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ter Man》旧风

1、全文

　　到三亚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走出飞机场的大门，潮湿粘腻的空气就缠绕上来，虽是深夜，还是热，又闷又潮的热。
　　车辆飞驰，马小帅闻到空气中有和海鲜市场一样的味道，他突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刚刚被打捞上岸的鱼，接下来，会从渔网里被拣出来，抛进桶子，然后，被大手一抓，便光溜溜活蹦蹦的在案板上蹦达了。
　　“放松放松，你要学我，平常心，平常心。”一个笑嘻嘻的脸庞出现在脑海里。
　　马小帅暗自笑笑，默默的望着路上飞快闪过的椰子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沉闷郁郁的感觉竟还重了些。
　　到达酒店，已是凌晨。
　　离酒店的大门不到一百米，是一溜儿的露天酒吧，霓虹闪烁，不见得热闹，但也算不得寂寥。高高低低的笑声，窃窃杂杂的话语，随着湿漉漉空气轻飘飘的传来飘去。有的酒吧的大灯都架得很高，看得见近在咫尺的沙滩，也有的酒吧灯光昏黄，朦胧摇曳。
　　马小帅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离海边非常非常近，那一排酒吧下边就是沙滩，沙滩过去，就是海，大海。海浪的声音清晰可辨，夹杂着酒吧里缓慢的音乐，和谐又特别。
　　在大堂报上自己的名字，出示身份证，他拿到了房卡和一个吴哲寄放在这里的旅行包。
　　电梯是透明的观光电梯，在夜晚，看不到什么风景。
　　推开门就看见了那大大的落地窗，马小帅愣了一下，啧了一声，大大的笑起来，然后兴奋的扑到阳台上去看。
　　拉开阳台上的落地窗，海浪的声音被海风吹着，扑面而来。向下看，周围那些大大小小的酒店，宾馆，酒吧，都在闪烁着灯光，缀在漆黑的夜空里，五颜六色，灿烂夺目。
　　再远一些，黑沉沉的一大片，没有边际，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可那，分明就是海了。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弯弯曲曲。忽明忽灭，渐渐伸展得远去，勾勒出了隐约的海岸线。
　　看不见，听得见。
　　哗啦，哗啦。
　　海浪扑打在岸边，平静又蕴涵着无穷的力量。风很大，呼呼的吹过耳边，风声，合着海浪声，一阵，一阵，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马小帅很兴奋，而且那兴奋就想那些从不间断的海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夜，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隐约那些缠绕在这个少年身上的忧伤和遗憾，慢慢被风吹进来。
　　一整夜。

　　――――――――――――――――――――――――――――――――――――

　　虽然知道窗外就是大海，但是一拉开窗帘，那在阳光下蓝得光芒四射的大海一下闯进眼睛里，还是让马小帅呆了一呆。
　　其实还早，刚七点多一点，但是太阳已经挂上了天空，昨天晚上那看不见的海洋，突的现出了真身，展示出来她那无与伦比的开阔和炫目的魅力。
　　天空中并非万里无云，也不见得多么蔚蓝，仔细看去，那些云颜色不浓，就像彩色铅笔信手的轻抹，浅灰色的，浅粉色的，浅蓝色的，紫灰色的，静静的分合，悄悄变幻。阳光从云层之间洒落下来，穿过那些炫目的边缘，带起一片明亮，轻轻巧巧的飘落到海面。
　　于是蓝色的海面就闪烁起来。
　　层层叠叠的波浪从远处的天水相接处，晃晃荡荡的延伸至眼前，扑上沙滩的时候，翻滚起白色的花边，却不见得惊心动魄，倒是宁静安详。哗啦，哗啦，不紧不慢，一浪接着一浪，绝无半点的凝滞。
　　那些正好滚过阳光的花边，就会显出不一样的光芒，闪闪点点，鳞鳞洌洌。
　　昨晚那些闷热潮湿的感觉全然消失，空气里还有些浅浅的凉意，微风轻拂，神清气爽。
　　海滩上已有了一些早起的游客，鲜艳的泳装点缀在白色的沙滩上，像花儿一样，欢笑的声音断断续续随风而至。
　　马小帅精神一振，年轻的心已经急不可耐的要扑出去了。他急冲冲的一头扎进浴室，洗脸，刷牙，看见镜子里自己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笑眯眯的歪着头，使劲点点头。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笑容有些黯淡。
　　海风吹过，把马小帅昨天晚上放在桌上的矿泉水瓶带倒，掉在地上，砰一声。
　　马小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含着牙刷就在发呆了。赶紧灌水，漱口。
　　他迅速的穿上衣服，打开包包找东西的时候看见一个小盒子，他知道那是什么，一副太阳镜，吴哲在淘宝上买了，直接寄到他那里的。当时还有一条留言：这里紫外线强，带上防晒霜。
　　防晒霜？不用了吧？马小帅戴上太阳镜，抓起桌上的房卡就出去了。

