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彩虹》黄碧玉

27、抓彩虹进度27%：早餐

　　三月底的青湖，春意闹人。气温升起来，早晚需要外套，中午在太阳下几乎可以穿短袖了。春水盈盈，花满枝头，是青湖一年里最是清新娇媚的日子。
　　最近，叶虹时常感觉到幸福。
　　一种脚踏实地的、如春风般和煦的、每天都值得去期待的幸福感。
　　黎青岳因为公司在新区，起床上班时间比叶虹早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上班前买好早餐送到她家，又担心吵醒她，就把早餐装在保温袋放在门口，到觉得她超不多起床的时间再发微信提醒她去门口取。
　　她吃着温度刚好的早餐给他回微信，问他到公司没有。
　　他直接拨来电话：“还有十分钟到公司。”
　　她笑：“送早餐好像念书的时候谈恋爱才会干的事哦。”
　　他也笑，说：“是啊，我在弥补我自己的遗憾。”
　　当初的遗憾是真遗憾。
　　但两个人都感觉当下已经足够让人满足。
　　季度末，他们都很忙。即使如此，黎青岳也会赶回来和叶虹吃晚餐，晚餐之后叶虹回公司开会、盘点，黎青岳回家加班。等叶虹下班了，黎青岳会陪她吃点宵夜，散步回家。
　　这时候，住得近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深夜的街道上车流减少，夜归人将车开得飞快，经过带气一阵风，吹得开花的行道树落英缤纷。
　　叶虹问他：“老实说，在新区上班，怎么叫我们帮你找房子要找这附近的？“
　　黎青岳揽着她的肩膀，带她避开人行道上的井盖，她在看路灯下飘扬的花瓣。他这会儿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意味直白地回答：“因为离你近。”
　　“哦……近，然后呢？”叶虹故意追究。
　　他看着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忍不住吻一下她的脸颊，说出自己当初的计划：“离你家近，离你公司近，这样……我可以先正经约你。如果你不想约会，觉得有负担，那我就在你下班的时候或者散步的时候跟你偶遇。如果你连看也不想看见我，我就时不时远远地看看你。”
　　就像当初一样，不打扰你，只是看一看你。只不过，这次我决定，要一直看着你。
　　叶虹叹口气，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笨。
　　那一年暑假，她害怕那个人不让奶奶住院治病，找了同村在客运公司开车的黎叔叔帮她争取了乡镇公交售票员的工作。每天早上七点发车，晚上七点收车。她收下他的小灵通之后，几乎每个收车后走出车站的七点钟，都能看到一个红头发的瘦削少年站在路边。
　　别人等人会东张西望，会走来走去，会在脚下踢石子儿打发时间。只有他，总是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望着她走出来的发现。看见她了，又不抬头看她，不说一句话地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西瓜汁、雪梨汁或者青瓜胡萝卜汁，冰冰凉凉的，但又不过分地冰凉。
　　那个夏天好热啊，她的记忆里，她的汗似乎没有停过，整个人每天都被热得头脑发胀。收车后他的一杯冰凉果汁是她一天里最舒服的慰藉。
　　他陪她走车站外面那一条路。那条路有非常多的小吃摊，夏夜里天黑后人们都从家里涌到露天街头，人员多且杂。尤其是有一家烧烤摊，长期有几个袒胸露背的男人坐在摊子边，人人手中一瓶啤酒对嘴喝，路过时她会感受到明显的让人觉得冒犯的扫视，甚至听到口哨声。但是，明明他那时身量也十分地单薄，他一路时不时和她说几句当天他去看望奶奶的情况，路过烧烤摊时他总是用身子挡住那些视线，她再也没听到过不怀好意的口哨声。
　　那时她问他为什么，他挠挠头，刘海儿挡住眼睛，只看到他的嘴在动：“可能因为红头发看起来就不好惹，像不良少年。就像你不让我送你到家……”
　　她只让他送她到家那条街的转角，从不让他送到家。她解释说：“不是的，是因为红头发太惹眼，我担心我爸爸看到我们走在一起……他脾气不好，我怕他骂你……”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角落开始显山露水，一点点剥落掉面上的尘埃，她最近总是会不经意地就回想起来，那些事情竟然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
　　她拂下肩头的手臂，蹲下去，在路灯下辨认，捡起一朵完好的花，放进他的手心，笑着说：“呐，送给你一朵小红花。”然后双手环抱着他的手臂，往前走着，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她清晰而俏皮地说：“好久不见啊，爱德华先生。我每天，每天都想见到你哦。”
　　那天晚上，叶虹洗漱完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拿出手机给黎青岳发一个晚安表情，习惯性刷新一下朋友圈，看到黎青岳的最新一条圈下面非常热闹。
　　图片背景是开满花的树，照片焦点是一个大大的手掌心上面躺着一朵娇媚的紫红的花朵。配文：我的小红花。
　　叶虹在被窝里蜷缩起来，脸红起来，她感觉不是那一朵花躺在他的手心，而是她。
　　评论区十分热闹。
　　秦时明月：哟，老男人哪儿捡朵花半夜发春？
　　刘三儿：岳哥，你不对劲？？
　　刘三儿回复秦时明月：你只比老男人小一个月哈哈哈
　　晴天虎子：岳哥！！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晴晴晴天：放开这朵花！
　　晴天虎子回复晴晴晴天：宝儿，你花粉过敏，你也别采！
　　秦时明月回复刘三儿：闭嘴。
　　晴晴晴天回复晴天虎子：（白眼）
　　晴天虎子回复晴晴晴天：（亲亲）（可爱）
　　刘三儿回复晴天虎子：（呕吐）
　　晴天虎子回复刘三儿：你嫉妒不来（略略略）
　　黎青岳不理他们，只回复叶虹微信：明天还吃包子吗？要不要换一换口味？
　　彩虹：好呀（龇牙）
　　青岳：那我给你煮面条。
　　彩虹：啊？？
　　青岳：你今晚给我钥匙了。
　　是了，不想让他每天早上来吃闭门羹，她今天给了他钥匙。
　　彩虹：你早上多睡会儿啊！路过早餐店买点就行了。
　　青岳：我煮的面条还挺好吃。
　　彩虹：……那我尝尝（流口水）
　　青岳：好。晚安（亲吻）

