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仅悲

3、暧昧

　　安黛是被程孙意的电话叫醒的。
　　“谁啊。”她拖着嗓子不情不愿地开口，眼睛始终没有张开的趋势。
　　“还没醒？猪啊。”程孙意痞里痞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安黛一听就知道是他。
　　“大早上给我打什么电话，你都不睡觉的吗？”
　　安黛的脑袋持续宕机，声音里透漏着比鬼都大的浓厚怨气。
　　“你看看时间，下午两点了宝贝，你也不回我，我以为你让人拐走了。”
　　这一声宝贝彻底把她叫清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窗户，太阳公公努力地散发着它的光芒，但此刻她并没什么心思欣赏： “我能让人拐哪去，找我干嘛？”
　　“不是要看表演吗？四点就开始了，你还不起来？”
　　安黛扒拉了两下头发回忆确实有这回事，开口： “昂，知道了，上哪找你？”
　　“地址给你发过去了，好好收拾吧。”
　　“嗯，挂了。”
　　“拜拜。”
　　挂了电话，安黛又栽回了枕头，旁边祝晚还在呼呼大睡，幸福得让安黛想掉眼泪。
　　昨天她们打了一下午的游戏，又通宵追剧聊八卦，能量条早就透支了，如果程孙意不打这通电话，安黛可以睡到下午五点醒。
　　不过确实没时间留给她收拾了，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拿鲨鱼夹把头发固定完从抽屉里拿了个口罩戴好，给祝晚留了消息就走了。
　　夏日下午两点的阳光太毒，刺得她眼睛疼。
　　程孙意给她发的位置就是附近的商场，距离不远，所以安黛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刚坐上去还有点烫屁股，她挪了挪位置，把车倒出来后就出发了。
　　五分钟的工夫就到了，安黛老远就看见程孙意靠在门口的身影，嘴里叼着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她把车停好，程孙意正好抬了头： “来挺快。”
　　“在我朋友家睡的，不远。”
　　“没化妆？”程孙意盯着她的口罩笑笑。
　　“怕你着急，没爱收拾。”
　　“怕我着急啊。”他语气不明地重复，尤其在我字上加了重音。
　　安黛觉得她这毕生的白眼都贡献给他了，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怎么走？打车？”
　　“等龙恒来接我们。”
　　她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在她脑子里的记忆，点点头然后安静地站在旁边等车来。
　　旁边的程孙意突然伸手。
　　“干嘛啊？”安黛躲了一下，捂好自己的口罩， “要干嘛。”
　　他扬起一抹坏笑： “看看你怎么了？”
　　“不让看。”安黛没什么好气。
　　“干嘛不让看？你哪里我没看过？”
　　这人越说越不要脸。
　　安黛慢吞吞吐出一个字： “丑。”
　　“哪丑？你什么样不好看？”漂亮话还真是张嘴就来，他都不脸红的。
　　安黛被撩得有些无语，她对这种话真的一点也不感冒，甚至有些反感。
　　不过程孙意也不在乎，看见远处熟悉的车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车来了。”
　　上了车，驾驶座上的龙恒非常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嗨，又见面了，这两天睡得好吗？”
　　一句话给安黛干沉默了，她扯起嘴角哈哈笑了两声表示回答，程孙意则给了他一脑拍： “就你话多。”
　　“打我干嘛，有没有素质。”龙恒摸着脑袋嘟囔，看起来有气不敢撒的样子。
　　“你有。”程孙意呛他， “你们前天酒喝完回哪了？”
　　龙恒打着方向盘接话： “还能回哪，酒店呗，我一猜你就不能回来了，喝完就带着吴好他们走了，你是不知道，陆恩年那小子都喝成傻狗了，还想他前女友呢。”
　　程孙意淡然开口： “他不就这德性。”
　　安黛听着他们说话没出声，眼睛盯着窗外也没什么表情。
　　看来他经常这么干。她想。
　　“我们一会把车放哪？”龙恒问他。
　　“去朗情家里，还得接那帮孙子呢。”
　　“人坐得下吗？还得一辆车吧。”
　　“让陆恩年开，他拉朗情他们。”
　　安黛终于开口了： “总共几个人？”
　　“八九个吧。”龙恒回她。
　　“这么多啊。”安黛有些惊讶。
　　“嗯，高中都是一起玩的，没事，你跟着我就行。”程孙意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你应该听过一部分人。”
　　“嗯，我知道朗情，陆恩年没转班前跟我一班的。”安黛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
　　“那就行。”
　　朗情住在靠海的别墅区，所以大部分人都去她家里等了，而他们从市里往海边走要半个小时，安黛没心情听他俩瞎扯，她还是好困，索性靠着座椅打算眯一会。
　　停了一会程孙意注意到她没有动静了，一扭头发现她睡着了，车里开了空调，他从后面扯过毯子给她盖上了腿。
