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练越娇小师妹》道格林

34、西行

　　“不重要。”
　　任时暄眸子垂落，扫下一片淡淡的黑影，如同深沉的烙印。
　　恨他，他不在乎恨。

　　白奉贤很有可能也在巨人手中，无论如何任时暄都要找回他们。

　　而付雪瑶当下的主意是，既然白奉贤与照君宜被迫进了巨人部落，那他们便往东侧，查清楚骷髅一事。
　　三天寨能进来骷髅，只能是与竹桃几人有意为之，而巨人骨，是造出骷髅的重要材料。

　　骷髅攻击三天寨的巨人部落，是为了巨人骨，毕竟巨人窟的巨人骨很少，且是百年前的骨头，腐蚀遭糙不断，哪有新鲜的好用？

　　付雪瑶道：“巨人群居而生，不会独活。且古书记载，在巨人眼中，视凡人为灵木花草，可爱之物，不会随意虐杀，反而喜之。”

　　可是竹桃他们已经对这些巨人赶尽杀绝了，难道这些巨人还把他们视作可爱之物？

　　“归墟界大义为先，义的是百姓相托，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以绝后患，祸几始作，当杜其萌。现有机会杀咒师，绝骷髅，还三天寨与天下一个平静之地。”
　　付雪瑶不理解地道，“为一人而留苍生祸端？实为愚人之举。”

　　左纯熙与小牵牛花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二人讲话。

　　左纯熙谁的话也不敢苟同，西侧有巨人，他们打不过，怎么救人？
　　东侧有骷髅，这么多，他们怎么找到竹桃？找到了就能杀死竹桃？
　　他非贪生怕死，他只是思虑过多。

　　任时暄又重复了一遍：“不重要。”
　　“你话太多了。”

　　左纯熙侧头看了他一眼。
　　在他印象中，任时暄一直是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可后来，他发现任时暄也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情绪不定，变得事事皆可抛之脑后。

　　情这个字？当真会困住世间这么多人？
　　这个樊笼究竟有什么好，人人都不愿意从中脱身。

　　任时暄不需要付雪瑶自以为是地来告诉他天下道义，世间一切他早就看透了，何须一个晚辈来这里对他阐释这些。

　　“我的灵脉之力，当然我说了算。”任时暄握着剑柄，手一翻，剑身通体结了一层凝霜，方圆百里内寒气袭骨，竟是源源不断的冰冷灵脉之力。

　　付雪瑶猛地转过头盯住剑身。
　　那里涌现出主人蓬勃的灵脉之力，生生不息。

　　三天寨未能压制住任时暄，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在她面前的任时暄，灵脉之力甚至不输谈化青。

　　这么多天他陪着她们入寨、杀滋养物，一切不过才用五分力罢了。

　　他们险些忘了，任时暄是归墟界一眼挑中灵脉最为透彻之人，是康兴十二年芳和宴魁首，那一年的芳和宴，可谓是群英荟萃，天才云集。

　　“我只是不太喜欢用剑，并非刻意隐藏实力。”任时暄道。
　　时令与他自身之力相辅相成，待他完全与剑意结合，才能让他发挥出最为浩荡之力。

　　但是他好些年不愿悟这“剑意”了。

　　他很冷静。
　　越到这种时候，他便越定心。

　　“你以为竹桃便一定在东侧？”
　　任时暄把时令收回去，灵脉之力也藏起来，他扯下平安符，拿着看了会儿。
　　这上面有灵力可以感知，白奉贤与照君宜如今安全无恙，且他们三人这枚平安符可以探到位置。

　　很远，照君宜离他很远。
　　巨人之境对于巨人来说，有捷径可逃。而他要想找到照君宜他们，进不去巨人之境的捷径。
　　只能走很久的路。

　　“巨人比骷髅更好对付，骷髅的目的是巨人骨，上百巨人还活着，他们不会罢休。”
　　“我们向西，骷髅也定会向西，如果能在西向遇到竹桃，那再好不过，一网打尽才是我一向的处事规矩，而不是如你所说，抓头去尾。”

　　任时暄毫不在意道：“无论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在我看来，都不重要。”

　　付雪瑶轻望天空，树木枝头几乎相交，要遮住他们头顶的太阳。

　　任时暄道：“你天资虽高，众人也道你无心之人，但你有个缺点，太易忽略人性，你今年不过二十有三，年纪尚小，人性一事确实难为你。”

　　行到水穷，才能坐看云起，自任时暄那一辈经历万般凄苦后，这一届小辈似乎都历经太少。

　　付雪瑶认下这话：“那我们西行。”

