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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飘零久 ...

  •   剑气与云气埋入龙鳞腹地,一点颜彩绵延成广袤的大唐国土。

      江南水道因了雨季而活发,水里混杂了浮光人影,把勾栏瓦舍的碎语揉入漪波。那些年,三个人的名字随流水滋润田间作物、盛进粗瓷粥碗、倾入高士茶杯。其一是中条山的人瑞张果,仙寿恒昌,武后曾诏其入京求长生之术,以张果佯死作罢,对得道升仙的渴慕令百姓神往;其二是明石散人,以悦离神功问鼎天下,在武林史大书一笔;最后的一人出身卑贱,并无服人的技艺,却为天下女子妒恨、为天下男子恋慕。

      虚衔江南第一美人,实则名唤燕九岭。

      吴楚钟灵毓秀,定于一个燕九岭恩宠优渥,她十四岁已在江浙一带臭名昭著的金羁派崭露头角。金羁派鱼龙混杂,上至富埒官吏、下至篾片掮客,吸收了乞丐、游侠、方士、盗贼、屡考不中的秀才等新鲜血液,谈笑间唯恐天下不乱。搞占卜测字的郑斯袭用曹子建的名句“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取如此派名,且选定派门吉祥物红顶公鸡。日后派中成员无论讨饭干架抑或行窃偷猎,必先祭出红顶公鸡,哪怕身手不便,哪怕被黄鼠狼发现。一时间虽然派中成员的得手率大幅降低,金羁派声名却远播,且以越州为中心掀起一阵江南鸡贵的浪潮。

      金羁派虽多三教九流,但无人不把派门荣誉视于生死之上,处于生死关头除外。美人燕九岭在骗婚三十余起,揽收彩礼五百万余两后被六韦花山庄的湛立威擒获,未动一刑一杖就供出幕后主使,把金羁派教主送至寒秋阴鸷的铡刀下。

      湛立威有心将误入歧途的燕九岭收作姬妾,她却私自偷出一匹汗血马,载着六韦花山庄的珍玩器物,连日逃回金羁派。此举坐实了蛇蝎美人的传闻,湛立威也颜面尽失,金羁派却拜燕九岭为圣女。

      那一年,同是武林声名最振的帮派饮牛津遴选新教主的一年。新老交接大会上,不速之客燕九岭率领一众虾兵蟹将到那里吃吃喝喝,致使应邀前来的豪杰反倒只赶上几口白水。新教主许寄北二十又六,着一身湖蓝织锦半臂,不愠不怒地看着她,淡淡一笑,端起金樽敬了敬,“阁下贵干?”

      燕九岭舔舔手指上酱牛肘的汁水,头一昂,绣花胡帽的流苏恰好扫过鬓角,“贵派来祝许教主千秋万代!”

      许寄北面不改色,“多谢。”

      席间许寄北似有意还无地经过燕九岭,听得她对戴太阳巾的一人说道:“你吃点值钱的,那芝麻饼遍地都是!”许寄北暗暗勾起唇角,瞧准空隙骤地往她蛮腰上狠掐一把。场中无人武功胜过许寄北,他想掩盖的小动作就无人能勘破。燕九岭叫出声时,他已在十步外,应酬从益州赶来的分舵舵主。

      燕九岭环顾一周,最后满腹狐疑地盯住芝麻饼道士,“你干嘛掐我?”

      “不是我诶。”那人原有些呆傻,此刻更是哭笑不得。

      “还装?吃不死你!”燕九岭抄起那碟芝麻饼,统统掖进道士嘴里,那人面色憋红,直翻白眼,燕九岭却快活地笑起来。

      江南第一美人正如日光下倦懒的猫儿,皮毛浓密水滑,圆圆肉肉的掌踏出时会放肆地翘起尾巴。这股得意劲儿偏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念,许寄北也想荡平那不谨慎的骄傲。第二天,金羁派新门主郑斯便收到许寄北的短笺,只说把燕九岭送过来。他用的的的确确是“送过来”三字。郑斯皱了皱白面团子上的两道细眉毛,又不太敢向武林第一教派的使者发作,硬生生拧出勉强的笑容道:“燕九岭好歹是我派圣女,许教主的口气也未免太张狂些。这怎么也得送点礼金啊!”

