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星引（又名“恶犬驯服计划”）》青柠不橙

8、铜钱卦与龟甲卦

　　只见秦爷爷端坐在红木方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上散落的铜钱。

　　铜钱卜卦，顾曦也会，只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使用铜钱去卜卦，因为相较于龟甲卜卦，铜钱卜卦会更加繁琐，一般是要卜算数次，然后将这几次的卦象结果综合到一起去推断。

　　而龟甲卜卦则更加简单的多，只需一次便可出结果。

　　但与这繁杂程度相对应的，是精确度。铜钱卜卦由于更加细致的卜卦过程，因而卜得的结果也会更加精确，接近现实。

　　但一般情况下，所卜之事不需要过于精细，因此龟甲卜卦已经足矣，现在秦爷爷竟然放弃了龟甲卜卦，转而用起了铜钱卜卦，足以见所卜之事的严重程度。

　　顾曦再一细看，发现在桌子的角落处有一个已经用过的龟甲，上面也已经布满了裂痕。

　　所以，秦爷爷是先用龟甲卜卦，之后为了更加严谨，又用了铜钱去卜卦吗？

　　但，能让秦爷爷如此担忧以至于连卜两卦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顾曦悄无声徐地向前迈了一步，悄悄侧身，映着窗外的光亮，她注意到秦爷爷的表情凝重非常，同时右手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而雪白色的衣袖上，零零散散有几根黑发自横七竖八地躺在其上。随着他的动作，白发轻轻耸动，隐约有要掉下去的迹象。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向稳重的秦爷爷这般焦急忧虑？

　　半天没有再听到声音·，秦爷爷略微抬头，视线缓缓从窗外的天空身上扫过，看着外面日渐灰暗的天色，不禁喃喃自语道：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略过灰蒙蒙的天空，秦爷爷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进门的顾曦身上，似是在疑惑她为什么待在原地不说也不动。

　　望着桌上的情景，秦爷爷简单沉思过后，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朝着自己刚刚坐下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顾曦坐过去。

　　顾曦有些不解的看向秦爷爷，秦爷爷这是做什么？

　　“曦曦，过来试着将这幅卦象解出来。”

　　秦爷爷看懂了她的疑惑，伸手向着桌面上的铜钱点了一下，说道。

　　顾曦一瞬间傻了眼，铜钱卜卦需要将前几幅卦象与最后一幅卦象结合起来一起推断，但现在桌面上只有一副卦象，她又不知道前几幅卦象的卜卦情况，这怎么算？

　　短短一瞬间，她将自己最近所做之事全部细细回想了一番，任她怎么细想，也没有找到半分逾矩不合理的行为。

　　所以，秦爷爷真的只是在考察自己的基本功？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激灵，虽然她今年已经十六，但对于被师父检查课业这种事情，她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提心吊胆感，已经深入骨髓，形成身体记忆。

　　在她傻眼愣神的时间，秦爷爷从桌子下的地面上捡起几张泛着黄的纸张，仔细将上面的灰尘掸干净，随后徐徐交给一旁愁眉苦脸的顾曦。

　　“现在东西齐全了，曦曦可以开始了。”

　　说着，秦爷爷拿出一个火折子，慢慢靠近了香炉里的香，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一柱香的时间，我要见到你的推算结果，曦曦可要努力哦。”

　　原本是和蔼可亲的笑容，但此刻在顾曦眼睛里，却堪比地狱里的恶鬼一般恐怖。

　　话毕，秦爷爷不等顾曦反应过来，“嚓”的一声响过，红色火星闪过，袅袅白烟升起，

　　“计时，开始。”

　　话音落下，秦爷爷便踱步到窗边，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的天气，时不时地，还会朝着东南方向望去，不再看顾曦一眼，而脸色又恢复了最初顾曦刚进门时的担忧。

　　火星燃烧，缕缕白烟扭曲着向上延伸，香炉中的香一点点地减少，最后，几近燃尽。

　　几乎是香燃尽的瞬间，秦爷爷仿佛心有灵犀般转头向着顾曦看去，顶着秦爷爷期许的目光，顾曦放下手中的笔，发出“啪嗒”一声清脆声响。

　　秦爷爷观察着顾曦脸上的每一个小表情，顾曦跟随他学习已有十数年之久，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清楚。见此情景，已经心下了然，但他仍像不知道一般问道：

　　“如何？”

　　顾曦面色沉重至极，她缓缓抬头，和比她高出一个多头的秦爷爷对视着，语气沉重如将要滴水：

　　“大凶之兆。”

　　她将手中的推演过程递给秦爷爷，接着垂下头，直直地盯着桌面上的铜钱散落情况，脑海中回想着前几幅卦象的情景。

　　而且，这卦象——

　　顾曦再次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秦爷爷，

　　“爷爷，您算的这一卦，究竟是什么？”

　　秦爷爷放下手中顾曦的推演草稿，双手背到身后，转身朝着窗子走去，

　　“这一卦，我算的是，村子能否顺利度过此次暴雨。”

