脱身。

      不情不愿地搭着艾丹的肩,安德里柯跟随他的舞步在音乐节奏变换时旋转,雪白的头纱绕着两人的身体纷飞。

      “我没有见过你。”他的目光落在艾丹的红发上,“这半个月来克维尔上层有名有姓的家伙几乎都来看望了我一遍,简直像在观赏什么珍奇的动物。”

      “我不是克维尔人,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个舞会上。”

      “这样吗。”安德里柯并不关心,“挺好的,我受够某些人明里暗里的关心了,好像我真的很缺他们关照似的。”

      艾丹理解他的心情,他也曾因伤病陷入低谷,对于来看望的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应付多了都会不耐烦,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索性借着养病的理由在白桐庄园闭门不出,谢绝所有客人。

      但安德里柯大概是不能闭门谢客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远点。

      他这么建议了,于是就看见那张年轻的脸露出阴郁的表情:“没错,我很快就要去莱顿了,那可够远的。这场舞会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希望那里不有会类似的活动。”

      “婚礼是逃不开的吧。”艾丹故意拎起他的手臂让他转了一个圈,纷扬的裙摆擦过脚踝,拉开一臂距离又迅速靠得更近,几乎贴在一起。

      安德里柯显然很不喜欢受制于人的感觉,但艾丹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他挣脱不开:“你也知道那场联姻?听闻我的联姻对象这几年腿脚不太方便,想必不会干出邀请我跳舞这种蠢事。”

      艾丹看看他们相扣的手指,再看看自己搂住对方的手臂:“……如果干了呢?”

      安德里柯没回答,只打量艾丹。

      “你对我好像很熟悉,”他忽然说道,“你不是克维尔人,”他又被牵着转了一圈,目光透过头纱锁定艾丹的眼睛,“莱顿人?替我那位联姻对象来打探消息?”

      “我不为任何人打探消息。”

      他面前这个人、他的杀意与好奇都是如此鲜活。这是冰蒂尔记忆中的安德里柯吗——这样的疑惑一转而过,然后艾丹想起收到这份礼物的前言:太纠结这些问题,他就永远得不到答案。

      于是他将那份疑惑抛开,只随自己的心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在那片冰蓝靠得最近的时候,轻声在他耳边说:

      “我就是你那位联姻对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2.22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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