      使者薄凉道:“教主让我转告你,他不是比湛立威更温柔的人。”言下之意,得罪许寄北,最好的结局还要看看初代门主。

      “我没差呀,”燕九岭梳着双鬟垂髻,十六破幅褶的水红裙拖出华丽的尾翎,“把我送过去好了,越州呆腻了,看扬州很不错呢。”

      郑斯眨眨白面团上芝麻大的两粒眼睛,忽而沉声道:“容我想想。”

      “你不会舍不得我骗婚的进项吧?”燕九岭抚唇轻笑,毫不知耻地说:“那招用滥了,钓不上大鱼了。”

      郑斯还是摇摇头,对使者说:“请回吧。圣女关系举派荣誉,我不能草草作主。”

      使者“嗤”了一声,拱手握拳,“好自为之。”

      燕九岭也好不欢喜,形诸于色,“你为什么不答应?”

      郑斯受惯她颐指气使的态度,凡事迁就,这次他也平心静气地说:“我派人送你北上如何?”饮牛津的势力在汉水以北并不昌盛。

      “你为什么不答应?”燕九岭一字一顿地问。

      “就当我舍不得骗婚的进项吧。”郑斯轻描淡写,起身躲开燕九岭凌人的锋芒。

      门主意如此,金羁派上下都要为保全圣女而战。最先,饮牛津通过红顶公鸡的标识辨认金羁门人,男则立斩刀下,女则欺侮蹂躏,许多恰巧买鸡的无辜百姓亦蒙受灾害。金羁派懂得变通,改为在衣袖内侧绣一只红顶公鸡,不知怎么也被饮牛津知晓。从此街头屡见贫民的残破骸骨,不忍卒视,距尸骨不远必有半截斩掉的袖袍,刺绣公鸡猩红的头冠上鲜血尚温。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过不多久,八成门众开始呼天抢地,他们中有人连圣女的样貌都不清楚,就这样被赶尽杀绝着实冤枉。

      时维九月,烟水寒潭雁影,培植梧桐木的道上间歇响起叶片碎裂声。一个叫宇成的小乞丐说帮派再胡闹下去他就退出,他小小的身躯尽量蜷缩在从旧雨伞扯下的油布里,说完了话在大人的静默中数了数讨来的铜板。

      突然正对着宇成的老乞丐向他指了指西面角楼,“看那儿。”

      宇成如惊弓之鸟,“饮牛津又打来了?”他和其他人一样向老乞丐手指的地方望去。

      绮霞堆叠的角楼,云翳和翘立的飞檐彼此苍凉渲染,镂出绚烂的暖光,而高楼上的人被一盏阴影覆盖,背后的霞岚如实描绘出她的体态和精致胡帽。众目属意,但她没有发觉。

      “为这样的女人,打一辈子仗也值得。”老乞丐说。

      “什么江南第一美人?”宇成接道,“她是大唐第一美人。”

      金羁派重地设在乡野,由派内乡绅捐赠了几个钱搭出草坯房。秋天未尽时,这片房子烧为灰烬,里面的人也没有了。脑满肠肥的郑斯被铁刷子筛掉一层皮肉后仍不交出燕九岭,铁骨铮铮地说:“我和先任门主看着她长大,不能让她落到虎口去。”

      许寄北哑然失笑,“我是老虎?”

      郑斯艰难地摇头,“你是一颗虎牙,饮牛津才是老虎。”

      “你既知道饮牛津是百兽之王,怎么还不自量力呢?”