　　“什么？您算的，竟也是这个问题吗？”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秦爷爷说出的那一刻，她不免还是有些惊讶秦爷爷也注意到了吗？

　　听到顾曦诧异的声音，秦爷爷转过身，

　　“怎么，曦曦你也算过了吗？”

　　顾曦点点头，“我此番寻找爷爷，为的，正是此事。”

　　秦爷爷一听，忽然来了兴致，

　　“那你算的，也是凶兆吗？”

　　顾曦没有说话，反而指向了桌面角落里那个已经半边身子悬空，已经被挤到摇摇欲坠的龟甲，说道：

　　“我开没有用铜钱算，只是在龟甲上得到了和这个差不多的信息而已。”

　　“原来是这样吗？”秦爷爷叹了口气，坐到桌前，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顾曦，

　　“那曦曦你怎么认为这次的情况。”

　　顾曦闻言，垂下眼睫，没有说话，半晌过后才摇摇头，

　　“我不知道，根据卦象，我推断出应该是村子的东南方会出问题。”

　　秦爷爷露出赞赏的目光，鼓励着顾曦继续说下去，“继续讲。”

　　“如果是东南方向，那就是——”

　　顾曦停顿片刻，咬着嘴唇，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既然是东南方，那最有可能的便是——”

　　猛地，她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东南方，暴雨，江水。

　　“是大坝！！！”

　　声音落下，连顾曦都震惊到了，房间里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安静得仿佛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可以听到。

　　秦爷爷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结果正确，推断过程也没有太大问题，基本功不错。”

　　秦爷爷虽是在称赞顾曦，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若是大坝出了问题，后果将不敢想象。

　　这般想着，秦爷爷拍拍顾曦毛茸茸的脑袋，

　　“我现在要去看一下大坝的情况，你和子阳乖乖呆在家里，不要随意走动，知道了吗？”

　　顾曦任由秦爷爷扒拉着她的头发，语气却满是坚决：

　　“我也要同您一起去。”

　　秦爷爷正想反驳，顾曦却抢先一步说道：

　　“您就算不让我去，只要我想，我可以跟在您身后并且还不让您发现，您了解我的。”

　　秦爷爷忽然有些语塞，顾曦跟踪人的本事，是他亲自教的，从最初的漏洞百出，到现在的跟踪人于无形，在这一点上，顾曦可以说是学了个十成十。

　　“罢了，曦曦你若是执意要跟去，我也没有意见，但只有一点，一切听我的。”

　　“好。”顾曦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听您的。”

　　顾曦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取伞，两人撑好伞，顾曦敲响了程子阳的房门，只见他正在抱着那只黑猫作画。

　　那只黑猫见到有人来了，兴奋地从他的膝盖上一跃而下，朝着顾曦扑了过去，顾曦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看向仍在作画的程子阳。

　　只见他伴随着一声“回来”落下一笔，勾勒出连绵山峰的样子。

　　声音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但却多了一丝命令的语气。

　　听到他的声音，玄之不情不愿地回到了程子阳身边。

　　见顾曦在门口的方向站好，他抬起头，歪了歪头。

　　“我和秦爷爷要出去一趟，你且在家里好生待着，外面雨大危险，不要随意出去。”

　　顾曦在内心不断安抚着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看了一眼玄之，说道。

　　“嗯。”程子阳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抬眼，“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见他专心在手中的画上，顾曦没有在说话，而是默默退出了声音。

　　关门声音传来，程子阳一手抓着另一只手的衣袖，狼毫从墨砚中着墨，随后他向着未完成的画上点去，手上却忽然落下一大滴墨水，浓黑墨水

　　落到洁白纸面上，很迅速地，便渲染开来，形成一个黑团。黑团不大，却也影响了画中丛丛树木，座座高峰的排布，影响了画作的整体美感，一副佳作就此作废。

　　他看着被毁掉的画作，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执笔的右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紧接着，他将毛笔轻轻放在笔台上，拿起已经成为废稿的白纸，细细端详着。但下一秒，修长的手指突然发力，一阵嘈杂声音传来，原本整齐平整的纸张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纸球。

　　像是丢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般，他随手将纸团向空中一抛，纸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程子阳的脸上没有出现神色变化，仍旧是那副温和文静的样子，但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将毛笔洗涮干净，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顾曦不知道的是，在她和秦爷爷谈论事情时，程子阳正在窗外听雨打瓦片的声音，因此，她和秦爷爷的对话，有大半都被他听了去。

　　想到顾曦两人的谈话内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缓慢吐出了几个字：

　　“东南方，大坝吗？”

　　双眼弯成天上的姣好明月，他用那双深情似水的眼睛，投向了外面的濛濛细雨。

　　“你们怎么能留我一人独自在家呢？”

　　站起身来，带着青色竹伞，拉开门，投入到满天的噼里啪啦声中，雨点很快便吞没了他的身影，他按着自己记忆中两人走过的路线，穿梭在大街小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