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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七章 百人千面各为营 有心无意难分明 (下) ...

  •   “唉,我只想着她那小小年纪,如何能安心守在宫里过这寂寞日子?”悦心昭仪一时心生感慨说了这么一句,说完立时觉得这话不可当着外人的面来说,偷眼去看骆允暒的脸色,见她正端着茶碗往嘴边送,似乎没听到她刚刚那句话,急忙开口转过话头问道:“允暒今日来我宫中,可是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骆允暒放下手中的茶碗,转身叫岭香上前,接过她手上捧着的香盒子,微微看了看,然后放到悦心昭仪面前,口中说道:“你也知道,近日我们宫中有一桩喜事。就是素嫔有了皇子,我去她宫中探望的时候,觉得她宫中的燃香味道很是好闻,想来陛下也是爱着这个味道,故而才常去她的宫中歇息,让她承了隆恩。这是我的小见识,也想着沾沾她的喜气,便回宫调制了同样香气的燃香,等陛下来我宫中的时候,也讨份他的欢心。后来我转念一想,我们这后宫之中的姐妹啊,人人皆是这般心思,我一个人独乐,不若众人同乐,故而特意为每位姐妹都制了几支燃香,想着你们平常用来熏熏屋子也是好的。”

      听了这番话,悦心昭仪的脸上顿时浮上一层喜色,她双手接过香盒子,对骆允暒道谢:“您真是有心了,竟然想得这般周到。东西虽说没有多贵重,难得的是这份心意。悦心谢谢娘娘了。”

      “又外道了不是。”骆允暒看她叫过身边的小丫头把香盒子收到后面去,开口问道:“我平日里并未觉得你喜欢熏香,倘或不喜欢这个味道,不用就是,万万不可为了不驳我的面子,强逼自己去用。”

      悦心昭仪回答说:“我之前确实极少熏香,小时候阿娘不喜欢这些,你也知晓一些我们家的情况,阿娘的心思都在承恩身上,平日里便极少让我们用那些女儿家的东西,生怕给承恩带偏了心思,更不许我们带那些香珠、香串子,有时候夏日时光,闻到那花香甜腻,也曾摘下两朵别在衣襟,可惜被阿娘看到,总会让我扯下丢掉。渐渐的就断了这份心思。后来进了宫之后,偶尔陛下也曾说起过这事,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香料子,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早就想着也燃几支香试试,却因旁的事岔过去了,刚好今日你就送了来,我不妨就从这几支上沾沾喜气才是。”
      “可是呢,你之前既然没燃过香,不如从这几支上看看,若是喜欢就和我说,我再给你做来,若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也和我直接说,我再做其他的给你。”骆允暒笑着说。

      “那悦心就先谢谢允暒了。”悦心昭仪说着话,特意拂了拂手。

      骆允暒见她收下燃香,又客套了几句,起身就要告辞,悦心昭仪急忙开口挽留:“为何这般匆匆,倘或没有旁的事,不如多留半会儿,陪我说说话。”

      “若是无事,讨你一顿饭吃也是应该的。”骆允暒笑着说道:“可是你看——”她转身一指身旁离香手上碰的香盒子说:“还有这几份要送出去,怕天色晚了送不完。我改日再来找你说话。”

      即是如此,悦心昭仪也不便再开口挽留,送着骆允暒一行人出了艳华宫,往前面古妃的慕贤宫那边去了。

      古妃闺名古清吟,是先帝托孤重臣,三朝丞相古安邦的孙女,今年虽说只有十七岁,却是行事稳重,为人公允,颇具其祖父的风采。近日皇后受罚,贵妃抱恙,故而这后宫之中一众事宜都交由她来暂代。

      古妃的慕贤宫偏安于后宫西北角,宫前有一大片竹林掩映,无论冬夏这里都是凉风阵阵,格外幽静。

      骆允暒带着一众侍女来到慕贤宫门前,向守门的小太监说明来意,小太监一溜烟似的跑进去通报,不大功夫,就见刚刚进去那个小太监和古妃的贴身侍女碧琴一起走了出来。

      离香上前说明来意,就见碧琴开口说道:“我们娘娘一向不爱这些脂粉香气,暒嫔请拿回去吧!近日娘娘暂代宫中诸事,不胜烦忧,切莫再拿这等小事叨扰娘娘。”说完话碧琴一转身就回了宫内,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让宫门外站着的众人一时呆立当地,半响没有言语。

      “这,这好大的架子啊!”离香忍不住抱怨一句。

      还没等骆允暒说话,岭香上前一步,扯过离香的袖子,将她拉了回来。

      “我们走吧!”骆允暒淡淡地说道,转身带着众人向皇后的凤翔宫走去。

      因着前日贵妃和素嫔之间的风波,连累着皇后被陛下责罚,禁足宫中抄写佛经。虽说雷霆之威赫赫,但是众人心中都清楚,这不过是皇帝为了缓解贵妃与素嫔之间的矛盾,故意拉出皇后来挡箭罢了,哪里会认真责罚于她,不过做做样子,不出宫门而已。听闻宫女回报,说是暒嫔上门拜访,正愁无人闲话,急忙命人请进来。
      骆允暒带着自己宫中众人刚刚走进皇后所居的凤翔宫,便被迎面接出来的皇后苏盛华一把给拉住,直接免了她的行礼,一路说说笑笑地走到宫内暖阁里让座。

      两人刚刚坐下,皇后苏盛华便开口问道:“我头午恍惚听说,莺妃和谁拌了几句嘴,你从前面过来,可知道这事?”

