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糖》北城菲雪

10、第 10 章

　　雨小了些，但是路上还是坑坑洼洼的积水，霓虹闪亮，唐驰背上是温软的一团。
　　方纯时睡时醒，手里的伞歪歪斜斜跟着晃。
　　唐驰往上颠了一下，试探方纯的状态：“方纯，伞拿稳了，别让师哥挨浇。”
　　方纯好像听懂了，软糯地哦了一声，把伞紧紧攥在手心里，不晃了。
　　杨殊比那个大功率的灯泡还亮，又骂了一句：“简直没眼看。”
　　唐驰笑说：“那你把头转到那边去。”
　　许嘉彦也笑，这么看方纯和唐驰真的很像一对情侣，就像他和背上的这个宝贝。
　　此时雨停了，车水马龙也停了，剩的只是相贴的胸膛底下安静而热烈的心跳。
　　李文彬睡的迷迷糊糊，恍惚之间用五个人刚好都能听清的声音小声喊了一声：“老公。”
　　此声犹如雷霆，许嘉彦心都震了一下，手心都出汗了，他不知所措的看向另外清醒着的两人。
　　二人面色不改，安静如常，许嘉彦以为他们没听到，脸色惨白惨白的担惊受怕。
　　怎料杨殊却发出一声：“不要紧张，都是自己人。”
　　听见了，听的很清楚。
　　许嘉彦悬着的心坠入谷底，突突地跳。
　　唐驰看他一眼，淡然说道：“别紧张，我不信你刚才在清吧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下许嘉彦坠入谷底的心才彻底安静下来，他说：“裴老板和王叔叔……”他记得王天好像是唐驰的舅舅吧。
　　唐驰点点头，说：“他们已经在一起19年了。”
　　许嘉彦说：“真好。”
　　他打心底里羡慕，能和相爱的人相伴19年。
　　像他们这些不被大众接受的群体，能够打破世俗在一起已经是很不容易，能相伴的更是少之又少，他不禁把背上的宝贝抱的更紧了。
　　“其实那天在天台我们就看见你们了。”杨殊说。
　　许嘉彦抬头看看杨殊，又看看唐驰，他们早就知道了，但是依旧留给对方最大的尊重，还邀请他们来吃蛋糕。如果没有李文彬这声老公，唐驰和杨殊可能会一直装作不知情。
　　唐驰说：“我不觉的爱情一定要加以男女区别，所以你无需紧张。”
　　许嘉彦彻底放心了，低声说：“谢谢。”
　　短暂的安静缓解气氛，许嘉彦又问：“师哥去那里做什么？”
　　杨殊说：“考研压力大啊，我俩去那放松放松。”
　　许嘉彦笑：“师哥们也会感觉到压力吗？”毕竟你们已经这么优秀。
　　“大啊。”杨殊想到那些东西就头痛，“我们也因为法条背不下来而发愁，也去那背过，不同于你们的是，我背不下来唐驰只会拿书给我一个大比兜。”
　　许嘉彦扑哧笑出声，唐驰也笑，“说的好像你没打过我一样。”
　　似乎是他们交谈的声音吵醒了方纯，他不舒服的扭动几下，拿脸蹭蹭唐驰的后颈，哼哼唧唧地趴在他耳边嗫嚅一声：“哥～”
　　然后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再次安静下来。
　　岂料，就着一声哥，把唐驰撩的身体一紧，心底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紧接着微不可查的变化让他恐慌起来，后颈的那块皮肤都跟着敏感起来，唐驰心里暗骂不好，他尽力保持着面色平稳，不让别人看出异样，步伐放缓，只要方纯安分?老实就不会出问题。
　　好在方纯真的老实下来，呼吸平稳而又缓慢，在他背上安心睡去。
　　还好，唐驰心里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了，但又没彻底冷静下来，方纯灼热的呼吸依旧喷在他颈侧，后颈的皮肤变得加倍敏感，唐驰在心里默背法条，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转移注意力。
　　绯红不自觉蔓延上耳尖，他把方纯往上颠了一下，放过他的后颈，让方纯侧头呼吸在他肩膀。
　　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雨几乎停了，他们在门禁时刻踏入校园，先把两个醉鬼送回寝室，方醉鬼趴在唐驰的背上不肯下来。
　　许嘉彦试图解开他缠在唐驰脖子上的手，方纯却不情愿的甩了一下，哼哼唧唧，满是不情愿。
　　许嘉彦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只能耐着性子哄：“方纯，松手吧，我们回寝室了，师哥们也要回去休息。”
　　方纯又睡过去了，没动。
　　唐驰有些想笑，问：“你们平时也是这么哄着来的吗？”
　　许嘉彦一愣，“是啊，方纯年纪小。”
　　其实与年纪大小无关，就是方纯可爱又乖，谁都没法对这样一个弟弟生气。
　　唐驰直接几步台阶坐到了方纯床上，“方纯，你再不下来我就要把你背回我寝室和我睡了，正好你杨师哥最喜欢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了。”
　　杨殊在底下直骂：“滚吧你。”
　　方纯半梦半醒，就听见三字：吃小孩。