　　*

　　照君宜打腰侧抽出剑，手指抹了把剑尖，够锋利，漆黑颠簸中，她握紧天星，利索把衣服割开一道裂口，透出一片晴光。

　　巨人手中一轻，低头一看，照君宜像只狡猾的猫，在地上滚了两圈，躲过他走路的脚。

　　照君宜浑身是土，抬眼一看，四周大变模样，已不再是她看到的巨人之境。

　　这里有干净的溪流，远处是幢幢高大木屋，形态各异复杂错乱，杂草伸到她膝盖，她跑出一个巨人脚印，又一个脚印在她跟前。

　　她身后……好多巨人，都停下来，在下看着她在地上摸爬滚打，一脸的土灰，崩溃地抱着个剑。

　　她转过身，远处的房屋还冒着烟，隐约也能看到几个巨人。

　　逃不出去的。

　　抓走他的男巨人，突然弯腰，对她伸出了手掌。
　　这张巨大的手掌上都是伤口和粗茧，疤痕不一，有野兽的口齿痕，还有剐蹭的刺痕。
　　但是这只手很干净，指甲也如他们一般，圆滑洁白。

　　这个男巨人与其他巨人不同，似乎更为强壮与高大，身上还有与他人不同的装饰品，领口一圈白色箭羽，腰侧挂着一根雪白的动物骨头，就连衣裳看着也更加柔软，像是兽皮。

　　照君宜抬头望着他绿色宝石般的双眼，有些惧怕，又不敢造次，她慢吞吞伸出手，用指尖碰了他干净的手指。

　　这一举动似乎取悦了眼前这个巨人，他笑了，说了一句照君宜听不懂的话，又跟族人要来了新的衣裳。

　　新衣裳透出红色的燕子纹，照君宜懵懵懂懂，男巨人指了指衣服，照君宜苦着脸又爬进了衣服里。

　　几乎所有巨人看她的眼神都十分新奇，透着点儿关怀，但是有几个巨人，看她又十分冰冷，似乎想捏爆她的脑袋。

　　巨人与他们相比，大概是照君宜对着一只小猫的大小。

　　她隔着这层新衣裳，坐到了巨人两只合并的手掌上。
　　巨人把她高高托起，照君宜仿佛飞了起来，她不敢低头看地面，只能胡乱地琢磨，怎么才能回到任时暄身边。

　　木屋溪流，晾晒的衣服，温和的日光，一切都温暖无比，也巨大无比。
　　看来这里是巨人族的老窝。竟然有两三个年老的巨人，跟人一样，花白了头发，长了许多皱纹。

　　族群里看家的巨人见到他们回来，都开始唱起了歌，声音浑厚昂扬，照君宜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们把捧着他的男巨人围起来，载歌载舞，为他奉上了一顶孔雀蓝的羽毛头冠。

　　一个女巨人接过，照君宜发现她身上也挂着一件打结的衣裳。
　　女巨人把羽毛头冠为男巨人戴上，说了两个照君宜勉强能听出的两个字——亚达。

　　于是所有的巨人都开始喊“亚达”二字，似乎是授予巨人王的一种荣誉称号。

　　他们交流，照君宜老老实实坐着，腿麻，没了知觉，也不敢在巨人王手上动一动。
　　她感到四周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视线，这视线十分复杂，爱恨交织。

　　她闻到了肉汤的味道。
　　巨人部落的老人已经做好饭菜，用来迎接他们的亚达了。

　　男巨人终于把她从手心放下，女巨人提来了一只鸟笼子，至少在照君宜看来，这就是加大的鸟笼。
　　男巨人把她关进了笼子里，笼子里有绵软的衣服当作垫子，也算舒服。

　　女巨人抱走关住她的笼子，进了一间木屋，把她一张桌上，然后女巨人便离开了，只留下照君宜自己，被囚禁在这个窄狭鸟笼里，又被关在这个诺大的木屋里。

　　她躺下，翻了个身，摸了摸身上挂着的平安符，捏在掌心，喃喃低语：“师兄……”
　　照君宜睡着了，又被饿醒了，她只睡了一小会儿，一股浓郁的羊肉汤味阵阵扑鼻，让她前胸贴后背地受煎熬。

　　没过多久，终于进来了个巨人，照君宜喊道：“巨人大哥，巨人大哥，我真的好饿啊……”
　　她声音聒噪，巨人看了她一会儿，把笼子提出木屋，照君宜抓着笼网：“我们要去哪啊？你们是不是良心发现，要放生？”

　　她被带进了巨人酒宴，像个小玩物一样，放在了亚达手侧。
　　笼子一旁，摆着一大盘煮熟的羊肉。

　　照君宜眨眼，无病呻吟，然后捂着肚子打滚：“我要饿死了我要饿死了我要饿死了！！！！！”

　　十几个巨人们盯着照君宜，她更加崩溃了。

　　谁知道亚达突然打开了她笼子门，照君宜抓着笼网，试探地看了一眼亚达，亚达竟然对着她……点了点头。

　　照君宜很快从笼子里跑出来，她抱起一块儿羊肉，吭哧吭哧就往嘴里塞，不愧是巨人熬的羊，就是新鲜劲道！

　　照君宜吃了一脸油水，亚达又笑了。
　　巨人笑起来很聒噪，照君宜只能捂着耳朵，腮帮子里还不停咀嚼羊肉下咽。

　　亚达往木制小勺里倾倒几滴酒水，把小勺推到照君宜跟前，照君宜捧着大“碗”，咕嘟咕嘟喝了半勺，鉴于巨人听不懂话，她对着亚达鞠了个躬：“谢谢。”
　　照君宜心塞，她好想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