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又在语出惊人》怀澜

58、花明月暗笼轻雾（四）

　　“前朝王将军摄政，暴虐无道，天下智士钳口结舌、括囊共默。”
　　今日，杜侍郎府中，小小一处地窖，更是惨绝人寰。
　　赵遇驻足于阶梯之上。
　　壁上挂灯幽火浮动，自上俯看，一览无遗。
　　“大人，此处关押难徒一十又二，均被挖去双眼，耳道喉道皆毁，手脚筋脉尽断。”
　　“不可视物，不可听，不可言。”
　　唯能嗅这满室恶气熏天，吞咽那糜烂流食。
　　“去请医师。”
　　赵遇朝深处走去。
　　此处地窖被改成监牢，分为十余处狭窄牢房。
　　牢中人蜷缩于黑暗之中，不知天日。
　　若非要呼吸吐纳，有所起伏，便是与那尸体无异。
　　赵遇行至尽头。
　　短短一小段路，也不知笼中人是如何知晓生人动静，才能熟练地蜷缩身子往暗处挪去。
　　赵遇轻叹。
　　杜侍郎家中的秘密比想象中的要多。
　　不过…好在…更早。
　　“加派人手，尽早查明这些人的身份。”
　　“大人……，大人……”
　　嘶哑的声音自地窖尽头传来。
　　侍卫拔刀上前。
　　一柄短刀自赵遇袖口滑出。
　　“来——大人，来——大人。”
　　侍卫心想，赵大人怎会冒着危险，照里边身份不明之人所说而。
　　赵遇上前一步。
　　说话的人背对牢门而坐，不知面目。
　　“大人！小心有诈！”
　　“都阳！都阳！都阳——！！！”
　　嘶吼声戛然而止。
　　赵遇以目示意。
　　侍卫上前，挥刀劈开牢门锁链。
　　他将人翻开，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大人！”
　　侍卫暴退，后背撞到铁栏杆上。
　　赵遇侧身进入牢狱，蹲下。
　　倒在地上的尸体无手无脚，空洞的眼眶中有蛆虫蠕动。
　　这人——
　　已经死去多时了。
　　……
　　“这位小娘子，莫要担心，我阿耶手稳得很，你那相公肯定无事的。”
　　十三四岁的娇娇女儿郎端来汤药，递给司玦。
　　“娘子怕是受了惊，且先喝了这剂饮子，缓缓神，莫要思虑才好。”
　　小娇娘两眼亮晶晶，嘴角往下压，一抖一抖的。
　　没办法，她见着相貌好的，便止不住笑，可来药行看病的便是有病的，大多愁眉苦脸，她若是压不住，既要被病人说甚么晦气，又要被阿耶教训。
　　可今天这个小娘子是真好看呐。
　　带着面纱，只看这眼睛，便是，便是说书人说的，那甚么一剪秋水。
　　司玦看着这碗古代版板蓝根，眼神落寞。
　　小娇娘只当他还在忧心进里屋清理伤口的俊俏相公，她便再说些安抚的话儿。
　　至于司玦——
　　他看着板蓝根，哦不，是饮子，他看着这碗汤药犯难。
　　当初转生到这个世界，他进的是死胎的身体。
　　后边他来了，死胎活了，可身体终归不好，在娘胎里就落下病根。
　　那个药啊往嘴里灌，司玦一度以为自己是药罐子成精。
　　后来借系统力量养好了身子，他是打死也不想再喝苦不拉几的玩意了。
　　司玦用指尖轻抚药碗边沿。
　　“且冷一冷再喝罢。”
　　“唉……”
　　司玦侧脸叹气。
　　这个角度的他最是令人心怜。
　　“娘子莫要叹气，莫要叹气，心中郁结久久不散，那是容易害病的。”
　　小娇娘单纯又善解人意，咬上司玦丢下的钩儿。
　　“我与我夫君今儿本是打算往西市去瞧瞧新鲜玩意儿的，哪想刚出门不久，就遇上了凶徒。”
　　“我夫君为了护住我，呜。”
　　小娇娘递给司玦一张泛着清香味的手帕。
　　司玦擦擦眼泪，道：“多谢小娘子。”
　　他与兰潜进到东市，一路下来听到许多闲言碎语。
　　骁骑卫与青羽卫都塞杜府里去了，东市的商贩行人不见被坚执锐的官爷，都变得大胆起来，稀稀疏疏地猜测杜府发生了甚么大事。
　　有人“猜”的太准。
