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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求娶 ...

  •   杜若槿沿着山路上有人走过的痕迹一步步向山巅走去,崔恒和顾雪风只是在后面一语不发地跟着。

      断崖边的一干人等,或站或跪,沉默地看着空中还未完全散去的烟尘,脸上皆是一副即将大祸临头的神情。

      自巨响声发出后,山林间只余一片凛冽的死寂。

      唯有山巅的狂风,将所有人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连杜若槿披在身后的墨色长发也被风打得凌乱,配上她此刻霎时煞白活像鬼般的脸色,简直能将小孩吓得啼哭不止。

      杜若槿踏着碎石,只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好似不是在平地里行走,而是踏入了沼泽地里,步步皆是深陷。

      走到崖边,脚边的沙石随着微小的震颤滚落,俯首朝下看去峭壁岩石裸露,山脚下却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峭壁上仅有几棵松柏攀附其间。

      看着那些松柏,她一张惨白泛青的脸上却徒然之间生出了点儿鲜活之气,木然的眸底神光乍现。

      “快,快去崖底,他一定还活着!”
      她失声喊的这一声,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吓得差点三魂没了七魄。
      顾不得上前来问询的官员,杜若槿几近哽咽地同崔恒道:“先生,你能否帮我同他们交涉一番,问清事情的首末。”

      崔恒望见她因为赶路而变得有些瘦削的面庞,心中生出些许不忍来,终是点头答应了此事。

      惊慌失措的众官稍稍冷静下来,开始互相商议着如何着人处理此事。
      他们之中有人见过杜若槿,知晓她的身份,开口劝慰了几句,杜若槿却好似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越过他们,抬脚便往山下奔去。

      “澄晦。”
      来到崖底时,杜若槿竭力维持着冷静,既期盼着能寻到他,又矛盾地不想在此地看见他。

      此山有数百丈高,若这般直直跌下来,哪怕令澈习武,也只有落得个粉身碎骨、血肉横飞的下场。可若是有幸借着峭壁上的树木减缓坠落的速度,兴许尚能觅得一线生机。

      她同使团的人及定州的众官兵一起在林子里搜寻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寻到了尸体的位置。
      周围的树木都遭了殃,或弯折,或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那尸体被掩埋在沙石之下,只露出一只染血的手和半点脏污的衣料来。

      杜若槿闻讯并未过去查看,只遣了一人过去看尸首,便继续往别的方向去搜寻了。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顾雪风本想问询,却猝然间发现自家殿下脚步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殿下!”顾雪风忙上前搀扶。

      杜若槿有些无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艰涩地道:“他定然还活着,对吧?”

      顾雪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原地纠结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来。
      杜若槿并不期待他的答案,反而自言自语起来,仿佛如此能安抚她此刻心底的恐慌一般。

      她的澄晦,从前最是雅正守礼,如今却敢在百姓的面前亲口说要她娶他,如此妄为,如此赤忱。

      既然她携使团来了安祈,便算是私自应下了他,对他负责,给他名分。

      他是她的,所以她不许他死。

      过了一会儿,前去看尸首的人寻到杜若槿跟前复命:那土石堆下的确埋着两具尸首,一老一少,老的那个暂且不论,少的那个是女子,正是前不久被举国通缉的楚惜月。
      杜若槿听了也没什么反应,摆手让他继续去搜。
      只是众人一直搜到天黑之时,除了又找到一具老妇人的尸首,也没找到半点令澈的踪迹。

      这一搜就持续了一月,可他们来来回回将这附近的山林翻了几遍也没将人找到。
      渐渐地,皇长子被火药炸得尸骨无存的猜想成了所有人默认的事实。

      远在上京的皇帝闻讯震怒非常,定州的大小官员皆遭问责,顾胜才也被提前押去了上京。
      安祈国边境一时变得更加混乱,匪患愈加严重,搅得民不聊生。

      “殿下,下雪了,这样一直在雪地里站着身体吃不消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饮翠日日同顾雪风随杜若槿到山崖底下站着,见她既不哭,也不怎么理人,却能感受到她情绪一日比一日消沉。

      杜若槿仰着头,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静静凝视着那丁点冰凉在同样冰凉的手心里融化,她才恍惚地意识到原来才过了一月。