　　――――――――――――――――――――――――――――――――――――

　　傍晚，街头。
　　三亚的街都不宽，人来人往的，游客和本地人似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大多游客都顶着太阳帽，带着大大的墨镜，腰上或者背上背着大大小小的包包，且不说这些，就是表情和肤色，也能辨认出来。
　　除了皮肤稍微白了点，其实马小帅挺象个本地人的，他穿着件白色的T恤，一条米色休闲裤，脚下趿了一双沙滩鞋，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举着一个冰激凌，太阳镜挂在胸口，踢踢踏踏的走着。悠闲又没有负担的样子，不像一般游客的行色匆匆或者疲倦，也不象本地人的木然和平静，他四处张望，似乎在看什么新鲜事物，又似乎只是随便看看。
　　此时，他站在春园海鲜广场的对面，跟前是个买炒冰的小摊。马小帅煞有兴致的看着人家做生意，正好有两个小姑娘来买，其中一个挑了芒果和菠萝，老板切开一个芒果，去皮，利落的切几段，然后又削下一大片菠萝，和芒果一起扔进搅打壶，再加点水，加点糖，然后一按开关，机器呜呜的转动起来，一小会就变成了果汁，把果汁倒在炒冰用的锅上，下面是制冷机，随着锅铲翻飞，水慢慢变成了冰，沙一样的冰。
　　马小帅看得有趣，目不转睛，旁边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他下意识的闪一闪，没回头。
　　吴哲笑了，干净俊朗的笑容，他穿着便装，也是一件白色T恤和短裤，他干脆一步跨到马小帅面前，用后背挡住他的视线，冲炒冰老板一笑，“老板，我要个芒果的，只要芒果。”
　　然后他背后一沉，马小帅欢呼一声扑上来，“吴哲！”他的声音清亮，透着从心底冒出来的，压都压不住，也根本不想压制的欢喜。
　　吴哲回头，马小帅那极其灿烂的笑容近在咫尺，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了，吴哲也笑，头稍往后仰了一下，微微拉开点距离，他一巴掌拍在马小帅额头上，“叫师兄！没大没小的！”
　　走进春园的时候吴哲还在感叹，“小帅啊，你说你来那么早了也不干点儿正事儿，就知道看着人发呆，你去第一市场啊，那里的海鲜价格是这里的一半！”
　　马小帅一边大口大口的吃芒果沙冰，一边笑嘻嘻的回答，“哦，我不怕价格贵，反正师兄请！”

