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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一章 ...

  •   第九十一章
      柳绿草枯,冬去春来,从结婚时起算已过去了四个年头。这时光呀,当你身处其中时,并不一定能急切的感觉它在流逝,而当你回首顾盼时,那时光就像飞逝一样。转眼间冬洁已三岁有余,下半年便可上幼儿园了。这孩子乖巧懂事,比别的孩子要早熟许多。冬洁就像知道妈妈心里的难处似的,很少哭闹,穿在身上的衣服,几天都不会弄脏一处。
      吃饭时,很少会把饭粒掉在地上,就是偶尔有,那她也会用小手把它捡起来,说:“这样就不用奶奶去捡了。”还说:“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做,这是妈妈说的。”凡玩过的玩具都一样不落的收起,放在那只发着暗红光亮的藤篓里,这是奶奶从老家带出来的。小小年纪的冬洁,那嘴却如蜜一般的甜,极招人喜欢。爷爷奶奶更是视冬洁如宝贝一般,一日都离开不得。因为尚小,还进不得幼儿园,所以,白天都由她爷爷奶奶带。本来每日早上文丽便要匆忙地把冬洁送过去,不过后来都由她爷爷奶奶过来接。因为文丽工作忙,她婆婆想尽可能的多帮着她些,再则也可让冬洁多睡一会,孩子毕竟还小。只是下班后仍须文丽自己去接回来,因为她下班从没个准点。文丽一直是学校的优秀教师,现在又被评为市局的优秀教师,自此那工作似乎又添了许多的忙处。她婆婆看了暗自心疼,儿子云山多数时日都在外头,就是回到家也不会主动帮着做点事情,就像那算盘,你不拨,他不动。文丽似乎从来都不去说他,只管自己做。这又要忙里又要忙外的,她一个人哪里顾得过来。因而她婆婆就说:“我看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冬洁住在我哪里,等星期日再过来接,这样你也好轻松一些。”
      文丽笑笑说:“妈,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担心这样对她日后念书会有影响。因为我带在身边多少总能教她一些东西。”
      她婆婆说:“这话是极有道理的,只是我看你太辛苦了,再说冬洁毕竟还小一些,连幼儿园还没有上的,若是等读了书那倒真是要你教了。她顿了顿后叹口气说:“哎…都怪云山不懂事,也不知道帮衬你一些。要不这样,遇上刮风下雨天或是太晚就不用来接,让冬洁留在我这里好了。”
      文丽知道婆婆是诚心诚意地,不好一味拒绝,伤了婆婆的一片好心,因而就松些口气说:“这样也好。”接着又安慰婆婆说:“你也不要怪他,出车在外也挺辛苦,没事的,我能应付过来。”
      文丽把冬洁接回以后就要忙着做事,这时冬洁便安静地坐在小椅子上,顾自玩游戏或看儿童画报。有时也会拿起笔在本子上画些儿她的智力所及的图形,过后请妈妈给她改。她已能写一到一百的数字,还能熟练的写自己的名字。文丽批改作业时,冬洁便坐在膝下,她最喜欢听妈妈讲故事。文丽便把大哥哥大姐姐写的作文念给她听,把作文中的成语故事讲给她听。文丽是教语文课的,她知道语文是最不好恶补的,写作文全凭平时的知识积累。她想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法,让冬洁受些启蒙式教育。其实她的目的并不在教授知识本身,教授知识是学校的任务,应该留待学校去做。她只是想让冬洁受些进退应对,待人接物,动手做事这方面的日常知识,同时也让她从小树立起趋善避恶,懂得感恩的意识,期望她以后能有一个良好阳光的心理素质,这才是她的目的,这也是为人父母所应尽的责任。
      小冬洁见到云山时不知怎的,总显得害怕不敢出声,也不敢亲近,躲在妈妈身后或奶奶身后,一双乌黑的圆眼怯生生地看着他。谁都看得出来,云山一点也不喜欢冬洁,即便看她跌倒了也不会上前去扶一把。为此他爸妈曾严厉地呵责他,总以为云山是因为女孩子才不喜欢的,他们心想,这事倒不打紧的,等冬洁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时,这当爸的就自然会喜欢的。云山常故意装鬼脸吓冬洁,直把孩子吓哭为止,他爸妈气得拿眼珠子瞪他,他妈警告说:“你再敢这样的吓孩子,我就对你不客气,有你这样当爸的?”云山只好尴尬的说:“我不过是逗她玩而已。”