　　“你还真贴心。”龙恒透过后视镜打趣他。
　　“装样子你不会？”程孙意不咸不淡地回他。
　　龙恒笑了： “你还真是渣男。”
　　程孙意没反驳，懒散地靠着车窗开始看风景。
　　车里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到达目的地了。
　　“到了？”感觉到车没再动了，安黛哑着嗓子睁眼。
　　“嗯，下车吧，待会再去海边。”程孙意拎着她的包下了车，又绕道另一边给她开门。
　　安黛拿掉身上的毯子，扶着他的胳膊下了车： “又盖毯子又拎包的，贴心呢。”
　　程孙意顺势挽住她的肩膀，甜蜜的话一句一句从嘴里往外蹦： “可不吗，冻坏了我心疼，哪能让你累着。”
　　“你还有心？”安黛装作诧异地捂住嘴，却也没拨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怎么没有？在你那呢。”
　　安黛哼了一声： “我才不要。”
　　“姐姐不要，那我收回去也罢。”程孙意仿佛受伤般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林黛玉一样的语气让安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装。”
　　龙恒走在前面受不了了： “你俩能不能别腻歪，我真受不了。”
　　“受不了就跳海喂鱼。”程孙意丝毫没有顾及他面子的意思。
　　“你，你行，见色忘友的货色，滚吧。”龙恒指着他愤愤丢下一句咒骂，快步跑向在不远处好像站了许久的女孩， “我真服了，咱能不能别带他玩了，我真受不了他。”
　　朗情冲他们招了招手： “你们来的还挺快。”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安黛身上扫过，然后礼貌地点头问好。
　　安黛也点了一下头当作打招呼。
　　朗情看见安黛也并不惊讶，似乎对程孙意的做派习以为常了： “走吧，进去坐会，我妈他们也在。”
　　“你妈做什么好吃的了吗？”龙恒轻车熟路地往大门里走，程孙意带着安黛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美得你，你还想要什么？进去陪我奶奶唠会嗑吧，一会就走了。”
　　“奶奶今天没睡觉？”程孙意问。
　　“中午醒了，我姑来看她，现在在屋里跟他们抽烟聊闲话呢。”
　　“老太太身子骨还真硬朗。”程孙意噘着嘴表达了他的敬佩。
　　朗情回头看向安黛： “有水果，杨梅，要吃点吗？”
　　安黛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
　　朗情也不勉强，把他们安顿好就去叫其他人了。
　　“你们关系还真好。”安黛淡淡地评价道。
　　程孙意靠着沙发翘起了二郎腿： “朗情家境不错，地方大，够我们霍霍，平常没事就来她家玩。”
　　安黛挑了挑眉，打量着四周的陈列，确实，一看就很气派。
　　“哎呦，我程哥来这么快呢，我看看，哟，帅了。”陆恩年一过来就来了一段溜须拍马，还要张开怀抱拥抱他，被程孙意嫌弃地推开了。
　　“你滚，你好恶心。”
　　身后跟了几个安黛眼熟但叫不上名的人，挨个对程孙意表达了慰问。
　　“程哥这两天身体好吧？没累着吧。”
　　“胡说，程哥都最厉害了，哪能给他累着。”
　　“程哥怎么还领姑娘来，不像话了啊，哥几个还没有呢。”
　　安黛坐在旁边当鹌鹑，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程孙意护在安黛前面朝他们扔纸团： “别找抽啊你几个。”
　　“瞧瞧，还护上了啧啧啧。”
　　“程哥可最疼女人了，那护花使者不得当好了啊，你说是吧。”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话一看就是说给安黛听的。
　　她连白眼都懒得翻。
　　“你们人都到了是吧。”朗情妈妈端着一盘杨梅向他们走过来，热情地招呼一旁沉默不语的安黛， “来，先吃点，刚洗的，小美女也吃点。”
　　安黛不好意思拒绝，伸手从朗情妈妈手里接过盘子打着哈哈： “哈哈好，谢谢阿姨，一会就吃一会就吃。”
　　“你们自己玩啊，我跟老太太在屋里聊会天，时间到了你们就走吧，车钥匙给阿年了，你们直接开走就行。”朗情妈妈交代完就回屋去了，朗情和龙恒这时候也进来了。
　　“你们一来我家我就感觉好吵闹，感觉被一堆跳蚤入侵了。”
　　陆恩年第一个不爱听： “说什么呢！我们这是给你的家里增添热闹的氛围感，你懂什么？”
　　“我的天，真的不需要。”朗情抱着胳膊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指了指安黛， “看看人家，要不说人家是小姑娘，就比你们几个老爷们招人喜欢。”
　　“人要招也是招程哥喜欢啊哈哈哈，是不是？”
　　安黛口罩下的脸已经快扭曲了，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听陌生人带着自己聊天，她也真的不想和他们交流。
　　“你们老扯她干嘛，聊你们自己的，给人看害羞了。”程孙意本分地当好自己的护花使者，适时出来维护安黛的脸面，她是不是应该适当感动一下。