　　――――――――――――――――――――――――――――――――――――

　　卖海鲜的地方人很多，熙熙攘攘，每个摊位后面的人都在热情的招呼他们，马小帅手里抓着相机，到处拍照。他一会拽着吴哲问这个，一会又问那个，吴哲不耐烦，“喂！我说你！有完没完了？”
　　小帅回头，笑得眉毛弯起来，“没完！”突的又看见一个新鲜玩意，“哎！这个是什么？”
　　吴着凑过去扫一眼，“象拔蚌。”马小帅飞快的按下快门，然后一脸的厌恶，“长得好恶心。”
　　“快走吧！饿死了！”吴哲拉他。
　　“那这个呢？”马小帅的手指点向一旁。
　　“这个啊，这个好吃，鹦嘴贝！”
　　拖拖拉拉了半天，两人才走出去二十米，吴哲挑了一条石斑，捡了一斤蛏子，正要挤到前面去挑生蚝，当挑夫的马小帅使劲拉住了他，吴哲回头，挑眉。马小帅指指一边那盆活蹦乱跳的虾。
　　“虾平时你没少吃吧？吃点别的！”
　　买海鲜足足花了快一个小时，马小帅是重庆人，对海鲜实在没什么研究，看着这个也好奇，看着那个也要买，要不是吴哲及时控制，也许等买到拿都拿不动的时候，还没到一半呢！
　　等把东西都拎到加工的地方，天空已经泛起了暗色。
　　春园里的海鲜加工馆，一家连着一家，整个场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餐桌，吴哲熟门熟路的找了一家靠边的，马小帅在后面跟着，还在东张西望。
　　人很多，大多是外地的游客，有的三三两两，有的成群结队，天南地北的腔调高高低低，热闹非凡。花花绿绿的霓虹灯亮起来了，店家招徕顾客的声音，托着水果倒出叫卖的小贩，油锅刺啦啦的响，升腾的烟雾，一切那么俗气，但是充满了温暖的人间烟火味。
　　“我好久……没有看见这么……不整齐的人类了！”马小帅手划了一个大圈，把周围的所有人都指了进去。
　　“噗！”吴哲喷笑，“我说亲爱的师弟，您这是从火星归来哪！”他上下打量小帅，“到部队上也没多长时间啊，怎么就变外星人了！”
　　一种忧伤和失落很突然的出现在马小帅还略带稚气的脸庞上，吴哲眉头一皱，“怎么啦？”

　　――――――――――――――――――――――――――――――――――――

　　首先端上桌的，是一大盘白灼虾。
　　红红的虾弯曲着，热气腾腾。马小帅快手快脚的抓过一只大的，烫！又舍不得扔下，两只手来回倒腾，嘴里还不断吹气。
　　吴哲看得好笑，拿筷子夹起一只虾，手指略一动，便去头去壳，筷子一甩，虾仁不偏不倚掉进了马小帅的碗里，马小帅欢呼一声，扔开手里的虾，拿手就拈起虾仁，直送到调味碟里狠狠的转一圈，再拿出来，粉红鲜嫩的虾肉上沾满了蒜末和酱油，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煞是叫人大吞口水，吴哲笑，等着看他把虾仁塞进嘴里以后拿一定会出现的又夸张又满足的表情，马小帅手一伸，竟把虾递到了吴哲唇边。
　　吴哲一愣，马小帅又把手往前送了送，“你先吃！”
　　虾仁直直抵到了吴哲的嘴唇，温热的虾肉柔软，扑鼻的香味就在跟前，马小帅手指上的温度，似乎透过了虾肉，直接触在自己的嘴唇上。
　　“你吃啊！”马小帅似乎觉得吴哲发呆有点奇怪，他歪着头，眉毛微微皱起来。
　　吴哲嘴一张，似乎不待他用力，虾仁就滑进了口腔，下意识的一咬，鲜美的汁水在嘴里弥漫，味蕾欣喜的深呼吸。舌尖似乎碰触到了马小帅的手指，又似乎没有。
　　马小帅缩回手，伸出舌头舔舔手指上的汁水，又快速的抓了一只虾剥起来。
　　第二道菜是辣炒蛏子。
　　马小帅喜欢吃辣的东西，吴哲专门嘱咐老板多放了些辣椒，看着马小帅吃一口蛏子，喝一口啤酒，满脸开心，他觉得那几乎要呛出眼泪来的辛辣，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清蒸石斑端上来的时候，马小帅已经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
　　“石斑鱼！”他拿筷子捅捅鱼头，“周星驰那个配音就叫石斑鱼哈？”
　　“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吴哲看见他后颈上有点发红，也不怎么意外，许多没有领教过三亚阳光威力的人，特别是男人，多半都这样。
　　“游泳啊！”小帅嘴里叼着一块鱼肉，做了个鬼脸。
　　“游了一天？把自己当鱼的感觉在那么样啊？”吴哲慢条斯理的夹一块肉送进嘴里。
　　“没有，我中午吃了饭就没去了，就坐海边玩了，也没多久，就发了会呆，就下午了，我就打车过来了啊！嗯，吴哲，这个好腥！”马小帅眼睛鼻子都皱一起了，他说的是海胆蒸蛋。
　　“这个是有点腥，你不吃啊？给我给我！”马小帅赶紧把自己面前的盘子端给吴哲。然后端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吴哲后知后觉的发现，马小帅喝了不少了。

