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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各有心思(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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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几人破晓出发,至黄昏投宿,中午休息了一个时辰,行三百多里,人和马都只是稍累而已,休息一夜就能完全恢复。但,这个“稍累”只是对于风行、云安和勿息而言,清歌和方乘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只是清歌虽累而不言,而方乘,既然坚称自己绝不至于成为累赘,风行也就没有刻意照顾她。
一开始,方乘的兴致是很高的,趁着早晨人少,策马奔驰,逸兴横飞,豪迈的不得了,而且谈兴也很浓,说自己自小从母学文,从父练武,成年后仗剑游学天下,与何人相交,如何诗酒酬唱,然后又在风行的引导下说起地方风俗,山川地理,人文物产等事,方乘或叙或议,皆言简意赅,描情摹态,则生动有趣,各种掌故亦是信手拈来,风行等人听得津津有味。如此信马由缰的行了两个时辰,风行几人仍是精神抖擞且兴致高昂,方乘却渐渐现出疲态,话也是越说越少,午休之后,见这些人仍要顶着烈日赶路,心里更是暗暗叫苦,心说又不是有什么急事,哪有这样走法的,可她昨天才夸下海口,此时自然也不肯示之以弱,只能打起精神强撑到底。
清歌的不适却不是因此体力,他的体力并不比风行差,身体状况更是比任何人都好,但他从来没骑过马,这样在马背上坐一天,当然会吃不消,不过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一种新的体验,所以并不叫苦。清歌虽没骑过马,可是控制一匹马让它乖乖走路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所以包括风行在内,没人知道他竟然不会骑马。不过傍晚下马投宿的时候,风行还是注意到他的不适,便问:“可是累了?”清歌点头,风行便对他笑了笑,这是小事,问一声表示关心,担忧却是不必的,而她那一笑,也没有太多安慰的意思,更多的反而是鼓励。
本来,清歌只要到空间里转一下,就能立刻消除饥饿和疲劳,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和风行等人一起吃饭、洗漱、休息,只是在分配房间的时候不肯再与勿息住一起。对此,勿息倒是求之不得,可是风行和云安就为难了,风行和勿息住一起肯定是不合适的,和清歌住一起也同样不妥,云安对于和勿息住一起倒没什么不能接受,可要是让他和清歌调换,虽然风行说过清歌是草木之妖是没有性别的,而且不懂感情,云安却怎么都无法不介怀,假如是风行要他和清歌调换,他当然也会遵从,但若要让他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他却是不肯开这个口的。风行当然不会如此安排,所以她说:“勿息,你去前面再开一间房。”
出门在外,住宿属于大宗开销,一间普通客房的价格,相当于三四个人一天的伙食费用,多开一间房,就等于增加三四个吃饭的人,这对于只有十贯钱可供使用风行一行来说,可是一项不小的支出,勿息当即露出犹豫的表情,望着风行欲言又止,云安的目光在风行和清歌身上悄悄溜了个来回,最终还是咬牙认了——大不了从别的地方省出来。
晚上,勿息和清歌各住一间,风行和云安住一间,虽是赶了一天的路,但两人都是久经锻炼的行者了,并不觉得有多累,所以晚间仍有余力做点爱做的事,只是,早晨风行和清歌的那场谈话,到底在两人心上留下了一些阴影,做事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左顾右盼,心里却不免有些顾虑,不能专心一意,也无法彻底放开,自然不可能尽情畅意。事罢,云安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不会隔着墙也能看到吧?”风行说:“那倒不会。”却没敢告诉他人家不用肉眼也是可以“看”见的。
“你说,他昨天是怎么进到我们屋里的,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他是不是会穿墙术啊?”云安既忧愁又有些好奇。
“应该是会的。”其实会不会穿墙术都没关系,他那个幻术使出来,是可以当作隐身术的,就是大马金刀地坐在你对面,他不想让你发现你也是发现不了的。
云安叹了口气,对于清歌的出现,他其实是很不喜欢的,可是就算不喜欢又能如何呢?他有能力反对吗?没有。有资格反对吗?似乎也没有。所以只能叹气。
风行也叹了口气,对于清歌,她有时也很不爽,可是就算不爽又能如何呢?她既无法讨厌他,也无法不管他,剩下的也就只有忍了。唉——,忍吧!