      “是和天竺昭仪口角几句。”骆允暒便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皇后苏盛华说了。

      “唉!”听完之后,苏盛华不觉叹了一口气说道:“莺莺这个孩子啊,年纪还小,做事难免容易冲动,也是个爱玩爱闹的年纪,闲不住。我们与她熟了,平日里都知晓她的性子,自是事事让着她一二,偏偏天竺昭仪是新来的,怕是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两个人起了口角也是正常。”

      “娘娘无须忧心,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古妃已经责罚她二人各自抄经反省了。”骆允暒忙开解道:“莺妃本身小孩儿心性,过了一二日,也就忘记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孩子终归认个死理,她若觉得自己没错,是不肯甘心受罚的。往日我罚她之时,必然要听她在一旁分辨几句,说说委屈,倘或无人开解她,她断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皇后苏盛华慢慢地说道:“古妃向来没这份耐心,直直罚下去,让她心里不好受,免不了又要多生事端。”

      “还是娘娘心思缜密,对于我们宫中姐妹的脾气秉性都了解,果然莺妃是小孩子心性,自己气不过被责罚,偷偷跑了出去,她们宫里的正到处找她呢。”骆允暒笑着说道。

      听了她的话,皇后苏盛华急忙问道:“可是找到了没有?”

      “这会儿应该就找到了。”骆允暒急忙安慰说:“左右不过是在这宫里,哪里就能跑丢了?娘娘也不用太过担心。”

      可惜苏盛华终归放心不下,连忙叫来当值的小太监,让他出去鸢禧宫那边打听打听,莺妃娘娘到底回去没有,倘或还未找到人,就叫上凤翔宫里的人一起出去找找,千万要把人给找到才好。
      都一一嘱咐清楚之后,皇后苏盛华又对着骆允暒说道:“古妃处事倒是公允,只是这个性子,多少有些急躁,终归还是年纪小,经事少,要多多历练才是。”

      “我们都没遇到过这些事情,哪能如娘娘这般事事妥帖。这后宫里,若是没有您坐镇,怕是少不得鸡飞狗跳乱成什么样子。娘娘,不若让我去求求皇上,免了您这禁足才好。”骆允暒跟着说道。

      “千万不要。”苏盛华急忙止住她的话头,自己开口解释道:“其实皇上心里也不是真的怪我。只是当时情况所迫罢了。李贵妃,你知道的,一向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她的儿子刚刚夭折,再听闻其他妃嫔有孕,如何心里不气?总要去闹上一闹才好,不把心里这口气出来,少不得要自己憋出病来,岂不是更麻烦。她的心思皇上如何不知?自然不好责罚于她。素嫔又刚刚有喜,身子弱着,也不好让她担了这份无名火,倒还是罚我顺当些,不过是让她们心里都舒坦一些罢了。陛下的苦心我都知道,既然担了这份担子,总要为他分忧才是。”

      “只是这样一来,娘娘就太过委屈了。”骆允暒说道。

      “都是我应该做的。”苏盛华话题一转问道:“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你今儿来我宫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骆允暒一面说着话,一面回头命人把香盒子送过来,双手递给皇后苏盛华,“这是我自己做的几支燃香,仿的是素嫔屋子里的气味,我想着她现在是陛下心上的红人,陛下必然是喜欢她屋子里的气味,我们姐妹们也跟着沾沾喜气才好。就随手做了几支,送给大家。”

      “真是难为你有心了。”苏盛华接过香盒子,打开看了看,又伸手拿起一支香放到鼻尖处嗅了嗅,凝神想了想,问道:“怎么有股子药香味?难道素嫔屋子里平日都是这个味道的?我倒是没留意过。”

      “她啊,常年在屋子里看医书,煎草药,渐渐的屋子里便带上一些药香味,平时和着熏香一起点,倒也别有特色,想来陛下也是觉得新奇,才常常过去的。”骆允暒笑着说道。

      “还是你心细。”苏盛华笑了笑,招手叫来自己的贴身侍女春云,把香盒子递过去,吩咐说:“拿到后面收起来,赶明儿,我也试一试。”
      春云答应着收了起来。

      苏盛华转头又看向骆允暒,微微一笑问道:“可是呢,我一直想问问你,这制香的法子是怎么学来的?想着你家里,也是那种小门小户的,难道不教女儿读书识字,反而学这些旁门功夫?”