      曲直使周采官在郑斯手足、腰腹、脊背等五处分别施以立钉、杖刑、剔骨的酷刑,最后才将一柄钝剑锁进他的喉咙。金羁派无可劫掠,饮牛津干巴巴地喊打喊杀,过过嘴瘾。剩下一个燕九岭,许寄北把她绑回扬州。

      燕九岭二脚猫的身手,连饮牛津的弟子资格都拿不到,但背后教主坐镇,也位列至四护法的炎上使,同侪周采官在越州修罗场便有过一面之缘,是个温吞的青年;润下使游心玄来自浪穹诏,温婉如水,讲话几乎听不懂;从革使许寄端,连许寄北都礼让三分,在燕九岭出现前,她才是饮牛津心照不宣的第一夫人。

      饮牛津每年都会从各地搜罗根骨奇佳的孩子,有的是士族乡绅慕名寄养,有的是孤儿。饮牛津开派百年,十二位教主中有四位是孤儿。孤儿统一入籍赐名,第十二代排到“寄”字,才有在位教主和从革使名姓上的相合。

      许寄端邀请燕九岭,敬过一杯酒就是下毒的,面上如一母同胞,脚底下频使绊子。许寄北每次出现得仅晚半步,不疾不徐地寒暄两句,再把燕九岭带走。白云苍狗,等许寄端的招数用尽已是翌年六月。

      先天元年的六月,幽州大都督孙俭袭奚和契丹两族。邻国与饮牛津往来频繁,契丹特别来使请许寄北从中运作,套取唐军情报。许寄北为免趟这一滩浑水,携燕九岭北上东都洛阳赏牡丹。他位极巅峰的一生全因此行而黯淡。

      两株天各一方的藤蔓,迢遥而来,柔嫩的芽角相触后竟缠绕成密不透风的绿墙。许寄北自然想不到洛阳一队奇形怪状的人中,有一株和燕九岭绾合的藤蔓。终其一生,他都咬定燕九岭是被慕之沂诱拐的,根本不去想前者被他在凉州抓获时凄哀下跪的缘由。

      慕之沂相貌平平、武功平平,或许有那一队怪人在侧才衬得他出奇正常。那支队伍里为首的是一个身体佝偻的银发老者,拄一根盘龙拐杖,健步如飞;旁的赤脸壮汉,身长八尺,头发胡须尽是殷红色;与慕之沂年若相仿的黄衫男子鹰鼻鹞眼,面□□诈,似是疑心很重;唯一的女子戴着唐初年时兴的幂篱,全身遮掩在宝蓝布帛后。小孩子围着他们蹦蹦跳跳,最后送出几枚铜钱,鼓励艺坛奇葩再接再厉。慕之沂被许寄北关进扬州后,许多同样古怪的人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结派为“摘金钩”,上门讨要慕之沂。

      驼背老人说,许教主不如成全他们吧。

      许寄北抚摸拇指上的金甲玉谍,坐在漆金台座上倨傲无匹。

      驼背老人就说,那我的徒弟你总该还回来吧。

      从革使甘愿吃亏一点。水红连枝花样绣罗襦绽开般绚烂,她伸着手指插道:“把两个祸害一并送走!”

      许寄北第一次雷霆大作,顺过许寄端握在手里耀武扬威的软鞭劈头抽了她十几下,罗襦破成条条块块,人宛如掉进血池里。周采官和游心玄将她拖下去禁闭了整个月。等她重见天日,燕九岭仍被拘在饮牛津,慕之沂早已由驼背老人赎回,远离江南。蹊跷的是,自那许寄北敛了不驯的性情,转而应承与许寄端的婚事,没再提“燕九岭”三个字。

      那是与驼背老人交手一战,五十招刚过,他败了。

      从饮牛津关关试炼中脱颖而出,并非缺乏对手,但从未有人陷他于如此惨烈的败局。那一日流光溢彩的剑花如骤然盛放的烟火,许寄北恁的使出浑身解数也毫无办法,眼看驼背老人的盘龙拐头捶向自己前胸,停在咫尺的毫厘。他只好叫弟子牵出狱中的慕之沂,以免输得更无气骨,驼背老人的要求他都默然应许,仿佛没发生任何纷扰。

