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叠雪轻罗香剪衣（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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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暑，蝉儿在枝头鸣叫。
司玦瘫在凉席上，往嘴里丢冰块，咬得嘎嘣直响。
好热，他真的好热。
十一殿下从凉席的一边滚至另一边，啪，打死一只蚊子。
血迹在手心中绽开。
婢女端来凉水为殿下洗手。
司玦将血迹洗去，像摊饼一样瘫在凉席上，他盯着床帐，自言自语：“阿萨还没回来吗？”
在他高烧“恢复神智”后，自然就不用有人向盯着小宝宝在外边玩一样盯着他了。
阿萨便主动请求到演武场修习武功，说是要更好的保护他这个一剑把人腰斩的小皇子。
司玦觉得阿萨天天跟在他身边没事做也是无聊，便由他去了，且派人打好招呼，莫让阿萨这个异族人被别的欺负去了。
外头的日光越来越盛，阿萨则是一天比一天起得早。
现在离午时还差一个时辰，但司玦往外边一站，就觉着自己要被晒秃噜皮。
他是不太能理解那群天天往演武场跑的小郎将们是怎的支持下来的。
司玦开始啃西瓜，啃到第三块瓜时，早上跟着阿萨出去的小太监匆匆来报。
他焦急道：“阿萨被扣下了。”
扣人的是刚归朝的闻小将军，和窦家交好。
换言之，九皇子那派的人。
司玦想起另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来。
如果说九皇子在他这儿是头号大傻逼，那闻辞清那家伙就是头号大傻逼的首席狗腿子，别称二号大傻逼。
无他，小时候读书，就属这两位最喜欢变着花样捉弄他。
不是藏他作业本，就是往他桌子上丢毛毛虫，或是在课上不停地扒拉他。
见了面只想给对方哐哐两拳的那种。
“走！”司玦磨了磨牙齿，跳下床。
外边日光大盛，咚咚眼疾手快取来幕篱为司玦戴上。
热浪翻滚，司玦觉得自己要寄。
捏妈演武场好远的！
……
演武场内，打着赤膊的阿萨坐在小板凳上，被人围了一圈。
这地儿平日里供给武将子弟演武，阿萨半个月前到这来，他们却未能与之说上话。
因为管事的特意嘱咐，这是十一殿下的人，动不得，也最好少与之交谈。
阿萨也是个不大爱说话的性子，便是跟着武师学招式，一招一划的模仿，挥舞兵器的力度也越发大。
在部族未被攻陷前，他也学过许久，也曾在广阔的原野中策马奔腾，现在只是将过往重新捡起来罢。
可今日来了个新面孔。
那人只年长司玦一两岁，正是朝气蓬勃的模样，却学着积威许久的将军板着一张脸，好似此般就有了威望。
今日下课后，阿萨弯腰取下挂在兵架上的衣服，便要离开，却被这新来的少年郎堵住，说是要与他比试一场。
阿萨看了来人一眼，装作没听懂，便要往另一处离开。
“闻小将军，这人好像听不懂我们说的话。”有人提醒堵住阿萨的闻辞清。
闻清辞弯弯手，招来几人，把阿萨摁到小板凳上，他派人去请译官。
然后他就盯着阿萨看，只板着脸，也不说话。
阿萨只能垂着眸，把双手放大膝盖上，老实巴交的很。
好奇的少年郎叽叽喳喳地讨论他。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耶，真奇怪。”
“头发也是卷的，只是怎的是黑色，我记着赤真人不是红的就是黄的来着……”
“他真听不懂大渊语吗？那他平日里怎么和十一殿下交谈呀？”
“你傻吗？殿下不会安排译官吗？”
阿萨还没和闻清辞打起来，别的两个小年轻则是你推我搡的，囔囔着上比武台比划几招。
有汗水从阿萨的脖颈上流下，划过胸腹。
几个小年轻看直了眼。
“你这身是怎么练出来的？老天爷，我也想练出这样的来。”有人很羡慕阿萨这壮硕的一身，想上手摸，却又不敢。
大家的话题从阿萨会不会说话转到如何练出一副好身材来。
闻清辞一直冷着脸，听到这话，撇了阿萨一眼，然后收回，然后再撇。
冷酷的闻小将军想，大渊人和赤真人本就不同，有什么好比的！战场上的异族人可是个个有这么壮。
他正想着，却听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阿萨也将头抬起。
“闻！清！辞！”
司玦像小炮弹一样冲来，对着闻清辞就是一脚。
其余人哗啦啦的散开。
小十一！
看着气势汹汹的司玦，闻清辞的眼睛先是一亮，后是努力把笑容压下。