　　――――――――――――――――――――――――――――――――――――

　　吃完饭，吴哲在春园对面的水果店里买了一个小西瓜，马小帅看着那些黄橙橙的芒果，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吴哲便也买了些芒果。
　　“吴哲，其实我就吃芒果就可以了，你知道的，我喜欢这个，最喜欢了！”马小帅指指吴哲手里的西瓜，“再说这个也太小了吧？不够咱俩塞牙缝的！”
　　“这个啊？”吴哲拍拍西瓜，“主要是拿来用的。”
　　从市区到酒店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走路怎么也要一个小时，可这点路程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真不算什么，特别他们俩还是军人，优秀的现役军人。
　　所以马小帅说要走走消食的时候，吴哲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
　　“你几天假啊？”马小帅问。
　　“三天，明天开始算。我给你订的房间怎么样？”吴哲做了个深呼吸的姿势，“有没有感觉到和大海近距离接触的滋味？”
　　“哇！那个好！太正了！赞！今天早上我都傻了，就想着能不能直接从阳台上跳下去就到海里了！”马小帅伸手到吴哲手里拎着的袋子里拿了一个芒果。
　　“回去再吃！”吴哲夺回来。
　　“好好好，回去再吃！吴哲，这是什么河？是海的岔道么？”，两人此时正走在一座大桥上。
　　“三亚河。哪条河不是海的岔道？你这问题白痴了啊！”吴哲挖苦他。
　　“哪条河不是海的岔道？”马小帅喃喃的重复吴哲的话。脸上露出茫然。
　　“小帅，你有心事？”
　　“嗯。”马小帅低头，轻轻的应答。
　　“怎么了？”吴哲微微弯腰，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
　　“我们的七连，散了。”
　　“连长刚刚给我举行了入连仪式，连队就，没了……”
　　“班长自己一个人留着，他守着七连，自己一个人，我都不敢去看他。”
　　马小帅一句一句的说，象是倾诉，又象是自言自语。
　　“连长说，年少轻狂，幸福时光，可是我觉得这幸福的时光，短，太他妈短了。”
　　“伍班副的腿……他退伍了，连长都抱着他哭了，可他还是走了。”
　　“我记得连长，说，昂头，就算迎面射来的是子弹，你也给我把头昂着！”
　　“可是，”马小帅抬头，吴哲的脸近在咫尺，熟悉的轮廓，“我觉得孤单。”
　　“吴哲，我做了一件蠢事。”

　　――――――――――――――――――――――――――――――――――――

　　吴哲在酒店的超市里买了一把水果刀，一回到房间他就吧马小帅撵去洗澡。他自己在房间里，把西瓜切成一牙一牙的。
　　听见马小帅出来，他回头招呼，“过来吃西瓜。”
　　“我要吃芒果。”马小帅赤裸着上身，从床上跨过来，伸手就要去够芒果。
　　吴哲抢先在他手里塞了一牙西瓜，“先吃这个，要不多浪费。”
　　“浪费？”马小帅不解。
　　“吃就是了，废什么话！”吴哲也拿起一牙西瓜啃起来。
　　“吴哲，你那个包包怎么弄过来的啊？你先来了？”
　　“没有，战友帮我带过来寄放的，我一直忙，前段时间有个选拔，刚结束，这才好容易得了几天假啊，正好你说要来，这不是，小生就充当一下地陪了呗！”
　　说话间，两人已经解决了好几牙西瓜，吴哲觉得差不多够了，便招呼马小帅，“小帅你过来。”他拍拍身边。
　　“干嘛？”马小帅蹭过来。
　　“转过去。”
　　“哦。”
　　吴哲拿起一块西瓜皮，轻轻在马小帅的肩背上涂抹，冰凉的瓜皮缚在马小帅有些灼痛的皮肤上，说不出来的清凉舒服。
　　“为啥啊？”
　　“西瓜皮，有镇静皮肤的作用，你这虽然还没有伤得太厉害，但是也有点玄了，你不是想这几天就在沙滩上发呆，然后看着我在海里痛快的畅游吧，哎你过来点。”吴哲轻轻拉一下马小帅的肩膀，马小帅顺势往后靠靠。几乎就倚在了吴哲的怀里。
　　从上往下，从左到右，慢慢的，冰凉的西瓜皮沾染上了马小帅的体温。
　　吴哲把手里的西瓜皮一扔，换了一块，继续涂抹。
　　“吴哲……”马小帅低着头唤他。
　　“嗯？”
　　“你还没有问我。”
　　“好吧，你到底做了什么蠢事了？”
　　“其实一点都不蠢，”马小帅的声音低下去了，“真的，我不认为我有错，但是，连长说我幼稚，吴哲，我很幼稚么？”
　　“嗯。”
　　“我哪里幼稚了！”马小帅突然就愤怒起来，他扭头看吴哲，脸轻轻的擦过吴哲的手指。吴哲顺势抓着他的脸掐了一下，“马小帅同志，你还没有说事件就要问我下结论，你还不幼稚么？”

