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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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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抹完药,第一朵烟花怦然炸开。
燃烧之境……暗下去了。
滚红天空被黑幕替代,几颗明星浸泡在夜中。
小牵牛花哆哆嗦嗦:“第…第…第三目,能过去吗……”
左纯熙听不得这些话:“你既算半个男子,更不该退缩胆怯,你在我们之间,不就是个拖油瓶?”
方才曼珠花攻击的时候,他还薅了马牵牛一把,害得他险些蹭上花粉,这么废的花妖,在三天寨没人护着,怕是一天也活不下去。
小牵牛花低着头:“我不是……”
左纯熙立刻反驳她:“你若有能力,你们掌域也就不会被迫进入三天寨,又在第二目中不知所踪。”
“凭掌域的能力,燃烧之境定不成问题,说不定是为了救你才失踪三天寨中!”
小牵牛花一声不吭,红着脸杵在原地,照君宜拉了一下她手,把她牵走:“左纯熙,你够了。”
左纯熙见识过照君宜的能力。
他一向识时务,尊崇比他能力高出之人,曼珠花妖此事过后,对照君宜有点儿刮目相看,虽然他打心眼里不愿意佩服照君宜,但每次见她这么聪明这么灵活,又忍不住惊叹!
烦死了!
他扭过头,快几步与大蜻蜓继续吐槽小牵牛花。
大蜻蜓不想听,装着听了几句便扑棱到任时暄肩膀上。
左纯熙不敢与任时暄吐槽,愤愤闭嘴。
天太黑了,几乎寸步难行。
如果第三目滋养物的滋养力足够充足,燃烧之境就能破。
距离两朵烟花燃烧还有一些时辰,枯树荒草不知道大半夜会冒出来什么东西,这玩意太邪乎,几人只能在空地处休息。
地面裂痕也总比树后可能藏着个妖魔鬼怪好接受一些。
任时暄把水壶打开,递给照君宜,她喝了两口又还给他,任时暄拧上壶塞:“累了吗?”
照君宜用干净帕子大力揉了揉眼睛,眼睫毛都掉下来两根,她睁顿着眼睛:“我困。”
她靠过去一点。
任时暄道:“肩膀。”
照君宜心安理得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我要睡觉了。”
任时暄说了句“好”。
除了照君宜,如今所有人似乎都毫无困意,他们拎着水壶喝两口解腻,默然地注视着四周。
任时暄记得这样黑的夜晚好像有两次,一次是他五岁生辰的时候,靠在母后肩膀上,红墙高瓦挡不住黑夜,他在母后怀里,异常平和。
后来他再也没与母后看过这般寂寥黑夜。
从五岁生辰过后,他便自己一个人住在归墟界,日日与剑作伴,手掌练出血泡,双脚捱着酸痛。
想家的时候,顺着黑夜,咬牙看一眼家的方向。
他有时候躲在被子里偷偷擦眼泪,数着落到榻上的深滋,一滴,两滴,到第五滴就不能再哭,因为他已经五岁了。
他那时候厌恨,为何是他被选入归墟界,可就是他,没有太多缘由。
第二日他醒来,依旧如常训练、念书……时而想想母后,才能更加努力。
另一次是他十六岁的时候,参加芳和宴那一年,最后一场比试,他和她被困住了,也是这般黑的夜。
到那天的夜晚,有一片繁星,比现在亮一点。
回去之后,见了母后,他和白奉贤便都想要个妹妹,必须像她这般。
照君宜今日在燃烧之境太累了,歪歪扭扭便钻进了他怀里。
任时暄只能搂住她,才能让她舒服。
照君宜头发遮了半张脸,睡得踏实,任时暄这些年最怕她睡觉,现在又希望她好好睡,难过事什么都不要记得。
他轻轻掀起头发,漏出照君宜整张脸,在零星光亮黑夜中,她五官愈发精致。
任时暄总会想,这是命数吗。
好像就是命数。
师父说,命是能改的。
他擅自给照君宜的……她真的想要吗。
“时暄。”
白奉贤喊了他一声。
任时暄食指压了压,白奉贤侧头瞧到睡熟的照君宜,放低了声音。
“第三目的时候,别再让她出力,你也知道狐纹……”
“知道。”任时暄道。
白奉贤翻过身又喝了两口酒,辛辣从喉到胃,浑身热起来。
他举着那枚平安符,线也金贵,女工也挺好,能保佑人平安,迷信。
任时暄封住了照君宜其中一股内力,不到多时便能自行解开。
照君宜在睡梦中微皱眉心,抓着胸口衣裳,似乎心脏难受。
不对,
封住内力不会被察觉,也不会受其干扰。
只有运用之时才会有所察觉。
怎么会心脏疼?
任时暄一股灵力从她手脉而进,游走全身,没任何异常。
他再熟悉不过她体内的三股力,仙门灵脉之力被压制后,其他两股力更为相融,但是要运用得当,又要掌握仙门灵脉之力的压制范围,实为不易。
所以在第二目的时候任时暄帮了她一把。
他的灵脉之力,早就在照君宜体内反复翻查了好些年,不可能有异常。
那为何会心脏疼痛?
