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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餐厅十分安静,只有碗筷相击的声响,叶风夹一口菜吃两口米饭,两碗饭下肚,盘子里还剩下一大半菜。

      钱淼盯着自己碗里的饭,看起来对周围无动于衷,但在叶风放下碗筷时跟着放下了筷子,问:“你吃饱了吗?”

      叶风感受着肚子里的七分饱点点头,钱淼的眼神变了变,却什么话都没说,起身端起菜就走,叶风忙说:“我来弄,你先去休息。”

      他端起剩下的两盘菜放在厨房台子上,转身去寻钱淼手里的菜,却见到她将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甚至端过另两盘菜也一起倒了进去:“下次难吃就别吃了,没人强迫你吃。”

      叶风接过钱淼手里空了的盘子,说:“家里的原则是做饭不刷碗,刷碗的活交给我,你去客厅歇着。”

      他借着窗户瞧见钱淼转了身,于是开口说:“你为了亲近我才做的饭,再难吃我也会吃。”

      他注意到钱淼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没有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又是收拾客厅又是做饭,不都是在顾虑我的感受吗,想过好夫妻生活对吧,但是,表现得有点笨拙,还有待成长啊。”

      流水声停了,碗碟碰撞的叮当声也停了,叶风望着钱淼的背影,声音似娓娓道来:“淼淼,我开始有点懂你了。”

      钱淼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竟同手同脚地往客厅的方向走,叶风被她的动作逗笑了,甩甩手转过身去大声说:“淼淼,咱们去拍个婚纱照吧!”

      听到这话,钱淼惊得差点被自己右脚绊倒。

      婚纱照,她看过不少人的婚纱照,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拍婚纱照的那一天,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拍的,即使结了婚。

      因为胳膊上的那道疤,那是小时候被三婶烫的,那时候的人家里穷,和现在买不起房一样,都盖不起房,四个叔叔住在一起,一家一个屋子。

      四婶是在她刚生下来5,6个月大时四叔娶的,因为是新媳妇,不舍得让她下地干活,只留在家里做饭和照顾孩子,可三婶也刚娶回来才一年多,觉得自己和四婶应该一样,闹着三叔不让她去地里干活,三叔是个怕妻的,便留她在家一起帮忙照看。

      三婶家里就她和她姐两个人,家里宠的不行,并不像四婶一样从小又要干活又要带妹妹,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样样精通,邻里邻外满口的夸,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这样,三婶这样的是少例,所以经常被村里人没少咬舌根,说她不懂事,还不如新娶的媳妇。

      她气不过没少挤兑四婶,又仗着年纪稍大一些,她作势拿乔指使四婶干这干那,说是自己照顾小孩,实际上躲屋子里抽烟玩牌。

      四婶刚进门不敢与她计较,事事迁就她,等忙完一大家子饭,打算让她叫地里人回来吃饭时,开门进屋才发现她竟然将烟头死死按在孩子的肩膀上,嘴里还大声吼着:“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害得我晚上觉都睡不好!你再哭,再哭我把你嘴给你缝上!”

      四婶赶紧拽开三婶,低头一看,那圆嘟嘟的胳膊上歪歪扭扭地烫了三个烟头,每一个烟头都粘在胳膊上。

      孩子嗓子都哭哑了,她心里这个愧疚,大嫂平时对她最好,四叔结婚给的电视机、自行车、缝纫机三大件都是大嫂给花钱买的,结果她这才照顾一天孩子就没看好。

      她赶紧抱起孩子往外走,三婶骂骂咧咧跟在她后面追出了大门,四周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她立马缩了回去,关好门跑回了屋里。

      当天晚上,一家九口人围着炕坐了一圈,一根白色的蜡烛放在柜子上,泛着微微的烛光,每个人的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钱淼妈脾气倔,嗓门大,人也能干,是家里的一把手,说一不二,坐在炕头边哄着娃睡觉边冲着钱淼的爷厉声说:“分家!”

