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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黄泉 ...

  •   幽冥山雄宏壮丽,黝黑的山身淌下白银瀑布,任何人站在山脚下都会生出渺小之感。
      “山舞银蛇,不愧是传说中的幽冥山。”初尘感叹一声,左君竹弯下腰喘气:“怎么一路跑这么快……你不是说要先去找人问路吗……”
      “等不及了,此地的掌职之神已经察觉到异样。”初尘看着山林,“死马当活马医,这山林里的确有标记。”
      小白吞了纸妇,此刻变得大了些,已高过了膝盖。他通体乌黑,唯胸口一块雪白,“小白”一名自此而来。
      二人一犬在进山之前稍作歇息,初尘点了火,不忘烤鸭。
      “师父。”左君竹面色犹疑,他垂眸思索一阵,问道,“东君是谁。”
      初尘面色如常:“不认识。”
      “我在来幽冥山之前昏迷的几日里,多少还能听见你们的讲话。”左君竹说,“我反复听得‘东君’一词,他是谁?”
      初尘将鸭腿啃干净了,说:“你就是东君,东君就是你。”
      “什么意思?”
      “东君无非一个远古大神,没什么好讲的。”初尘说,“有意思的是天海。天海有个地方叫太一正阁,原先和界无争夺天海掌权者争得厉害,后来虽然败了,但也自诩拥有东君血脉而免遭屠戮。”
      “所以我也有东君血脉?”
      “天下只能有一个人,大概是你了。”初尘说,“我堕凡三十年,当时你还没出生。若是太一正阁的那个所谓的‘东君血脉’已死了,我也是不知道的。”
      “这血脉应该很珍贵吧。”左君竹不自觉露出笑来,“那咱们真是难兄难弟。”
      初尘一边撕咬鸭肉还摇着头,口齿不清地说:“是难师难徒。”
      左君竹将骨头上的肉剔得干净:“进了山里,你便吃不到烤鸭了。”
      “进了黄泉界,你我身上便不能有生气,你别露馅了。”初尘嘱咐道,“不要轻易动手。不过东君身蕴太阳之气,阴邪之物最为惧怕,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
      “你呢。”左君竹问,“你气海受损,不要留在黄泉出不来了。”
      “且不论气海受损之后也比你强,”初尘恋恋不舍地吸允着骨头上的遗香,“况且雷法对于这些鬼怪而言也是恐怖得紧。”
      “你还会雷法?”
      “十风是你师叔,我自然也会。”初尘简短地说,“准备准备走了。”
      左君竹眼里入了个飘忽人影,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鬼啊。”初尘解释道,“适才留了纸妇的魂,可她一直不愿走,未免此处供奉的神明发现才赶在她之前过来。如今时辰已至,我们跟着她进去。”
      左君竹踩灭火堆跟上,腰间系着的祖传铜钱被收拾起来。他们在树林间走,纸妇神魂就在不远处。左君竹低声问道:“世间生死无数,怎么只有她一个魂魄能够看见?”
      “喏。”初尘看向另一边,“其他魂魄都有鬼差牵引,她是自主前来,说明这条道路不是‘官道’,顶多算作小径。”
      饕餮能吞天纳地,小白看见这般多魂魄垂涎三尺,“嘭”得化作小犬样貌躲进初尘袖子里了。
      初尘看着树干上隐蔽的划痕,纸妇沿着这些标记总算到了黄泉路前。

      左君竹面色煞白,他伸出手,像是记忆中的童年。
      他们世代守着道观,整日枯坐求仙问道,却始终窥不得半点天机。嫁进来的媳妇几乎全跑了,到了左君竹父亲这一代,原本感情很好的夫妻二人为了帮他大伯还债也被人活活打死了。
      左君竹的大伯没留在道观,为了赌钱四处借钱,甚至问那些小有名声的修士借钱,甚至到左君竹父母死后也来道观翻找过他们的遗物。
      “穷酸样。”大伯啐了口,将道观翻得混乱,“小子,你说你爹娘守这道观有何用?还不是连吃喝也难以维系?”
      左君竹满身是伤,他蜷缩在角落里,埋首哽咽。
      “老子跟你讲话!”大伯粗暴地扯起左君竹的头发,“你这筋骨被调理得还不错,不如跟你大伯我走?”
      左君竹猛地将他手拽开,撒开腿便跑。
      “我不会短你吃穿,只要你跟我走……”大伯几步追身,将左君竹逮住,“你一个孩子,留在这破道观也是一个死字。我收了你,你能吃上饱饭,能换身新衣,有何不好?”
      左君竹虽然年幼,但他明白大伯是什么样的人,他绝不会这般好心。
      外边天色已暗,大伯抄起了仅剩的值钱东西,对着左君竹说:“今日起,我便是你的爹。跟上!”