　　“我真服了。”龙恒真的无比鄙视程孙意这种装模作样的绅士风度，太假。
　　早就进来一声也没吭的吴好此时冒泡了： “时间到了，该走了。”
　　程孙意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顺手也把安黛捞起来： “走吧，去晚了车没地方停。”
　　安黛看着他往外走，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海边已经里一圈外一圈围了很多人，安黛个子不高，要是看舞台得踮起脚，哦不，踮起脚也够呛能看见什么东西。
　　“看不见？”程孙意话里话外都在笑她矮， “不像我，不用踮脚也能看见。”
　　安黛板起脸，佯装要走： “哦，那我走了。”
　　程孙意连忙抱住她： “不不不，我矮我矮，你最高了好吧？”
　　安黛斜眼睨他，冷冷一哼。
　　“哎，要不要吃棉花糖？”朗情指着远去卖棉花糖的摊子发出询问。
　　安黛习惯性地刚要拒绝，程孙意在一旁劝道： “吃一个吧，朗老板请客。”
　　话已至此，再拒绝有些不给面子了： “那就那个兔子吧。”
　　朗情爽快地付了钱，自己拿了一个哆啦A梦的，把那个兔子的递给了安黛： “喏，给你。”
　　“谢谢。”安黛接过后礼貌道谢。
　　程孙意一伸手就揪掉了一只兔耳朵： “我尝尝，啧，好甜。”
　　安黛也揪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棉花糖瞬间在口中化开，甜腻的味道蔓延了整个口腔： “确实。”
　　“表演快开始了，我们往前走走吧。”朗情招呼着一众人向前走，可人太多，他们怎么挤也挤不过去， “我的天，这也看不见演什么呢啊，这怎么办。”
　　龙恒冲她微微一笑，好像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唉，一米八往上就没有这种烦恼。”
　　朗情想一棉花糖糊他脸上。
　　安黛无所谓看见或者看不见，本就是打发时间出来走走，她对表演没什么兴致。
　　此刻看着手里的棉花糖，她突然想起来了以前看的一个视频，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比赛吃棉花糖，看哪个吃得更快，结果男人还在旁边拿嘴撕着呢，女人伸手把棉花糖整个撸下来团成团塞进了嘴里，留下那个男人一脸懵圈地看着她。
　　安黛也想试试，她蠢蠢欲动了。
　　于是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用手捏住棉花糖，然后一团。
　　嗯？黏手上了？
　　程孙意低头一看，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是傻的吗？这么淘啊。”
　　安黛瘪着嘴有些无助： “我哪想得到它能黏我手上，怎么跟我看的视频不一样。”
　　程孙意扯着她往外走： “看看有没有水阀，冲一下。”
　　“哦。”她好丢脸。
　　龙恒见他们往外走，冲他们喊道： “去哪啊，马上开始了。”
　　“丫头太淘，棉花糖粘手上了，我带她去洗一洗，你们先看，不用等我们。”
　　他说的太淡定也太顺口，让安黛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暧昧好像是她的错觉。
　　她就这么任由他扯着，在他身后看着他。
　　海风吹着他的衣衫，少年走在前面，时不时东张西望两下，一刻也没松开她的手。
　　走了一会，终于找到水阀了，海边常年都有在沙滩玩沙子下海玩浪的人，所以这里按了一个水阀以供需要。
　　程孙意将安黛的手牵过去，打开了水龙头，一点一点给她洗干净，安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被他按住了： “别动。”
　　“我可以自己来。”
　　“没事，洗完了。”
　　“洗完了你也没松手。”
　　“牵你的手也不行吗？”程孙意理直气壮地反问她，这让安黛有些沉默。
　　“我说过的吧，管好自己的女朋友，再来研究我。”安黛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给人一种不太高兴的感觉。
　　“已经分了。”程孙意大方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下可以牵了吧。”
　　安黛一时失语，随后丢下一句： “随便你。”
　　表演似乎已经开始了，天空放起了烟花，一朵接一朵的，安黛闻声抬头看，映得她瞳孔亮晶晶的。
　　程孙意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也抬起了头： “真好看。”
　　“嗯，看着就让人心情好。”安黛淡淡地接话，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烟花。
　　“我说的是你。”程孙意垂眸看她，语调不自觉地放低， “你真好看。”
　　话音刚落，烟花乍现，安黛扭头将目光移向他，少年热烈的眼神直直投向她的眼睛。
　　这一刻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