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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哥 ...

  •   “吃早餐咯!”
      “各种馅的包子,馒头,油条……”
      “温度刚刚好的酒酿小圆子……”
      “来,吃点早餐不……”

      南肆家出了院门右拐,再走上一段距离,再一拐,除了天气不好,几乎每天早上都是这么个热闹场景。

      不大却干净的小街旁,卖早餐的小商贩们早早地一顺支起了摊,卖力的吆喝和那腾腾的烟火气衬得一旁正儿八经的店面格外灰不溜秋。

      进入秋天,道两旁的树依然给人春的感觉,清晨的阳光被叶切割得零零碎碎,凉风经了昨夜的折腾,势头已经跌了下去,这会伴着浮动的碎光,除了温度有点不符,倒真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哟,宋爷,好巧啊。”南肆嘬着杯豆浆,朝宋大爷眼尾一弯,虽然是笑着的,但眼下的黑眼圈和在清早阳光下显得更蔫的蓝毛都暴露了他的疲态。

      哼着曲遛弯的宋大爷甫一听到这声音,不知怎的就想起昨天那冷冷一笑,扬起的嘴角僵在半途,略显僵硬地撑着拐杖转身:“好巧好巧。”

      “你昨天做贼去了?”宋大爷乍看一眼,也不管昨天不昨天的了,惊奇地就把内心想法倒了出来,就南肆这黑眼圈,他不眯起老花眼仔细瞧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又一宿没睡好的南肆叼着吸管,连字都不想多说几个了,“何以见得?”

      “哟,这还不明显?”宋大爷凑近点了瞧,“你看看你这黑眼圈,看看这乱糟糟的头发。”
      然后抬头看着南肆。

      你怕不是起床没照镜子。
      但这话他不敢说,因为肉眼可见南肆的戾气已经上来了。

      “我谢谢您。”早上照过镜子的南肆嘴角一抽,咬牙切齿道,伸出的手却是很轻地拂了拂宋大爷的肩膀,语气也随着变得堪称温和,“记得好好练太极,养生,活得长。”

      “……”要不是出门也照过镜子,要不是还没老年痴呆,宋大爷估计就要被这表象给糊弄着乐呵过去了。这会他刚平静没多久的嘴角又有了要抽搐的迹象,成天放在花花草草遛弯闲聊上的脑子实在思考不出这话该怎么接。

      但好在南肆似乎并没有要多聊的样子,他右手勾着个黑色棒球帽,转了几圈后往脑袋上一带,有点炸的蓝毛被压得末梢翘起。
      “走了。”他说。

      “那个……”宋大爷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阵风。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那个什么。

      时间一点点往前走,林荫路亮起来,街上来往的人渐多,摊前都是欢声笑语。

      目光扫过一片热闹的街边,南肆抬手压低帽檐,沿着马路牙子往前,却是慢悠悠地走,街边还在吆喝的大爷大妈凡是看到的,都忍不住多瞅几眼。
      倒不是因为稀奇,南肆从小就住在这里,幼时有段时间总爱街头巷尾地窜,附近年龄大点的老人都知道他。但知道归知道,南肆很小的时候他们遇见总会逗几句,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很少见南肆在外面疯闹,本来就隔着不知多少个代沟,这下再遇见也就说不上什么话了,只有宋老头还能跟他聊上几句。

      此时此刻的宋大爷如果知道他的老年朋友们这么想,大概会拐杖往地上一戳:你行你上。
      当然南肆是不知道这些老人丰富的内心世界了。
      但他或许知道那么点宋老头的。

      南肆小时候确实就像这里的老人们记忆里那样,一得空就在街头巷尾里到处钻,可能这会你看见他在李大爷那逗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到周婆婆家招猫了,但更多时候还是在各种犄角旮旯里看稀奇,也就这么跟这的老人混了个脸熟。

      路上碰到都要和蔼地问一句:“南南又要去哪玩啊?”
      然后再嘱咐一句:“要记得早点回家噢。”

      小南肆每每都会乖巧地敷衍一句:“知道啦知道啦。”

      具体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南肆没有想过,或许是想不清楚,又或者是答案太深刻,反正无论哪种,都让人不愿意去触碰。

      在这点上,宋老头可能是老天派来克他的。大概是上了一定年龄后人更爱,也更容易怀念过去,有时候宋老头看着他,会突然来一句“你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时,南肆实打实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噗嗤”一笑,像是漫不经心地拍拍宋老头肩膀:“宋老头,你傻了吧,谁能跟小时候一样啊,你跟你小时候一样吗?”

