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过去》独牧人

65、夜哭

　　像燕燕这样的小孩每年孤儿院都会来很多，对这样的小孩不能着急，要慢慢的悉心照料。晚上陈若帮院长查寝室，查到燕燕床的时候觉得不对劲，靠近一听才听到她在小声的抽泣。其他孩子都睡了，遇到这种情况，陈若立刻把她抱出了寝室。如果她的哭声把孩子们吵醒的话，只怕想家的孩子们会哭成一片。

　　外面天寒，没有办法，陈若只好把她带到了院长房间。

　　“不哭了。”陈若拍着燕燕的背，心焦的哄着。

　　“哭了吗？”院长睡到一半爬起来问。这时燕燕正趴在陈若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你睡。”陈若对院长说，一个人抱着燕燕走来走去。

　　“妈妈，妈妈。”燕燕带着颤音哭叫着喊，陈若一听她叫“妈妈”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嘴里不停的安慰：

　　“乖，不哭了，燕燕乖。”

　　“妈妈，我要妈妈！”才四岁的孩子连隐忍都不会，想要“妈妈”就声嘶力竭的喊着。小脸涨得通红，身体不停挣扎，陈若抱都抱不住。院长看不下去了，起身说：“我去给她煮点糖水。”

　　“好。”陈若点头，把燕燕放在床上想让她睡觉。小孩子全没了白天的安静，梦里突然想起了妈妈就无论如何都要找妈妈，样子看着十分可怜。陈若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一边落泪一边拍着她给她顺气。院长煮了糖水来燕燕也不喝，嘴里只要妈妈。可是，这个世界哪里还了妈妈？陈若不禁想，当初自己妈妈走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么不甘，她一定也是如此的舍不得。

　　陈若触及了隐痛，看燕燕哭得伤心，心里怜惜她，也思念自己的妈妈，眼泪竟怎么也止不住。院长见她们俩个都哭，也不知道该安慰哪个好，抱着可怜的燕燕眼里也含着泪，三个人折腾了大半夜，燕燕睡了，她们才有机会补一会儿觉。院长比较浅眼，铃一响就起来监督孩子们穿衣吃饭。陈若也要跟着起来，院长指了指她怀里的燕燕，摇头示意不要。

　　燕燕昨晚哭得累了，睡到很晚才起床。睁开眼，就见陈若拿着书守在她旁边看着。

　　“醒了？”陈若见燕燕醒了，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只是神情十分落寞，郁郁寡欢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个天真的小孩，或许是曾经有过相同的经历，陈若看着她心里就不止多出一分怜惜，还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语气就很轻柔。

　　燕燕看着她，面无表情，但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陈若知道昨晚那个忍不住真情流露的女孩又藏起来了。陈若伸手把她拉起来，一件一件的给她穿衣服也不说她昨晚哭着找妈妈的事，只是在心里盘算有没有适合她的人家，把她送过去。燕燕还小，不能留在家人身边势必会在心灵上留下阴影，但送回她舅舅身边的话，就算是给予经济上的资助，一旦钱用完他们又会把她送回来。这样的事，陈若看多了。想到这里，陈若也有点黯然，给燕燕穿衣的手就不由一顿。手上突然传来手心的温度，陈若低头一看，是燕燕在拉着她的手。陈若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小孩的心思其实是非常敏锐的，她心里浮起一丝感动，摸摸燕燕白白的小脸说：

　　“燕燕真的非常可爱。”

　　燕燕看着她不说话。陈若忧心的笑了一下，说：“我们去洗脸吃饭好不好？”

　　燕燕点点头。陈若给她穿上鞋，带她去洗脸吃饭。

　　冬日的晴空总是让人觉得温暖。陈若坐在秋千上，仰头看一会儿浮云，又看一会儿坐在雪地里独自玩儿的孩子，突然觉得好想回家，出来不过两天，就感觉过了好久一样。他在家里过得好吗？有没有……偶尔想起过自己呢？如果他能改变主意的话……不会的，他的心意是不会被轻易改变的。陈若很唾弃自己，早该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真的来临的时候又退缩了。不过，就算是害怕将会发生或可能发生的事，陈若心里也并没有后悔。想到那晚胆战心惊的告白，虽然恐惧得要命，但其实心里随之而来的解脱和欣喜也是无法形容。

　　终于说了，终于让他明白了，终于一切都有个开始了，陈若就是这样想的。她很欣慰陈景瑞没有对她说出残忍的话和露出厌恶的表情，这就够了，只要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总有一天他会理解的。陈若看着把手上捏好的雪球一次又一次摧毁的燕燕，心里怜惜的说：

　　你快长大，只有长大了才能过自己的人生。

　　陈若凝视自己偏小的手，还是太柔弱了没有一点力量，等到我再大一点的时候，你是否会用平等的眼光看我？陈若期待那遥远的却必将到来的一天。

　　孤儿院是不能收留她太久的，陈若还是在五天后接到了陈景瑞的电话：

　　“要开学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陈若却明白了，应该下定决心了。

　　知道陈若要走，对她已经有了好感的燕燕表面什么也没说，到了晚上，院长拉起睡到一半的陈若说：

　　“燕燕不见了。”

　　“燕燕？”陈若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她的名字一下就醒了。

　　“我刚才查寝，本来看他们都睡得好好的。我查完另一间回来，就见门开了个缝，进去一看她就不在了。这大冷天的，她一个孩子……”院长很着急，说话都带颤音，全没了平日的冷静。

　　陈若穿好衣服，见她这样，反而镇定下来，安慰她说：

　　“大门是锁上的，她也翻不了墙，肯定还在院里。你把各个房间找一遍，我去后花园找。你别担心，一定能找到的。”

　　“那好，你小心点。”院长也没多说，拿一把电筒给她就走了。陈若想了想，打着电筒朝后花园里小型的游戏场走去。清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游戏场看起来十分明亮，只是夜风吹得人遍体生寒。陈若朝手心里哈着气拿着电筒把各个角落扫了一圈，都没有她的身影。但除了这儿她又想不到燕燕会去哪里，或许她受不了寒藏在某个房间？这样想着，陈若还是沿着围墙把树干后面找了一圈。冷气从裤腿和衣缝里窜上去，陈若四肢都在发冷，但心里也更着急，到现在，院长也没有说她找到了燕燕。

　　会去哪儿了呢？陈若实在不敢想她会逃到院子外，饶是如此，她还是留意了一下围墙。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陈若只有原路返回看院长找到了没有。在经过花园的时候，陈若隐约听到一点儿哭声，她站住脚步，声音却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