　　杨小娘子遇刺一事，朝廷是压着消息不发的，可仍流于街坊邻里。
　　若说这其中无人搅浑水，司玦完全不信。
　　现在杜府被禁卫军包围，民众不猜杜侍郎是犯了贪污的大事，反倒大多咬定其就是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还有不少觉着是庆阳心妒杨小与梁二郎青梅竹马，争风吃醋，才行了昏头事。
　　目前来看，杜侍郎的确有买凶杀人的嫌疑，可这八卦一起，司玦便觉着这里边另有隐情。
　　【fireヽ(｀⌒?メ)ノfire】
　　司玦：“……”
　　许久不见，系统发的颜文字更加抽象了。
　　【是叛逆之心熊熊燃烧。】
　　司玦没和系统扯皮，他看向小娇娘：“小娘子，我与夫君一路走到这儿，在外边听了许多闲言碎语。”
　　“他们说，杜侍郎家里藏了刺客，我和我夫君遇上的，不会就是……”
　　司玦面色苍白。
　　正要偏头凹造型，就瞧见侧边站着的兰潜，也不知杵在那听了多久。
　　司玦脑子里的弦啪嚓一断。
　　“夫，夫君。”
　　夫君你啥时候出来的？！
　　兰潜瞧着司玦这忽然呆愣的模样，喉头微动。
　　他应声：“娘子。”
　　【唉嘿！】
　　司玦：“……”
　　系统什么时候升级了音响系统？
　　司玦回神时，发觉自己已然走到兰潜身边，和对方面对面，手牵着手。
　　演员的职业素养让他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符合人设的动作。
　　“二位情比金坚呐。”
　　医师摸着胡须，手持医案，从里间走出。
　　“这位公子，且先坐着，老夫要为你记些东西。”
　　兰潜与司玦靠坐于长椅上。
　　小娇娘为自家阿耶磨墨添茶。
　　医师问：“姓甚名谁？家住于何处？凭甚养家呀？”
　　医师的三个问题在司玦脑袋里自动转化为六个字。
　　姓名，住址，职业。
　　兰潜一一作答。
　　知晓兰潜就职于宫中后，医师更是热络不少。
　　【呵，就这么确定这个不留胡子的家伙不是太监？】
　　司玦：“……”
　　大渊尚美，对男子留不留胡子不做要求，只是朝中上了年纪的重臣都留，因为可显威严。
　　司玦偷偷瞄兰潜的下巴。
　　倘若某日兰潜位高权重，会不会也……
　　司玦望进两只弯弯的月牙中。
　　兰潜偏头看他了。
　　司玦硬着头皮道：“伤口处还疼吗？”
　　【你品品，你品品，你觉得你这问的不是句废话吗？刀扎那么深！】
　　兰潜说不疼。
　　【……捏妈的狗男男。】
　　医师揶揄：“二位是新婚？”
　　二位虚假夫夫均是一愣。
　　“嗯，新婚燕尔。”兰潜笑着应声，他偏头看向司玦，双目中似有柔情蜜意。
　　司玦恍惚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
　　“夫君，你可识得杜侍郎？”
　　他带着兰潜到外边医治，一是为了治疗安全，二是顺便打听杜侍郎的事儿。
　　主角在场，总得触发些什么。
　　系统说杜侍郎得了寄生虫病。
　　司玦也听说过杜侍郎有偏头痛的毛病。
　　二者一结合，事实就是杜侍郎因为感染了寄生虫而导致偏头痛的毛病。
　　好在杜侍郎这寄生虫病人不传人，不然太医署有的头疼。
　　司玦轻捏兰潜手心。
　　兰潜指尖微弹。
　　他心领神会：“识得的，怎么了？”
　　“外头的人说，杜侍郎买凶要杨小娘子的命，被官府发现了，咱们刚刚又遇着那么个歹人，你说，那人不会就是从杜府里跑出来的刺客吧？”
　　“那人贼眉鼠眼的，还刺伤了你……”
　　听到这话，医师从字里行间抬头，却不插话。
　　司玦见着“鱼儿”咬钩，颇为忧心地劝：“这位善人，你可要注意些，近日可不太平。”
　　“那歹人尚未抓着，也不知躲到哪个旮沓里去了。”
　　司玦叹气：“唉，那杜侍郎真是害人不浅呐……”
　　医师皱眉问：“小娘子是从哪儿听来这些话的？”