难不成与她能看到已死之人先前事有关系?
这种能力,师父说,是因为她体内有三股力的原因。
此刻师父所说的话,给任时暄蒙了一层霜。
第二声烟花响起,照君宜睁开眼睛,茫然一刹,看到任时暄微愁燥乱的眉宇,她抚上去,为他疏展,轻着声音下意识道:“任时暄……”
任时暄立刻聚眸到她身上,神色柔和,十分耐心:“怎么了?渴了?腿还疼不疼?”
说着揉了揉她脚踝。
照君宜摇头:“不疼了,我要喝水。”察觉到自己躺在了任时暄怀中,她扶着地面坐回去,任时暄递给她打开的水壶,照君宜举着喝了两口,还给他。
地是裂开的,天空是漆黑的,没有好吃的食物和亮眼的颜色。
任时暄垂着头,似乎有些丧气:“不应该让你来的。”
他私心,又想让照君宜寸步不离,又想让她一生安宁。
照君宜笑笑,补足觉的她容光焕发:“不来?我怎么可能不进来,这三天寨这么好玩!”
任时暄转过头:“你觉得好玩?可是你又受伤了。”
照君宜突然凑过去,眼睛半眯着,鼻尖险些要蹭过他下颚,丝毫不在意:“好玩啊,受伤……可是你在我身边儿啊,小伤口药能病除,大伤口你不会让我伤着的。”
“任时暄,你真的做的很好,好到让我觉得……”照君宜在这里卡住了,在琢磨话,在疏通言语。
任时暄终于有了个浅弱的笑:“觉得什么……”
照君宜捂着他的心,手掌小小的,似乎包裹着那颗见不着的心。
“觉得你特别想为我摘星星摘月亮,想为我付出你的一生。”
任时暄笑容忽然顿住了,此地起风了,他们二人的衣裳鼓起来,在黑夜中猎猎作响。
烟花响起第三声。
所有的语言收回去,仿佛从没发生。
任时暄眼神又变得冷而尖锐,时令出锋,划出一道白线。
所有枯树长出叶子,橘红色小小一片,顿时饱满。枯草长出绿藤,生出红润花朵,花中挂着一张嘴,即刻燃烧之境变得嘈杂起来。
百只花朵喷出烈火,叶子掉落,在地下形成一团,风又起,把叶子吹出人形。
脑袋、手臂、双腿……由橘红色的叶片构成。
花朵开始歌唱,早就被白奉贤抛弃的绣球弹到天空,所有喷火花把他们围住。
叶片人伸出五指,接住了绣球。
喷火花唱的歌曲是《百鸟朝凤》。
击鼓传花!
叶片人把绣球抛给另一个叶片人,另一个叶片人又抛给了最外侧的付雪瑶,她拿着绣球没有动弹,因为她不知道给身后的叶片人,还是身侧的照君宜。
这首曲子太长了,他们还有时间。
但是,叶片人似乎很着急。
他们无限伸长的那只手臂攥起拳头,如风一般飞速攻击!
付雪瑶转身,后退,手掌沿着叶片人的手臂滑倒头颅,袖中飞出蛊虫喷出细小火焰,燃着几片叶。
她冷着脸一瞥,叶片人轰然燃起,随后变得坍塌,归于尘土。
《百鸟朝凤》变得嘶哑,犹如掐着嗓子吼,更快几分。
再一只叶片人奔来之时,蛊虫的火焰只烧掉几片叶,灰烬还未落地,叶片人便掐上付雪瑶脖子,把她推向喷火花。
拈金线飞涌而出,圈住手臂,收紧,叶片散开一瞬,又重新组合在一起。
时令涌出的冰锥自地面而去,冻住整个叶片人,喷火花牙齿堪堪刺过付雪瑶袖摆。
喷火花嗓子鼓动,在酝火而出,付雪瑶召出另一只蛊虫,尾尖隔断叶片人冻住的手臂,立刻倒伏,火焰烧掉了近处的叶片人。
付雪瑶将绣球给了照君宜,其余叶片人这才平息下来,《百鸟朝凤》继续演奏。
照君宜听到了歌中的布谷鸟的叫声。
任时暄道:“先给我。”
照君宜把绣球交给他,无事发生。
现在整个围成圈的,也就是击鼓传花的,并非按照顺序而来,剩有三位叶片人参与其中。
他们有六人。
任时暄把绣球给了白奉贤,依旧无事发生。
照君宜平静了些,她一出神,听到歌曲中似乎还掺杂着鸡鸣。
白奉贤在左纯熙和叶片人中犹豫,还是先给了左纯熙,叶片人又开始进行规模宏大的进击。
只针对白奉贤。
叶片人的拳头自后偷袭,击在白奉贤后背,他瞬间崩住力道,接下了这一拳。
原来这一拳,有一棵树的重量。
照君宜道:“绣球快还给他!”
左纯熙把绣球抛给白奉贤,在第二拳到来前,白奉贤把绣球给了叶片人。
叶片人很快给了另一位叶片人,然后这枚绣球,落到了小牵牛花手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