      沉浸在过去中的宋老头没有像平时一样被噎到,他兀自摇摇头,声音轻得仿佛在自言自语:“不一样,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

      南肆想问,最终却没有问出口。

      宋老头也没说。

      两人像是有某种默契。

      后来宋老头偶尔缅怀一下,南肆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是本着关爱老人尤其是这种怀念过去的老人的责任,附和说:“是是是。”

      这条林荫道在附近都小有名气,平时都热热闹闹的,但走到头左拐,另一条街就显得格外清净了。

      玻璃幕墙上,朦胧的树影来回晃动,悠闲的口哨声从门口向四周荡开,玻璃后的长桌上摆了一排盆栽,有的还开着花,这么看店主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热爱生活的人,但现在在浇花的……一个留着板寸加三道杠的大哥?

      “呦,帅哥又来啦。”清脆且突兀的叮咚声唤回了大哥放在花上的心思,一撮熟悉的蓝毛进入视线,他立马就对上了号,“这次想来点什么?”

      “挑染一个?”大哥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花也不浇了,说着就拿起一旁的毛巾往肩上一甩,“嘶。”
      没控制好力度。

      南肆嘴角一抽,摘下帽子后顺了把头发,然后冲大哥一笑,说出的话确很残忍:“染回去。”

      “……”大哥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僵成冰块,看着凶但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混着不敢相信和心痛,“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南肆淡淡回了句,几步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眼睛一咪懒懒往后靠,“我先睡会,你准备好了再过会叫我啊。”

      “我……”大哥秒变小弟,看着南肆半天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良久他才从丧失最满意作品之一的悲痛中走出第一步,去调颜料了。

      这条街上树荫不多,没多久,带着些许暖意的光斜照进店里,落在南肆身上。

      瞅着昨晚那妖风,南肆今早特意翻了件略厚的外套,黑色的,主打一个休闲。迷糊中感觉到突然的温度,他下意识裹紧了点,手缩进袖子里。

      大哥弄好染料从里屋出来时,南肆已经好好地躺在沙发角里了。

      当初设计店里的装修时,他特意分成了两间,外面主要是供客人休息,有沙发、小桌椅,墙上还挂着风景画,玻璃边是他每天精心照顾的花,而里间才是做头发的地。

      这说出去顾客大概都得感动一下,但开始那一两个月牌匾还没到的时候,路过的人光看一眼根本不知道这家店杵这是干嘛的。

      有人曾问大哥怎么弄这么个理发店,大哥目光转向玻璃旁晃啊晃的花说:大概是等有缘人。
      那人:……那确实有缘。

      最后在那段“无名”的时间里,大哥只等来了南肆。
      来干什么呢……

      路过进来借个位置睡觉。

      那天也是这个时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温度,不过那会是初春,现在已经入秋了。

      大哥当时正在弄刚到的盆栽,也是叮咚一声,一个人走进来,帽檐遮不住他脸上的倦意,只听来人懒懒地开口,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平着往下走:“能借个沙发睡觉吗?”

      壶里的水还在往下洒,南肆步子不停,一点都不像要等人回答的样子,大哥微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继续浇起了花:“你随意。”

      大哥个子很高,身材比例刚刚好,配上额上的疤和脑袋上的杠,看起来属于很不好惹那一类,实际上却是心思细腻,性格也偏温和,只不过那点温和全被他不经意就露出的不正经给抢了风头。

      “谢了。”南肆闭上眼时补了句,嗓音已经染上了许多倦意。

      那一觉南肆睡得意外很沉,偶尔半梦半醒时听见些磕碰和脚步声,却不恼人,更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催眠曲。
      后来他得了空便往这跑,每次都是来睡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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