　　――――――――――――――――――――――――――――――――――――

　　清晨的码头，海水不是纯粹的蓝色，带着些绿，海藻在水里摇摆，慢慢的露出来，然后又被海水拽回去。
　　船行水面，随着波涛上下颠簸，马小帅坐在船头的栏杆上，看着脚下起起伏伏的波浪发呆。
　　吴哲不在他身边，他在串舱的驾驶室里，正和驾驶员嘻嘻哈哈的说笑。
　　船驶上了旷阔的海面，一个大浪远远的过来，到船底下的时候，把船腿上了浪峰，呼啦，浪花拍上甲板，拍上马小帅的脚踝，又迅速的退下，船像过山车一样，狠狠的沉下，然后又荡起来。
　　“小帅！给你！”吴哲跑过来，在摇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他手里拿着两根鱼竿。
　　“现在就钓鱼啊？”马小帅准备把鱼竿甩出去了，吴哲赶紧拦着。
　　“等会！你急啥！”
　　今天吴哲穿的白色背心，牛仔短裤，结实的身材和俊朗的面容，让不少人盯着他看。相对于他的神采奕奕，马小帅却显得有些萎靡，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一早上他也没怎么说话，只是任吴哲带着去吃早饭，坐车，上船。
　　“还没想通？”吴哲搭上他的肩膀。
　　“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幸福的日子，大家在一起那么开心，怎么突然之间，就没了？”
　　吴哲没有回答他，只是指指那些卷起又散开的浪花，“你看这个。”
　　“看一早上了。”马小帅闷闷的。
　　“再看会儿，我陪着你。”
　　两人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越来越宽阔的海面。
　　天空很蓝，海风卷得天上的云彩变幻不定，一会在一起，一会又分开。阳光灿烂，带着灼热的温度，毫不客气的倾洒下来。
　　身后，是同船的游客们笑闹聊天的声音。
　　眼前，是不知方向的大海。
　　面向大海，也不见得就春暖花开。
　　船泊下了。在海中间。
　　游客们纷纷散开，各自找了地方开始垂钓。
　　当吴哲钓上来一条气球鱼的时候，马小帅总算是有了兴趣。吴哲找领队借了了一双手套，把那鱼托在手里，另一手轻轻的在它鼻子那里挠，那鱼挣扎半天，终于是愤怒了，巴掌大的身体突的一下膨胀起来，白白的肚子鼓起老大，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马小帅哈哈大笑，“它可真逗！”
　　吴哲把鱼送到他眼前，“你看，像你不？”