他抬手，接住司玦这一脚。
扣是扣住了，但他没想到司玦真会那么用力。
闻清辞拽着司玦，司玦又没收力，两人一同往地上摔去。
幕篱上坠着的白纱往外飞扬，闻清辞见到一截雪白色的脖颈。
只有闻小将军一个人倒在地上。
司玦的腰被阿萨揽住，整个人被提起。
现在闻清辞躺着，手里还抓着十一殿下的脚腕，放在衣裳大敞的胸口处。
抓得很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骄纵的十一殿下在欺辱武官。
司玦皱眉：“放开！”
“我不！”
因为小时候两人经常作对，闻清辞下意识就这么说了，说完又觉得有失脸面，便闭紧了嘴，手上也是一松。
司玦将脚收回，又踢了这人一脚，便抓着阿萨往回走。
太热了！此地不宜久留。
“殿下，衣服……”阿萨回头看掉在地上的衣服。
司玦便让他去取。
哪想闻清辞先阿萨一步，抓着那件衣服蹦起，跳到一边。
闻清辞冷冷地笑：“原来你会说大渊语，竟敢在我面前装傻。”
一道幕篱向闻清辞的脑袋甩去，正中红心。
司玦手里实在没趁手的东西，便只好将头顶的东西砸过去，砸完后脸上一刺。
这天气热得实在是让人烦躁，司玦现在就更烦躁了。
“怎的，阿萨哥哥是本殿下的人，闻小将军要将他怎么样吗？”司玦去抢闻清辞手里的衣服。
被司玦直直的瞪着，闻清辞脸上一红，手上的力道又松了。
十一殿下将衣服狠狠地扯过去。
闻小将军道：“我又不是要将他杀了祭旗，只是瞧他刀法使的好，便想切磋切磋，怎的就被你误会了？”
司玦却是不信，语气阴阳：“本殿下还以为你是来替九哥哥出气的呢！”
闻清辞却皱眉：“我替他出气做甚么？殿下您不是有仇报仇，当场就做了吗？”
“你不知道司琼被禁足了吗？”司玦狐疑。
哪想闻清辞真是一副诧异的模样。
司玦想了想，最近这几日朝中重臣都避着九皇子那派的人走，窦将军更是被禁足家中，八成是没人敢与闻家这位说道说道。
闻清辞也是个不关心朝政的，可这人不是与九皇子玩得挺好吗？回京后一次都没去探望？
司玦这么想便这么问了：“你不是同司琼是顶好的兄弟，没去见他？”
“我爹让我回京后不要结党营私。”闻小将军回答的很快。
他的逻辑很简单，他爹说不要这么干，那就肯定有理由。
不要结党营私，就是少和朝中重臣们走动，也不要刻意与哪位皇子去攀谈，上朝就装死，下朝该吃吃该喝喝，不和别的混在一起。
司玦无语的提醒：“闻小将军，不要把这几个字大大喇喇的说出来。”
酷哥矜持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方阿萨把司玦的幕篱捡回来，替他戴上，又将衣服取过，抖抖上边的灰，穿到身上。
“殿下，我想与他切磋。”闻清辞不依不饶地挡在司玦面前。
这次他不拦阿萨了，直接拦的司玦。
司玦瞅着闻清辞这在边疆风吹日晒黑成煤炭的脸，试图找出对方的鼻子在哪。
司玦手指一点，戳到闻清辞柔软的唇。
有些干燥加起皮。
“清辞哥哥，这么热的天，你叫人和你互殴做甚？噗你好像煤球啊。”说着说着，十一殿下笑出了声。
闻清辞原本长什么样来着？不行，全给忘了。
“我，我这是保家卫国的功勋！”闻清辞脸色通红，虽说红不过那黑就是了。
司玦倒是听得出这话中的羞愤意味。
“嗯嗯嗯，清辞哥哥是大男人，清辞哥哥别再挡路了，等天气凉快些再切磋也不迟。”司玦这话说得敷衍，他带着阿萨往另一边走。
这回闻清辞不挡路了，站在原地，他搓了搓自己的脸。
司玦已经离开了，闻清辞欲哭无泪地看自己的胳膊。
应当和脸是一个色儿。
“真有煤球那般黑吗……”
“在营子里头大家不都是这个色儿嘛……”
……
回到寝宫后，阿萨先是去冲了个凉，洗干净一身汗味，接过宫婢手中的蒲扇，替司玦扇风。
司玦塞了块瓜到阿萨的嘴里。
“你这几天就别去那儿了，热不说，还容易碰上闻清辞那个脑袋不太正常的。”
阿萨咽下甜甜的汁水，点了点头。
腰间的平安结坠着一颗金色的珠子，轻晃。
……
青罗山，东南峰。
有人于悬崖峭壁间徒手攀爬。
某处凸起松动，来者攀爬至此处，陡然下落。
一抹雪白坠落至山间，却是将身下尖锐的岩石压成齑粉。
攀爬者从地上坐起，衣裳雪白依旧。
雪衣的男人继续向上攀行。
半个时辰后，他成功登上东南峰的凹陷处。
林箬清捻起一抹松散的土块，揉搓，散落至空中。
“飞鸢。”
……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叠雪轻罗香剪衣（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