      还有一月年关将至,看来她今年不能回去同双亲一道过年了。

      竺岚国皇太女在定州逗留一月,日日苦寻安祈国皇长子尸首而不得的消息在这月里遍传两国,就连隔壁南离国的百姓也有所耳闻。

      一时之间,定州由此成了三国最为关注的存在。
      而定州一向猖獗的匪患也才终于被掌权者重视起来。

      新到任的定州刺史由皇帝亲自指派,甫一到任,便立即召集同样新上任的各个定州官员商议如何彻底解决匪患了。

      杜若槿没想到新来定州当任的刺史大人竟是自己的一位故人。

      李浔见到她时心底也暗暗惊了惊,这一向金尊玉贵的姑娘变了,纵然面容瞧着有些憔悴,但一身气度比他印象中的还要尊贵许多。

      “殿下,我听说你是来求娶的,不好好保重身体等他回来,这怎么行?”李浔凝视着杜若槿的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劝慰了一句。

      杜若槿闻言,眼底泛起一点涟漪来:“你也觉得他没死。”

      李浔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意:“你母亲当初不也是这般坠崖而后遍寻不得吗?或许他恰好被人救走了也说不准呢。”

      他的话宛若水中浮木、火里抽薪,救她于水火之间。
      杜若槿扯着唇角给他回了一个笑,轻轻道了声谢。

      她在定州已经逗留足够长的时间,是时候继续行程了。
      翌日她便同李浔、顾鸢告了别,携使团诸人一起离开定州城。

      离开定州后,再往北走,一路偶有风雪漫卷,行进不比天晴时来得容易,使团走了大半月方才抵达上京。

      这一路上,无人知晓她究竟是何打算,明明眼下与她要结亲的人生死未卜,此时便是反悔原路返回竺岚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连使团的部分使者私底下也是这样议论的。

      杜若槿对这些议论毫不理会,只是常常在队伍休整时,独自一人望着银装素裹的大地而怔怔出神。

      再回上京的这日,雪下得尤其大,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繁华都城的每一处,将才被清扫过的长街也覆上一层浅白。

      回到皇宫里时,她最先见的是楚念和楚熠姐弟二人。

      他们见了她,最先哭出来的是楚念。
      杜若槿与楚念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感情却相当深厚,虽然离令澈坠崖失踪的时间已有月余,可今日楚念相隔许久又见了她,轻易便被牵动了情绪。

      杜若槿见楚念哭泣不止,也只是轻轻抱着她安抚着。
      一旁的楚熠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底,看着看着他的眼底也发了红,但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掉下泪来。

      待他们缓了一会儿后,杜若槿才道:“不见尸首,分明就是还活着,眼下人指不定是还在哪里养伤呢,你们倒也无须如此悲伤。”

      楚念一听,慢慢从她怀里退出来,红肿着一双眼睛略显呆滞地看着她:“阿槿,你在说什么?”

      “是有什么消息吗?”
      乍一听她这般说,看起来还有几分笃定的样子,连楚熠也错愕了一瞬,不假思索地便将这话问出了口。

      杜若槿只是摇头。

      楚熠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眼底多了几分怜悯之色,“所以你这次是来做什么的?”

      杜若槿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是来求娶先生的。”

      “啊?”
      兄妹两人失控地叫出了声。
      楚念擦去脸上的泪水,半是哽咽地道:“阿槿,你莫不是伤心过度,疯魔了?”
      她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且先不论父皇会不会答应此事,两家结亲,倘若一方不在,
      这婚事也就失去了意义,更遑论他们二人身份特殊,两家结亲便意味着两国联姻。

      而两国联姻焉有一方不在的道理?

      “没疯,我很清醒,等明日面见圣上时,我便同他说此事。”
      杜若槿声音平静极了,如同这时骤然停歇的风雪般,将所有肆虐过的一切遮掩在霜白之下。

      兄妹二人不说话了,只是用难过中还掺杂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杜若槿的这番几近疯魔的惊天言论传到了这皇宫那位的耳朵里,让近来本就伤神的他愣是在床上睁着眼躺了一夜。

      入宫后的第二日,皇帝果然私下召见了杜若槿。

      皇帝坐在御书房内,神态略有些疲惫,因为熬夜,眼底带着点淡淡的乌青之色。
      他无言地打量了杜若槿良久,才道:“他竟连位置都挑得这样好,倘若他在你们平州出的事,别说联姻之事,朕定是要向你们讨债的。”

      言下之意,便是联姻还有得商议了!
      杜若槿心底泛出点点带着酸涩的甜意,也不说话,只是屏息等待眼前的君王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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