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犹隐毕》棠煊

25、白骨群

　　圆月当空高挂着，凄厉幽怨的吼叫声响彻整个荒山枯林。

　　江乔枝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荒芜黑布的夜色中隐隐约约瞧见几处移动的黑影。

　　忽而，几道闪光晃动，带着低喘，正慢慢朝着二人的方向移动。

　　“左边那棵枯树高点，到上方去可以躲避。”江乔枝用着低语对着叶云收说道。

　　如今二人势单力薄，也没有适当的武器在身，也只能这样。

　　二人眼疾手快地轻跃到枯树的高枝上。

　　树枝支撑着两人，难免一摇一晃的。

　　这一动静不大不小，却也足够引来敏锐的狼群。

　　两三只狼飞快地蹦跳到枯树下，一连嗷叫了好几声，利爪狠厉地划破树皮。

　　它们猛地鼓劲往树干冲着，一下子攀爬到枯树半腰。猛力不过一瞬间，又泄气地滑了下来，跳了好几下都跳不到树上。

　　江乔枝紧紧依靠在树枝的一端，脸色虽然平静地望着下方，可心跳依然上下打跳着。

　　她斜着目测，树干足足有十几米，狼再莽足劲也是跳不上来的。

　　这才稳住身子，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来。

　　狼群依旧守在下面，恋恋不舍守着，她打了个哈欠，又望了望旁边的人。

　　只见叶云收静静地斜靠在另一边的枝干，双手悠闲地环抱在胸前，眼神更是随和地着看向这边，仿佛一副与世无争，清风霁月的姿态。

　　江乔枝自嘲地摇了摇头，他倒是找了个好位置，靠的枝干是最粗壮的粗壮，一点晃动也没有。

　　只能怪她倒霉，委身站在这细细的旁枝边上，连下脚的地方都只能紧紧靠着。

　　忽而叶云收眉眼向她轻佻了一下，似乎在炫耀自己找到一个好地方。

　　江乔枝见状回了一个白眼。

　　两人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

　　狼群倒腾了一阵子，便也不再抓着树皮了。有的离开了，只剩两只倒趴在树底下。

　　好似方才只是玩闹一下，如今累了睡下休息。

　　二人也只能继续静静待在树上。

　　江乔枝微微叹气，久久维持着一个姿势有些僵硬，想要微微放松挪动一下。

　　忽而，咔嚓一声——

　　她瞬时间屏住呼吸，可也能感受到树枝要断裂。

　　底下一只狼似乎灵敏一些，听到声响立马站起来，竖着耳朵。另一只狼依然趴在地上，只是稍微动了动耳朵。

　　叶云收方才闭目养神的眼眸也机敏地睁开，他刚好可以望到江乔枝靠着的树枝尾部将要断裂。

　　他轻微地侧着身，立马对着江乔枝做了口型。

　　隐隐约约，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纵然间，江乔枝再次感受到树枝断裂下滑，这一次比方才还要严重。

　　不过一瞬间，树枝直接咔嚓断裂开来。

　　江乔枝来不及思量，直接轻身跳跃到叶云收身旁。

　　她急忙稳住摇晃的枝干，所幸粗壮的枝干可以支撑两人的重量。

　　而那断裂的树枝直接掉到了地上。

　　两只狼惊险地站起来，凑近闻了闻枝干的味道，然后仰天开始长嗷。

　　“嗷呜——，嗷呜——，嗷呜——”

　　远处的狼群听闻，也跟着长嗷起来。

　　朗朗月下，此起披伏的狼叫响彻山谷。

　　两人眼神相对，默契地镇定自若，至少两人都是遇事不慌。

　　叶云收怕江乔枝站不稳，也没多想，直接伸出左手拦住她的腰，想让她站近一些。

　　他没意识到手劲很大，左手直接把江乔枝整个人揽到怀里。

　　两人几乎脸对脸。

　　江乔枝迫不及防地感受到碰触，直接防备警惕地往后退，撑起身体狠狠道：“你干吗？”

　　叶云收愣了一下，连忙回道：“你误会了，我刚才只是想让你站稳点。”

　　江乔枝向来警惕，对于接触她的人防备心很重，下意识就会抵触。

　　这下知道他的用意，也不怪罪他，只是这也太突然了。

　　只能说，当这样也还好。

　　如今只能等到明日早晨，狼群就会退下。

　　那也只能这样了。

　　过了些会，树下的动静消散了。

　　叶云收许是闲得无聊，又不能彻底睡下，毕竟会有什么危机发生是无法意料的，他借此趁机询问，“你与那位有过什么交集吗？”