      “我刚嫁过来你家,她奶就死了,你们穷得饭都吃不上,你那三儿子我跟自己儿子似的伺候,为着他们我都流了多少个孩子,这回他们三个我都给花了钱娶了媳妇,我这个当大嫂的也算够意思了。”

      她斜睨了一眼钱淼三婶,寒着脸对钱淼爷说:“我和你大儿子要搬出去,你以后爱跟谁跟谁,我们家是伺候不了你了。”

      钱淼爷瞟了一眼坐在炕边耷拉着脑袋的大儿子,烟袋抽的一口接一口,红色的点时亮时暗,半晌才停下来,将烟斗在鞋底磕了两下,沙哑着嗓子慢吞吞地说:“我看这不行,你们搬出去这房子咋分啊,再说了,你们是老大,要搬也得是几个小的搬,你们搬出去村里人不得看笑话啊。”

      钱淼三婶接过话,乐呵呵地说:“对,要搬也得是我们搬,这房子留给你们,你们给我们钱就行。”

      那房子是土盖的,房顶是草铺的,盖了得有十几年了,破的破,漏的漏,早就不行了,要是继续住下去就得花钱修,可那时候缺的最多的就是钱,那时候买东西都是粮票、油票啥的,买东西受限制,只有钱最实在,啥都能买。

      “谁乐意笑话就笑话,我们得搬出去!”钱淼妈前不久就打算好了,她哥过几天去海拉尔种稻田,她正好可以买下她哥家的砖房,那房子才盖3,4年,是村子里顶好的房子,“你那几亩地你跟谁就给谁,我们也不要你的,这房子我们也不要,你到时候是卖了还是重新开,我们不要一分钱。”

      听到这话,钱淼三婶乐开了花用胳膊肘怼了怼老三,钱淼三叔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出声说:“那我看就按大嫂说得办,看咱爸想跟谁,我们都没意见。”

      老四年纪最小,又刚成家没话语权,老二和老二家的平时和老三家关系最好,时不时凑到一堆儿说老大家坏话,这时也跟着帮腔:“这我看行,反正我们也刚成家没两年,不着急分家,大哥想搬就搬出去吧。”

      钱淼爸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钱淼她妈心里冷笑,心疼地摸着自己闺女的胳膊,她知道那几个就盯着老头手里的钱、地和这个房子,那就都给他们,只要自己能走得了,离开这个污糟的地方怎么着都行。

      但那三道疤却再也治不好了。

      钱淼长大后也不怎么和其他几个叔叔来往,尤其是自己上大学工作不怎么回家,更是见不着面,听她妈说二婶家的那个弟弟在外面欠了钱,两个五十多岁的人还得和年轻人似的去工地挣钱,哪里有活去哪。三婶家的弟弟跟着工程走,常年不回家,两个人守着一个更老的人种着一亩三分地,守着钱等着给那个三十好几的弟弟娶妻。四婶家搬走了,不怎么知道消息了。

      这几年那两个婶婶每次见到钱淼都显得格外热络,但她却亲热不起来了。

      “我不想拍。”钱淼摸着鲨鱼的牙从最左面摸到最右面,良久,轻轻地说,“对不起,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

      叶风虽然有些失落,但起码钱淼愿意与他说理由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藏着想法,他很是欣慰:“没事,也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想拍咱再去,吃水果。”

      他将切好的水果放在钱淼面前,顺势坐在钱淼旁边:“我看你很喜欢出去旅游,想好我们去哪玩了吗?想国内玩还是国外玩?”

      在叶风口中的旅游轻松而简单,但对于钱淼来说却是充满未知的恐惧,需要有冒着探险的勇气,每迈出一步都是艰难的,但同时又是喜悦的,她的眼神明显闪烁起来:“我,我想去挺多地方的,云南、三亚、日本、泰国,你呢?想去哪里?”

      她注意到叶风对她说的这几个地方并不感兴趣,于是将话题又抛给了他。

      叶风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地方,一一分析:“云南洱海、古城都还不错,三亚可以吃吃海鲜,坐坐游艇出海,日本的冲绳随便走走很悠闲,泰国你确定敢去?”

      钱淼听出他语气中的戏谑,莞尔一笑:“确实不敢,那国外还是算了,我的护照一时半会儿也办不下来,要不去大理,既能看海又能逛古城?”

      她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高兴时,温温柔柔地让人不忍心拒绝,更让人不忍心地是她望向他的眼神,漆黑的眸子中好似藏了一汪水,只盛满了一个人。

      叶风被她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洱海不是海,是湖。”

      钱淼被他的举动惊得怔在那呆楞了一下,不过片刻后,她低下头拿过旁边的抱枕抱在怀里,浅浅地哦了一声。

      叶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尴尬,拿起叉子一口接着一口吃水果,问了一个比更尴尬的问题:“那我现在订酒店,你觉得是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

      他以前没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现在却是连水果都咽不下去了,卡在喉咙里难受的紧,想转头看钱淼却又不敢,端举着手机,眼睛不对焦,大脑一片空白。

      “一间房吧。”钱淼扔下这句话便走了,叶风听着她恢复了冷漠的语气,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有些事情二十多岁的时候还会闹一闹,羞一羞,三十多岁的时候便觉得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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