　　第二天一早，叶虹是在敲门声里醒来的。她一夜无梦酣眠，春天的早晨太好睡，根本起不来。迷迷糊糊听到黎青岳叫她起床，她抓过手机看到时间显示7：55分，距离她的闹钟还有5分钟。
　　她们公司9点上班，步行过去加上红绿灯只需要15分钟，所以没有急事的情况下她通常8点整起床。
　　春天正好眠，还有五分钟，不睡完就是浪费。
　　黎青岳又敲两下门，叫她：“阿彩，起床咯。”
　　叶虹嗯嗯两声，人没有动。
　　黎青岳蜷缩手指犹豫一下，但只有一下，推门进去。
　　女生的香闺叫香闺，是真的有香味。遮光帘遮住大好春光，只有一角春光乍泄，走进房间内视线里像被罩上一层薄纱，有点迷离，有点雾蒙蒙。
　　叶虹一只手抓着手机放在被子外面，脸还埋在枕头和被子里。他走到床头，蹲下来，把她的脸从柔软的被子里剥出来。她穿着一件橘粉色的棉质立领睡衣，衣领下有一只小小的粉白色的小兔子，被她挤到脸下。她睡得暖烘烘的，他从拨开的被子上能感觉到暖意。
　　他克制着，不去摸她的脸，只是轻轻捏着那只小兔子，哄着她：“阿彩，起床咯，面条会凉的。”
　　叶虹嗯一声，慢慢试着睁开眼睛。
　　可是她嗯的时候，嘴唇不自觉地嘟起来，实在是，要命。
　　她还没睁开眼睛，眼睛被一个吻又封印起来。她徒然清醒一瞬，想说自己没有洗脸，眼睛可能有眼屎啊……
　　他的吻从脸颊、鼻尖到了嘴唇。
　　她想说，她还没有刷牙，但又觉得她还是闭嘴最好。
　　他的手刚刚用凉水洗过，擦干，有点凉，因为觉得她暖烘烘的，让他觉得好舒服。他的手从她的脸到她的脖子，轻轻摩挲，探索。
　　她仰头迷糊溺在他的吻里，而他的手又让她清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抚摸她的后脖颈，肩头，锁骨。她舒服到不自觉哼哼，他的吻离开唇舌逡巡到脖子，锁骨……
　　然后闹钟响了，两个人都吓一跳，慌张地对视一眼，嘴唇都带着湿意。
　　叶虹抬手按掉闹钟，手伸回被子里，脸埋在枕头上暗暗发烫。
　　黎青岳隔着被子抱一抱她，低着声音说句面要凉了，大步走出，到卫生间用凉水洗脸冷静。
　　顶着湿漉漉的脸出来，正好碰上换好衣服进去洗漱的叶虹。他尽量若无其事道：“刷了牙先吃面，吃完再洗漱。我去上班了。”
　　叶虹扒着门框，看他往外走，她坏心眼道：“之前，我梦到过，你亲我，像刚刚那样。”
　　黎青岳眼睛发亮地转过来，两步走近道：“我今天可以请假！”
　　叶虹眼疾手快关上门，大声喊：“不行！我要上班！你快走啦！”
　　黎青岳把眼前的门要瞪出洞了，平息一下呼吸，他无奈地笑了，说：“我走了！”

　　听到关门声叶虹才敢打开卫生间的门走出来，她刷完牙，看到餐桌上他用一只大碗扣住的面。掀开来，那所谓的简单的一碗面，剥了壳的大只的基围虾，裹着蛋黄酱的白嫩的白贝肉，剁碎的肥厚的香菇，还有绿油油的上海青，是一碗鲜香扑鼻的海鲜面。
　　是，曾经她告诉他的，奶奶的海鲜面的做法。
　　她的心像一颗被春雨滋润得饱胀的种子。
　　她进房间拿起手机，想给他发微信，点开头像，动动手指改了他的备注：我的爱德华。
　　他好像更喜欢打电话，她拨过去，只嘟了一声，电话被接通，他含笑的声音在电波中响起来：“吃完了吗？”
　　她哽咽着，张张嘴竟然发不出声音。
　　幸福竟然也会让人想要落泪。
　　他紧张起来，没办法地道：“宝贝，怎么了？”
　　她不知如何来诉说当下的感觉，她词不达意，呜咽道：“呜呜，你做的面太好吃了！怎么这么好吃！”
　　他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都要掉头回去找你了。”今天可能不适合上班。
　　她连呸几声道：“谁让你大早上说那个字了！快点连呸三声！”
　　他照做。
　　她平复心情，大早上这样闹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说：“你要好好上班。”
　　他答好。
　　她嘟囔说：“黎青岳，我开始无理取闹了……”
　　他笑起来，叫她：“阿彩。”
　　“嗯？”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