　　――――――――――――――――――――――――――――――――――――

　　“这里的旅游业相当发达，几乎已经是一套完整又齐备的流程了，我们现在是在进行其中的一环。”吴哲端起酒杯，在马小帅的酒杯上碰了一下，“尝尝。”
　　“哪一环？”
　　“喝啤酒，看美女。”
　　马小帅一手撑着下巴，“可是我觉得你比较好看。”本来应该是玩笑话，他说得却既不轻浮也不显得别具深意，只是淡淡的，陈述事实。
　　“嗯，我承认。”吴哲趴着，把脸贴在冰凉的石桌上，视线透过金黄色的液体，整个世界严重的扭曲了。
　　“我问了问别人的行程安排，果然很程序化啊，出海，钓鱼，沙滩，椰子，海鲜，等等。
　　虽然到海南来，就是为了这些，但是看着我们不断的付出银子，就是为了被别人相当熟练的从一个筐扔进另一个筐，总是有点悻然。”马小帅剥开一个芒果，大口吃起来。
　　“你悻然什么啊？我这巴巴儿的跑来当三陪，还没有工资拿，我才郁闷哪！”吴哲斜眼看他一眼，也拿起一个芒果开始剥。
　　风吹过周围那些高大的椰树，树叶来回摇晃，把那些斑驳的树影也吹得变幻不定。
　　正午，沙滩上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尽量避开在这个时候下海或者暴晒，但是总还是有那么一些人，依然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个小老外，极小极小的，大约只有一岁多，他的妈妈给他扣上一顶大大的草帽，小孩子光溜溜的在沙滩上蹒跚学步，摇摇晃晃，咯咯直笑。
　　“碧海，蓝天，悠长假期，哎，小帅，这样的日子我也是托了你的福啊，”吴哲伸个懒腰，“天天泡在部队里，我都快要忘记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了！”
　　“你喜欢么？”
　　“什么？这个啊，”吴着手指着周围划一圈，“喜欢啊。”
　　“我是说，军队。”
　　“更喜欢。”吴着回答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我也是。”
　　“小帅，”吴哲的手指抚过他的后脖子，到肩背，手臂。小帅瑟缩了一下，象是痛又象是痒。
　　虽然从钓鱼那天开始吴哲就每天逼着他涂防晒霜，但是偏偏他这人极爱在海里扑腾，上来了总是拿大毛巾头脸不分的胡乱一擦，要再给他涂，他又死活不肯了，坚持自己要和阳光零距离接触，所以，到底，他也没有逃脱被晒伤的下场。
　　“红通通的象个虾子。”吴哲嘲笑他。

　　――――――――――――――――――――――――――――――――――――

　　回到酒店，吴哲扑通一下倒在床上，“哎呀累死了。”
　　马小帅也一下扑下去，正好砸在他身上，吴哲唉呦叫唤一声，却没有推开他。
　　“累死了！”他大叫。
　　“你累啥了你啊？在海里我牵着你是我累好不好？？就你事多，游泳技术那么烂还要去这里去那里，看见人家潜下去摸上来的海参就眼馋，非要自己也去摸一个！喂！说你那！别假装没听见！”
　　马小帅只是嘿嘿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美丽的海底世界，让他到现在还在回味。
　　“我说马大爷，您别压着我了成不，刚刚吃的那些美味我可不想就这么给吐了！”吴哲用手肘顶顶他。
　　于是马小帅翻身，躺在吴哲身边。
　　“吴哲，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他轻轻的说，满是不舍和眷恋。
　　吴哲微微侧头，看着马小帅的脸，年轻的脸庞，稚嫩的容颜，灯光下，连他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小帅，这几天，玩得开心么？”
　　“开心。”
　　“开心就好。”吴哲起身，准备去洗澡。
　　马小帅却又扑过来。
　　吴哲猝不及防，扑通一下又倒回去了，马小帅凑近他，很近。
　　“吴哲。”他认认真真的叫。
　　“哎。”吴哲认认真真的答应。
　　“你知道的。”
　　“我知道。”
　　“你怎么想？”
　　“我……”吴哲把手枕在脑后，不看马小帅，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我在想，你真帅！”
　　“……”
　　“我总是会想象，你在草原上，在你们连长屁股后面喊，‘不要以为我进七连没几天，就长不出七连的骨头！’然后就拉开了信号弹，真的，我觉得，帅！帅呆了！”
　　“我不蠢？”
　　“不蠢。”
　　“不幼稚？”
　　“不幼稚。”
　　“我可以亲你么？”不等吴哲回答，马小帅已经亲了，轻轻的，仔细的，亲在吴哲的脸颊上。
　　吴哲笑起来，“可以。”
　　马小帅感觉到他的心跳变快了。还是自己的心跳变快了？心脏的位置交叠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你都是少校了。”马小帅把头靠在吴哲的胸膛上。
　　“是啊，我是天才么！”吴哲轻轻笑。
　　“吴少校，我觉得我失去了好多。”
　　“可是你也得到了好多。”
　　“我得到了什么？”
　　“成长啊，阅历啊，珍惜啊，还有别的什么。”
　　马小帅不说话了，静静的靠着吴哲。