      “娘娘说笑了。我们家啊,不过就是纸糊的灯笼,阵仗大罢了。”看着皇后苏盛华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骆允暒便细细说起来:“我小时候啊,也是在京里住过几年的,那个时候家道也还殷实,不过我父亲那个脾气您也晓得,不知是哪一次说话触怒了先帝,便阖家被贬回了原籍。虽说尚有天地宅子,但全家上下,哪个又是会耕种的人。渐渐的这家道便衰落了下去。中间几年,更是朝不保夕,吃口饭也是难。”

      “父亲是斯文人,哪里肯从事那些稼穑之事?家里又是人丁单薄,仆从皆是不识耕种的,凿实是过得艰难。幸而,当时有个老仆人善于制香,是祖传的手艺,颇得当地百姓喜欢,他常常制得几盒子香料,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得钱银回来,才使家里的人不至于挨饿受冻。他制香时,也不避人,我在一旁看得久了,竟然也会做起来,他见我颇有灵性,就会指点一二,慢慢的我就也会制了。”

      “可是呢,一位大家小姐,从事这等事情,骆大人竟也没拦着么?”皇后苏盛华笑着问道。

      “父亲当时只顾政事,一心想着重回京城,哪里顾得上我们?况且我这边制香,还可以补贴家用,他索性不问不管,由着我做了。当时,我竟也没想着还有重回京城的一天,只是每日里制香,卖香,心里盼着能筹集个小铺子,日日生意兴隆,保着家人生活无虞就是了。”

      皇后苏盛华似乎听得上了兴致,开口又问道:“那暒水之畔祈雨又是什么典故呢?”

      “不过都是老百姓传来传去,传得神了而已。”骆允暒面露愧色,解释说:“我们家便住在暒水边上,那一年正是大旱,差不多三个月没下一滴雨,暒水河也快干涸尽了,我便想着在河边燃情,祷告上天赐雨,也是运气不错,只祷告了五日,便下起雨来,后来便被那些多事的人,传得越发离奇,说是我诚心感动上苍,特命龙王降雨,保佑一方百姓,更是给我加了个诨号。”

      “可是‘暒水之神’?”苏盛华说:“可是呢,你当时肯定会在三日内下雨么?若是三日不下雨,你又该如何?”

      “三日不下,即求十日;十日不下,即求二十日,终归会下雨的呀!”骆允暒笑着说道。听得苏皇后一愣,恍然反应明白,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笑罢,苏皇后不由得赞了一句:“人人都道你聪敏,之前我还并未觉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听了苏盛华这句话,骆允暒不由得一愣,立刻屏息凝气,收敛了笑容,小心赔笑说道:“不过是有几分小心思,倒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允暒,你不用和我拘束,既然进了这宫中,那姐妹们自然就是一家人了,说说笑笑的不用太多顾虑,只要在圣上面前别错了规矩,咱们私下里不用这样。”皇后苏盛华见她瞬间敛了颜色,忙开解道。

      可是骆允暒还是觉得自己言多有失,口中答应着“是”,面上却不似先前那般随意,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骆允暒便起身告退,皇后苏盛华也没有十分挽留,只是和她讲,闲了多来逛逛。

      从苏皇后的凤翔宫中出来,骆允暒便数了数岭香手上捧的香盒子,看看还有几处宫中未送。

      岭香见自家娘娘脸露怠色,便开口说道:“娘娘,前面就是秦、陆两位婕妤的宫殿,不如让我和离香跑一趟,我们把香给她们送过去,您回宫歇歇吧。”

      骆允暒点点头,说道:“你们两个带着几个小宫女,去两位婕妤的宫内,把燃香给她们送过去,记得要好生回禀,且不可唐突了人家。还有美人居那边,你们两个也辛苦跑一趟,每位美人都送一盒香,万万不可漏下哪个人。我有些乏了,先去灵枢宫那边坐一坐,你二人送完香,就去灵枢宫那里寻我。”

      骆允暒说完,看着岭香和离香二人点头答应,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几个小宫女向灵枢宫这边行来。

      刚到灵枢宫门口,早有那守门的小太监迎了上来,一面往里让,一面使人去通报。还没进二门,就看到一脸急色的甘叶迎了出来,看到骆允暒手里的香盒子,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小心翼翼地在旁伺候着,一直迎到姚素问的闺房之内。

      骆允暒摒退了跟着的人,看看屋子里只有姚素问和甘叶,方才把手上的香盒子打开,将里面几支燃香一一取出,静静地放在素嫔面前。开口说道:“这里一共十支香,待得陛下过来之时,在你床榻两侧各燃两支,在那边桌案上再燃三支,剩下这三支,是怕效力略有不足,或是用膳久了,随后续上的。”

      姚素问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把香一一摆在盒子里,随手拿出一个小茶罐来,一并交给甘叶,口中吩咐道:“这茶叶与燃香,你都收好,只等这一半天,陛下过来,你上前伺候,别让其他人沾手才是。”

      甘叶忙点头一一答应着,把东西收了起来。

      姚素问看着骆允暒突然笑了笑,开口问道:“听说,你今儿发善心,挨个宫里去送礼,可惜没几个承你情的。还被人骂的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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