　　“外头都在说这事儿呢，善人可也认得那杜侍郎？”
　　司玦矫揉造作地往一边倒，触及兰潜的肩膀，突然记起这人有伤在身。
　　他便要倒回去。
　　哪想兰潜揽住了他的腰。
　　哦，伤在另一边。
　　司玦于是放心凹造型，做一个柔弱有依靠的小女子。
　　兰潜握住司玦的一只手：“你莫要信外边的风言风语，杜大人不是那般的人。”
　　司玦悄咪咪去看医师的反应。
　　主角都发话了，作为一个成熟的世界，剧情要自己推着自己走了吧。
　　“这位小娘子，你相公说得对，还是莫要自己吓自己了。”
　　医师叹气：“杜大人是个好人，怎的就坏事缠身呢？”
　　【主角兰潜触发了被动天赋，先吐为快。】
　　【主角总是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是，抓到一切阴谋诡计的马脚，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主角是主角啊。】
　　司玦：“……”
　　系统也是懂废话文学的。
　　好在医师的确开始“先吐为快”。
　　“杜大人素有偏头痛的毛病，偶尔会派管事来老夫这儿取些药。”
　　“唉，老夫也曾为大人问诊，写了方子，可惜学识短浅，唉……”
　　司玦低着头，去勾兰潜的手指。
　　他想事时，总喜欢盘些东西。
　　大渊的官员一般不在宅中安置药房。
　　一来避讳，二来不符规制。
　　除去丞相府，其余官员患病要么上太医署免费医治，要么在离家近的药行看病就医。
　　杜侍郎脑袋里有一窝虫子，再结合今日被捕时的疯样，应是病入膏肓了罢。
　　所以，杜侍郎到底有什么动机，不对，应该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为什么要将杜侍郎当作鱼饵扔出？
　　他那离京赈灾的四哥，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推出一名肥得流油的户部官员出来背锅吗？
　　司玦的手微微收紧。
　　他觉着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的点，可又说不出来那个呼之欲出的结果。
　　【呵，什么呼之欲出，你就是想不出来，憋想了。】
　　【你快康康别人看你和你相公的眼神。】
　　司玦抬眸。
　　所有人都在看他玩弄兰补阙的小手呢。
　　指根指缝指纹……
　　一根一根的摸过去。
　　【别人好歹是在桌子下边摸小手蹭小腿，你最牛，你直接放人腿上作弄。】
　　司玦收回手。
　　他扭腰取来桌上的饮子，递到兰潜嘴边。
　　“来，大郎，喝药了。”
　　兰潜张口，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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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通篇在翻古代医疗，看完之后，哇塞，虽说医疗技术比不上现在，但制度挺先进的，之前看刑罚也是。
至于杜侍郎的病orz（寄生虫感染），开编。
本来在想要不要改一下标题花明月暗笼轻雾，然后写着写着，挺应剧情的hhhh。
司玦：大郎，喝药了。
（没毛病没毛病，兰潜就是兰家最大的那个崽hhhhh）
医师：新婚燕尔，好呀！
（没毛病没毛病，一天的剧情我已经写了八章了救命，昨天司玦和兰潜还在庆阳婚礼当天一起睡觉呢）
然后，那个控制尸体说话的灵异人物，他其实是个有执念的小智障。
都阳！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