      许寄端乐得陪许寄北做个无忧无虑的待嫁新娘,但夜里她悄悄找到软柿子似的从革使,嘱托他“把燕九岭送去泉州,越快越好。”泉州也在饮牛津的势力范围内,并非她宅心留燕九岭一命,有上回的教训,她不敢再造次。

      往日的第一胡闹美人妆面也不理地枯坐着,素白绣襦多时不换洗,对着冷落庭院萧萧的死气。她现在倒学会了郑斯教导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燕九岭咽不下几口饭便呕吐不止,不及清理又栽头昏睡过去。周采官在饮牛津修行过岐黄术法,虽然不用看诊也能明白还是诊了脉才开药,烹煎到好火候再给她喂下。秘密出行不能有帮手,所以周采官身兼车驭、药师、总管和丫鬟数职,任劳任怨地做好每件事。偶尔他注视那张令天下男人心旌摇荡的脸不自觉地伸出手,即刻闪电般缩回袖中。

      他一直清醒自律。所以即使生性绵软仍能屹立于饮牛津仅一人之下的地位。

      到了泉州,燕九岭即将临盆。周采官只好到驿站给许寄北寄出一封信,说是丁母忧,请求守孝三年。这是他从父亲官场上学到的话。他的母亲确已过世,但不知十年前的母忧能不能补丁。

      暮山紫,来年四月。燕九岭所居的石壁居冷气蚀骨。她把棉絮缝成小袄裹在婴儿身上,将孩子柔若无骨的小手贴上自己精致无双的脸。周采官日出要穿出山岳到草市备置物什,日落回到石壁居。临近的山泉映得石穴入口一壁清透水蓝,漪波微微,他绕过宁静的水幕壁画看到美人抱拥着嗷嗷待哺的婴孩,奇异的错觉与幻梦摄住他,让他想堕入这安逸规律的作息,让他想沉溺在夫郎与父亲的戏份里。

      “你不回去吗?”

      良辰美景如迅落的潮水退开海岸,神思从三年幻觉中拉回现实,周采官一震,“我的确该走了,”顿一顿,对燕九岭道,“孩子也要走,不能由你抚养。”

      燕九岭望着怀中襁褓,忽然间泪落成行。

      孩子由周采官交给饮牛津在泉州的分舵,作为弟子培养。回扬州前,他得知这孩子赖以标识的名字,匆匆赶回石壁居告诉燕九岭。她困在水蓝囚牢,浅绫裙皑皑似白雪,摇摆着她日渐清减的身子。

      声音略带疲惫传入耳际:“他叫许慕臻。”

      作为饮牛津年幼的候选者许慕臻存活,这种生存必须毫不犹豫喝下分量差一点就回天乏术的毒药,必须忍受肮脏的环境和非人的训练,必须为争抢活下来的权利而不择手段。转眼间这孩子也青衫磊落,浸淫杀戮多年而眉宇氤氲在冷漠与深邃中,他转过风姿卓越的面孔,抬起修长手指,夹住飘落的桃花。

      身旁的小胖墩羡慕极了,却相反发出一声满不在乎的嗤声,而许慕臻最瞧不上的也是小胖墩。此人不管听到多不起眼的吃食,都能发出满山动物开餐会的吼声,若是弃养的孤儿,许慕臻还能稍稍原谅,可对方偏偏有名有姓,唤作薛敢,父亲据说是天府蜀中的富户,隔三差五贿赂讲师,在严苛的饮牛津养得大腹便便。

      一个女孩望着许慕臻失神,不等他人察觉很快移开眼神。她就生在泉州的珍珠村,父亲江仲逊是一位饱读诗书的秀才,给独生女儿取名为采萍。

      大部分时间,许慕臻都与暂化名高向的男孩度过。高向说他的名字本是四个字,而这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家在茫茫无尽的东海,海的这一边难以理解他的真名······许慕臻回复他,“我给你起个名,高低不平。”

      高向的家族研习周易占卜,作为被寄予厚望的传人,他曾试着拿蓍草为许慕臻卜算,大惊:“蓍立!奇瑞非常也,不可言!”这时候江采萍也好奇地让高向算算,高向慌张布好蓍草,又大惊:“蓍立!奇瑞非常也,不可言!”