　　江乔枝也有些睡意了，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被他突如其来一问，陷入回忆。

　　那个人是之前在听雨楼，完成任务时，无意中碰过面交过手的。

　　只能说不打不相识。

　　此人身手敏捷，是江湖中传闻的“飞刀快手”。

　　江乔枝为了避免等下解释过多，肯定不能如实说，只能掺和道：“之前钱袋被他偷了，幸好有个义士帮我讨了回来，但是也是得罪了他。”

　　“难道他认识陆太傅？那他为什么会害了陆太傅？这两人究竟有什么仇恨？”叶云收思量，脑海中猜测二人的恩怨。

　　堂堂国子监的太傅，怎么会与一个江湖溜子有交集。

　　江乔枝摇摇头，“恐怕不是二人的恩怨，或许是他被人拿住了把柄。”

　　“为何这样说？”叶云收挑眉，眼神更是充满疑惑。

　　江乔枝也不糊弄，而是解释道：“沈序兄应是不知江湖的规矩，每位行走江湖的人士必定有自个的规矩。飞刀快手功夫了得，快意恩仇，有仇都是当面划清的，虽然会做一些偷盗之事，但是如此阴暗手段倒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叶云收闻言，讪笑几声，“你就那么断定他不是会耍阴险手段的人？”

　　江乔枝知道这不足以让他信服，毕竟这也是自己凭直觉的猜测，又继而说道：“若我是他，那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从京城转移到这来，凭功夫能力，自然早就远离京城，让人找不着踪迹了。怎么还会守在这里，傻傻等人抓他吗？现如今把我们引到这边来，必定有什么事情。”

　　这件事他无法告诉别人，却希望让别人查到的，那会是什么呢？

　　江乔枝昨日交手时，就隐隐觉得飞刀快手是故意引她到这来的。

　　他对这里的地形很是了解，必定也知道这些狼群的行动范围。

　　可现如今他没了踪影，难不成是纯粹拖延时间？

　　这不对劲。

　　江乔枝望了望底下，眼神扑朔迷离。

　　难道与这些狼群有关？

　　叶云收见她如此思愁，二人心思也大概撞上一块去了，竟然异口同声说道：“等天亮到山谷里找找线索。”

　　两人再次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刚蒙蒙亮，远处的圆轮从山边渐起。

　　江乔枝缓缓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只见树下的狼群已然离去。

　　她轻盈地跳下树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叶云收也放松警惕施展出轻功，身姿轻盈地跃到地上，接着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动作优雅而从容。

　　他慵懒地踱步，跟在江乔枝后面，神情似乎好几分漫不经心，又时不时望向四周的枯树。

　　江乔枝走了好一会，细微地发觉地上一些细碎的小石子。

　　这里偏枯，大部分都是泛黄坚硬的大石块，但是仔细一看又杂夹着悉悉邃邃的黑色小碎石。

　　她半蹲着，手指揉了揉，确实不像是原本就有了。

　　这里是荒山谷道人离官道差好几里，道路崎岖不平，更不要说有马车经过这里。

　　这些小碎石好像有规律地形成一条小路。

　　江乔枝与叶云收对上一眼，两人默契地寻着小碎石的方向走去。

　　他们一路沿着小碎石铺就的小路缓缓走着，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一路杂草丛生，干枯又坚硬。

　　江乔枝拿着一支粗壮的枯枝，时不时剥开挡路的杂草。

　　两人把原本无路的地方硬生生走出一条小道来。

　　走着走着，路到了尽头，隐隐约约见到杂草后面有一个山洞。

　　繁茂的杂草几乎将洞口掩盖得严严实实。

　　江乔枝和叶云收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好奇与警惕。

　　他们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缓缓走进山洞。

　　洞口十分宽大，足以容纳数人同时进入。

　　洞内没有一丝亮光，四处昏暗。

　　叶云收拿出一个火折子，刹的一声，一丝光亮勉强看出洞里的景象。

　　洞壁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块组成，洞里的空间比想象的大了许多。

　　不像有人来过的痕迹。

　　待久了有些呼吸不顺畅。

　　两人觉着可能多疑了，这洞里根本没有什么，正想回头走出洞口。

　　二人似乎踩着什么东西，向脚下望去。

　　像是枯枝又不是枯枝，越走里面似乎越密密麻麻的。

　　叶云收轻轻把亮光往下看。

　　江乔枝也跟着往地上看了一眼。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不是枯枝，也不是石块，而是一群堆放的白骨。

　　他们方才一直走在白骨上，所以才有断断续续的卡兹声。

　　那惨白的骨头在微弱的光线中，散发着一种神秘而阴森的气息。

　　江乔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树枝。

　　叶云收也皱起了眉头，神情凝重。

　　江乔枝也掏出一个火折子，光亮比方才更大，看得更清。

　　映照着半个洞里，刚好瞧着几米处一堆白骨堆积成山。

　　像是积年累月，风干了许久，已经没有一丝腐臭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