      左君竹被拽着往前阶下走,他眼眸眯成了一条缝,近乎力竭。
      “你在这破道观待得也久,听闻功夫也学了些。”大伯盘算着,“你也不必下地耕田去,这边街上有不少店铺,你趁人不注意,拿些吃的回来便行。急着,要是被抓着了,店老板看你年幼,定不会说什么。但你若是将我供出来了,日后便是有你好受的。”
      左君竹脑海里浮现出与狗抢食的场景,忽然来了力气,伸脚一绊,大伯当即滚落下石阶。
      石阶一望无际,左君竹静静地看大伯滚下去,撞得头破血流。大伯最终抓住了石阶一角,他体型厚重,被这么一摔还能站得起来。左君竹慌了神,大伯已然往石阶上追:“小兔崽子,老子帮你谋生,你胆敢害老子!”
      左君竹转身便跑,他也跌倒在地,扶着石阶边缘一步步往上爬。身后大伯越追越近,他不敢回头,不远处就是道观。他继续爬,夜风呼啸和大伯的呼喊声消失在耳边,他什么也听不到,就在即将摸到最后一阶时,脚踝一凉,竟是被人捉住了。
      “贱骨头,看老子……”
      间左君竹抓起一块石头砸在他的手上,大伯吃痛喊叫,左君竹再次将石头横拍在他眼角。
      大伯眼里一片腥血,抬手捂着眼,左君竹失了魂,很久才反应过来,用石头尖锐的一角一下下划在他的侧颈。
      大伯张嘴无声,血埋没了他的脖颈,四肢冰凉间向后倒去,一股脑滚下石阶。
      左君竹大口喘气,回过神来心有余悸。他撑着石阶往下探望,大伯如同一枚肉球,在黑夜中滚得没了影。他总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全身往后瘫坐,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发软。
      然而一只肥硕的手忽然从石阶下伸出来,大伯扳住石阶,露出了满是鲜血的头颅。
      左君竹瞳孔猛缩,转身却又撞在了大伯那肚子上。他颤抖地抬起头,大伯左眼溃烂,忽然伸手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左君竹猛然张眼,初尘将手从头上撤下来:“彼岸花散发的味道能乱人心神,你身陷幻境了。”
      他们已身至黄泉路,路边铺满鲜红的彼岸花,除了地面这一层血红,眼前所见灰暗无比。
      左君竹久久难以回神,方才梦境实在真实,俱是他记忆最深处的东西。
      “抱守心魂,免受混扰。”初尘面容也变得正色,左君竹问道:“你也做梦了?”
      初尘没有回答,只说:“这一路全是孤魂野鬼,命数没到,过不了黄泉路,纸妇也过不去。我们找个鬼差,跟进去。”
      左君竹默不作声地跟上,前方不远处高筑楼台,那是望乡台,能助已死之人最后望一眼生前的家乡。
      “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孟婆亭。”初尘说,“这两边我们都不走,直接去阎王殿。”
      黄泉界四面阴沉无光,灰白之间回荡着鬼怪哭喊声。左君竹从方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问道:“纸妇执念尚存,就是他口中要我们帮忙找的那个人,她现在过不了黄泉路,我们还要帮忙找吗?”
      “你知道她要找谁吗?”初尘白了他一眼,“等黄泉界的鬼差手上事情少了,便会出来让纸妇的灵魂渡忘川,让她等上千年,便能见到想见的人了。”
      “千年……”左君竹耳边忽传一声嚎叫,两人齐齐转头,一枚木屑飞掷。
      初尘拉着人躲闪,不远处几道厉鬼争斗,掀翻木桌缠斗在一起。
      “厉鬼闹事……”初尘摇头道,“未曾听闻。”
      “大人久居高天,自然听闻不得这般丑事。”背后传来一道幽幽声音,将左君竹吓了一跳,“毕竟是我界管理不周。”
      初尘转过身,背后两人一黑一白,讲话这个头顶“一见大吉”四字,另一个顶着“天下太平”,想来就是黑白无常了。左君竹被白无常口吐长舌的形象吓得不轻,只听对方继续说:“二位,阎老爷有请。”
      初尘像是做了坏事被当众揭穿,一时有些窘促,摸着鼻梁说:“那就劳烦二位带路了。”
      后边闹事的厉鬼已被平定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能不能将伪装卸了?”左君竹悄声说,“这身阴气披着实在冷。”
      初尘还未答,白无常彻底转过头,身子却没动:“若是阳气泄露,黄泉界万千鬼魂便是要将你分食了。”
      黑无常没好气地说:“阎老爷就在前面,进去了不要乱讲话。”
      “没事。”初尘脚步先过了二鬼,“我与老陆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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