　　吓的一趔趄，腾的清醒过来，怔了三秒，大脑开机。
　　杨殊：“……”
　　许嘉彦：“……”
　　“师…师哥。”方纯这下彻底清醒了，虽然醉了，但是他不断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师哥的背很暖，很宽，不禁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你睡吧，我走了。”唐驰好心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起身要走。
　　这种尴尬的气氛方纯总觉得要说点什么，他应该说谢谢师哥，但是满心满眼的困，只想睡觉，嘴一瓢，脱口而出，“想睡了师哥。”
　　此言一出，惊天霹雳，所有人都僵住不动，唐驰也是回过头怔愣地望着他。
　　杨殊惊叹：“小朋友志向远大！”
　　许嘉彦在替方纯尴尬。
　　看来是大脑开机没开好，方纯也僵住了，片刻之后他意识到口误，惊慌的差点跳床下来解释，“不是不是，是我想睡了师哥。”
　　316再次死寂，好家伙这次还加了个定语。
　　真是，越解释越说不清，越描越黑。
　　方纯恨不得真找个地缝钻进去，手舞足蹈的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睡了，师哥。”
　　方纯憋的满脸赤红，要哭了，脑子全乱了越说越说不清楚，最后顶着一张大红脸气愤的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晚安师哥！”这一句是吼出来的。
　　方纯想说的是，我想睡觉了，师哥。
　　他背过去，闷在被子里不出声，羞的不敢出声，他整个人像在开水里烫过的小虾米一般，熟透了。
　　只听得唐驰轻笑，“晚安。”
　　这人怎么还这么无情的嘲笑他啊——方纯心里哭过一万次。
　　轻轻关门声之后，方纯真的闷在被子里哭出来了，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双盈满水月的双眼，看着许嘉彦，声音里满是委屈：“嘉彦，怎么办啊——”
　　许嘉彦刚也被方纯的一语干懵逼了，此时只能无力的安慰他，“乖放心哈，问题不大，都是自己人。”
　　这是刚才杨殊说的。
　　方纯一晚上没睡着觉。
　　另一位也几乎是一晚上没睡觉。
　　断网少年重新归来，就跟个瘾君子一样，抱着手机看三四个小时了。
　　论坛的评论大楼他是一个也没放过，一条一条看到了最底，方纯估计是放弃了，摆烂行为一条评论也没删除，曾经无声的battle被所有人知晓了个遍。
　　一块方糖。这个名字还是明显了些。
　　那个亚克力的钥匙吊牌上，原来是方糖不是冰块。
　　就像之前唐驰夸赞他的一样，方纯的基础很扎实，在论坛上辩论的有理有据。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用杨殊的话来讲就是：你笑的就好像那个变态一样。
　　他记事起父母就在无休无止的争吵中度过，六岁的时候，父母终于离异，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自小居无定所，生活的及其没有安全感，后来被王天带走后日子好过很多，但是对他好的人依旧只有王天和裴清，他性格清冷，很少对不相干的外人关心，杨殊也是少有的朋友，在他眼里外人很少会为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去争辩，哪怕只是在网络上。
　　他不爱说话，不爱交朋友，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王天说多笑才会容易交到朋友，可是他笑不出来，他想起那座冷冰冰的房子，和昏暗的房间，嘶声力竭的求救却无人回应，他就笑不起来。
　　但是方纯不一样，他初见方纯的时候他还刚读大学，方纯一家人来送方欣，那时候的方纯比现在更乖，白生生的陶瓷娃娃跟在方欣屁股后面，那时候唐驰望着他们的背影就想，要是他能有这么一个弟弟，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
　　那时候的他眼里满是羡慕，那次也是第一次，他从别人的身上获得了慰藉。
　　后来方纯来到大学后，他见过方纯好几次，但都没上去打招呼，他觉得这样会冒犯到方纯，但每次只是看着他就好像能获得到某种力量一样。
　　他很少笑，却看见方纯就想笑。这种微妙的情绪没有任何理由，就像你看太阳会眨眼，条件反射。
　　想想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小师弟成为了他的救命良药。裴清曾问他谈恋爱的问题，他还记得裴清说的是心之所向。
　　他想，他现在也找到属于他的心之所向。
　　他想，他喜欢上方纯了。

　　师哥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