　　――――――――――――――――――――――――――――――――――――

　　飞机场。
　　不是离开就是来到的地方。
　　三亚的机场来往游客居多，深夜的航班也依然爆满。候机厅里到处是等候的人们，等着人来，等着人走。
　　马小帅精神很好，一直拉着吴哲叨叨个没完。
　　他说，吴哲吴哲我会很想你的，吴哲吴哲我什么时候才能是少校啊，吴哲吴哲我回去了你要给我写信啊，吴哲吴哲你说我真的能到我们连长那师侦营去么……
　　吴哲烦了，“马小帅！”
　　“到！”
　　马小帅条件反射的跳起来，立正。
　　吴哲笑弯了腰。
　　两个俊朗的大男孩在大厅里追打嬉戏，赏心悦目的风景。年纪大点的人们在心里感慨，年轻真好。
　　“也许明天你就会开始脱皮了。”吴哲指着马小帅红通通的脸颊和肩背。
　　“没事，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
　　“好吧，”吴哲耸耸肩，“不管你的皮了，跟你说件事。”他接过马小帅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
　　“什么？”
　　“我休假之前，参加了一个选拔。”
　　“嗯，你说过了，我也是呀。”
　　“是你们军区来的，A大队。”
　　“啊？”
　　吴哲又笑起来，快乐里夹杂了些毫不掩饰的骄傲。
　　“你猜，我有没有通过呢？”

　　END

　　这首歌，我觉得很适合这个文。
　　附上。

　　BETTER MAN
　　Send someone to love me 给我一个爱我的人
　　I need to rest in arms 我需要在你的怀抱中休息
　　Keep me safe from harm 让我远离伤害
　　In pouring rain 在倾盆大雨之中

　　Give me endless summer 给我无尽的夏日
　　Lord I fear the cold 上帝，我畏惧寒冷
　　Feel I'm getting old 感觉我正在变老
　　Before my time 在我的时代过去之前

　　As my soul heals the shame 当我的灵魂治愈我的羞愧
　　I will grow through this pain 我会在伤痛中成长
　　Lord I'm doing all I can 上帝我正在努力尝试
　　To be a better man 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Go easy on my conscience 不要对我有良心谴责
　　'Cause it's not my fault 因为这不是我的错
　　I know I've been taught 我知道我被告知过
　　To take the blame 去承担人们的责备

　　Rest assured my angels 剩下的使我的天使确信
　　Will catch my tears 他会接住我的泪水
　　Walk me out of here 把我带出这里
　　I'm in pain 我正在痛苦之中

　　As my soul heals the shame 当我的灵魂治愈我的羞愧
　　I will grow through this pain 我会在伤痛中成长
　　Lord I'm doing all I can 上帝我正在努力尝试
　　To be a better man 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Once you've found that lover 一旦你发现你的伴侣
　　You're homeward bound 你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Love is all around 爱包围着你
　　Love is all around 爱包围着你

　　I know some have fallen On stony ground 我知道有曾经些人彻底失败多
　　But Love is all around 但爱始终围绕在身边

　　Send someone to love me 给我一个爱我的人
　　I need to rest in arms 我需要在你的怀抱中休息
　　Keep me safe from harm 让我远离伤害
　　In pouring rain 在倾盆大雨之中

　　Give me endless summer 给我无尽的夏日
　　Lord I fear the cold 上帝，我畏惧寒冷
　　Feel I'm getting old 感觉我正在变老
　　Before my time 在我的时代过去之前

　　As my soul heals the shame 当我的灵魂治愈我的羞愧
　　I will grow through this pain 我会在伤痛中成长
　　Lord I'm doing all I can 上帝我正在努力尝试
　　To be a better man 成为一个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