“清歌!”风行忽然对着隔壁喊了一嗓子。
“何事?”清歌在隔壁问道。
“无事!晚安!”
风行无声地笑了笑,虽然知道清歌绝不会有意偷窥,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现在确定他好好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刚才自己两夫妻做的事确实没有人看见,总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如果以后总是这样担着心不能尽兴,岂不是要把人郁闷死?忍不住骂了句“臭小子!”云安不明白她的这番小心思,只觉得风行对清歌格外不同,时时刻刻都掂记着他,临睡还要隔着墙道声晚安。
第二天,几人照常早起赶路,风行见清歌神色萎靡,便问:“昨晚没睡好吗?”清歌点点头,皱眉道:“身上起了红斑。”风行说:“给我看看。”清歌便挽起袖子给她看,风行仔细瞅了瞅,说:“是跳蚤咬的。很痒是吧?”“嗯。”清歌见过别人抓挠喊痒,自己也被蚊虫叮过,知道那种感觉叫做痒,只不过从来不曾像昨晚那样难受过。“没事的,习惯就好了。”风行安慰清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口的小竹筒递过去,“这里面是捣碎的薄荷叶,抹一点,可以止痒。”
勿息看在眼里,路上寻了个机会问风行:“娘子,小人有一事不明,就是那清大仙,他为何有好地方不住,有好饭菜不吃,非要跟着咱们一起啃干粮,住客栈,挨虫咬,这不是找罪受吗?”
风行点头,“嗯,确实是找罪受。”
“娘子就不打算劝劝他吗?”勿息问。
“劝过了。”正是听了风行的劝,清歌才没有躲进空间里去。
勿息不解地摇头,“啧,真是怪人,有福不享。”顿了顿又道:“清大仙既是喜欢住客栈,娘子何不与云公子到那牌牌里去过夜?”
风行看他一眼,淡笑道:“勿息,你是心疼钱了,还是想去那牌牌里享受一番?”
勿息红了脸,“不是……小的不是……呃……”期期艾艾半天,最终还是低下头道:“是小的想错了,请娘子责罚。”
“知错就好。勿息,我们可以怕恶,但不能欺善,我虽然不希望你怕他,可你也不能因为他好说话就无所顾忌。你觉得我们为他提供一个房间不应该吗?所以需要他拿出自己的‘房间’来换?可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他,我们是决无可能从那帮青皮无赖的围攻中全身而退的,更别说得到莫县令的馈赠。他不仅救了我们的命,也救了我们的钱,别把他看成是吃闲饭的。”
勿息满脸羞愧,说道:“小的错了。都怪小的睡相不好,不然也不用多费一份房钱。”
风行见状,心情再次轻松起来,调侃道:“连妖的便宜都敢占,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勿息嘿嘿讪笑,连忙道:“小的不敢,再不敢啦。”
天有点阴,近午时更加闷热难当,方乘虽然仍没有叫苦,但几个年轻人总还是要适当照顾一下她的体力,不能真的把她累坏了,于是这天午休比昨天提前了半个时辰。
午后,天气更加闷热,天色也更加阴沉,几人对于去留产生了分歧,云安和勿息主张再行一程,方乘则认为早些住下为好,免得被隔在雨里,或是遇到驿站客满。风行有意让清歌多吃点苦,于是对方乘说:“我等实有急事,不得不日夜兼程,让先生跟着受累,我心中亦是不安,不如我们暂且分别,来日再会,如何?”
方乘也确实不想再勉强自己,于是点头道:“如此洛阳再会。”
风行拱手道:“洛阳再会。先生前途珍重,我等便告辞了。”云安等人也抱拳道:“珍重!告辞!”
方乘还礼:“珍重。”
方乘目送风行四人急驰而去,心里又是失落又是叹息,如此意气风发的样子,多像年轻时的自己,却不知他们的热血又能在这冷酷的世间沸腾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