      许慕臻不禁冷哂:“你不是只会这一句卜辞吧?”

      高向心里打鼓,却很无辜地擦汗:“我说的是真的。”

      天地可鉴,他们只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这一抓一个准的“奇瑞非常”让许慕臻自幼坚信高向的卜算全是胡扯。那时,他只相信自己的异处,而江采萍的“奇瑞”让他的“奇瑞”不稀奇了。

      和高向交好的因由,也许许慕臻不愿承认——有别于承接祖荫的薛敢江采萍,高向的家人消失个三五年才会在高向都忘记的时候冒出来,送一小包切鲙聊表亲情。两人用树杈穿过烤熟,撒些椒盐吃,但不足以果腹。许慕臻踢起脚边一粒石子,出手准确地抓牢,抛向五十步开外的一只杏花鸡,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仅够高向抬个头反应一下,许慕臻已抱鸡而返。彼时许慕臻的实力有目共睹,无人不认为他能从泉州佼佼而出杀将扬州混个差使,脱离低贱的弟子籍。

      他们把鸡骨头垛成一堆便向后躺倒,青天白云从地角曼延到天顶,温柔地倾覆过来,通常高向都在此刻感慨万千。

      “我喜欢采萍。”忽地掠过一道白光,每棵微小的草叶带上颤抖的雷电,天阴沉下来。

      许慕臻早瞧出他看江采萍的眼神望穿秋水,但一念又起,他不得不弹起来说:“要下雨。”

      两人大步流星地跑回弟子寮,许慕臻脸不红气不喘,若无其事地看着高向弓着身子咳嗽。

      “古人说······‘钟鼓乐之’‘琴瑟友之’,你看我是不是弹琴唱曲送小手帕······”

      “随你。”

      高向见他倏然之间拒人百里,心下顿时轰然二声,“难道你也喜欢采萍?”

      许慕臻白过去一眼。

      “那你干嘛不高兴?”

      “我在想试炼。”

      饮牛津广收孩童,教以识字、格斗的基本功课,修行六年参加第一次试炼,修行到十五六岁参加第二次试炼,划分各支学习专门技艺。黄老专于内功,越女精于剑法,三玄推算周易星象,神砂钻习毒物机毂,仙倡晓解百兽之灵,神农妙回杏林之春,伏羲奏高山流水之雅,万舞灼渌波芙蕖之姿。但若想进入饮牛津的权力中心,其实只有两个选择——黄老,越女。无数目光凝聚其上,譬如刀剑锋刃交错的火光。

      许寄北夫妇均出自黄老,许慕臻见过一次。

      那是柳絮漫天着床的早春,人头攒动,多得像黑压压的古木,中间让出一条路。许寄北和他其貌不扬的夫人穿过这唯一的聚光小径。半大孩子不瞬目地望着手握饮牛津生杀大权的教主,尽管对方全然不知有对自己如此钦佩的孩子,飘絮如纷纷大雪,折叠出轻微的风声褶皱。许慕臻没说“大丈夫当应如此”,也没说“彼可取而代之”,他只是别开眼,拳头攥得很紧。

      他记得许寄北就是弃儿,孤胆绝杀,登上王者宝座。对抛弃自己者最好的报复,莫过于此。

      “采萍想去万舞,”高向沉吟,“我要是学伏羲就可以为她奏乐。”

      许慕臻哑然失笑,“扮作伶人油头粉面那样,别怪我瞧不起你。”

      高向居然很认真地点头,“我也瞧不起。而且师旷高渐离都瞎了,我疑心这是乐师的宿命。”

      所谓宿命,以命为凭,拼一轮回到归处才能勘破。在起点,无人可破。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签约走流程中,目前有10w存稿,我可能会断更但是不会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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