      王云山对文丽母女横竖都不是滋味,爱不得又恨不得,疑心重重。她虽是个人人夸赞,庄重矜持的女人,就如自己人人都说老实一样。可现在想来,这种夸赞并不见得名副其实。王云山从小生长在山乡,没念过多少书,也没啥见识,和文丽相比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自卑感,但却极爱面子,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处女情结和大男子主义被压抑得无处表现,当村里人恭维他、羡慕他时,让他有一种短暂的陶醉和满足。可是每次出车总要十天半月的,俗话说:“久别赛新婚。”可回来后,两人并没有几句话可说,想和她亲热一下,就是不拒绝你,也是别转着头,说是酒气太重受不了。而此时的王云山,体内聚集的能量就像将要喷发的火山一样,力气大得就像一头非洲野牛,而她却像一具冰凉生硬的木偶的,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这哪是什么亲热啊!见了王云山的人都说他好福气,娶了这么好的老婆,村里的那些同龄人对此很是羡慕,可之中滋味又有谁能知晓?只能借酒来消除心中的烦闷,因而结婚以后没别的长进,那酒量却是日日见长。当一个人独处时,便会仔细搜寻,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处小小的异样,都会瞑想半天。
      这天,王云山坐在狭小拥挤的家里,眼光又开始到处游离起来,无意间定格在那堆书上,其实那些书早就翻过了。他懒懒的移过身去,伸手抽出一本,然后用大拇指别住书页,“唰唰”的倒腾了几次,当然仍和先一样,没倒腾出什么来。他只得懒懒的丢了回去,这时忽然看到书中露出一个纸角来,他赶紧过去把纸抽出来,原来是一封情书。因为这本书的封面比较特别,有一个夹层,所以一直就没有发觉。
      原来这是两人热恋时,倪潇儒写给严文丽的情书,也是唯一的一封情书。尽管两人已经分开了,但严文丽仍一直珍藏着,舍不得毁掉。本来是打算藏在妈妈那儿的,只是担心妈妈那一天无意间看到,肯定会把它毁掉。再则因见王云山一副老实巴交,木讷愚笨的样貌,因此就放松了警觉,心想放在自己这里应该也没事的。不过还是谨慎些好,她把信塞入一本旧书封皮的夹层内。信中那些火辣的、在他看来甚至是□□字眼,什么“爱你亲你”呀,什么乳…呀,王云山眼睛在纸上,那汗毛却像芒针一般直竖起来,心里的滋味就像是嗅到了地里粪窖中倒腾出来的陈年恶臭一样。他咬着牙关,“丝丝”的抽着冷气,口中不停的吐出“啧啧”来。这和山村的观念和深植于内心的那种情结离得太远了啊!他“嚯”的猛然站起,把那张令人作呕的纸“嚓嚓”的用力往手心里捏,心里是又气又恨又鄙视,哼,她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黄花闺女,一副傲然不可侵犯的样子,那样的瞧不上他。他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梦寐以求所得到的,不过是这么个烂货而已,这一回真是铁定了。“这个烂货,烂货!”他一边跺着脚一边在心里骂道。
      这真是天大的笑柄,是奇耻大辱!这事不消说村里的人和自己的爸妈知道,就是现在他们并不知道这事,他也觉得自己因此而矮人一等,总觉得有人在指指戳戳,在讥笑着他。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一下就涌上一股无名的委屈和说不出的恶心来,有一种被欺骗、被耍弄的感觉。他在心里啐道:“呸,一个失了身子的女人凭什么瞧不上人?”世上的爱都是宽广包容的,唯独两性间的爱是狭隘排他的。天下的男人多半可以毫不犹豫的宽容自己的放纵与薄情,却很难宽容他所喜欢的女人的失贞,即便当时宽容了那个女人,但总有一个阴影会一直留在他的潜意识里,挥之不去,难以释怀,时时会沉渣泛起。即便真的很爱那个女人,但只要想到这一层上,那爱便会立刻逊色,就像那美食,当晓得之中有一只屎蝇时,那美食的诱惑如何抵得住屎蝇的污秽。
      王云山自小生长在山乡,就连短篇小说都不曾看过一篇,但这并不妨碍他拥有强烈的、根深蒂固的处女情节。尽管王云山自己也曾抛弃同村的小英姑娘,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在他的意识里,男女是不一样的,男的可以做,但女的就不可以,因为只有女人才有失身这一说,同样的事情结果却迥异。现在这倒霉的事情偏偏让他遇上,强烈地冲击着他原有的观念。文丽固然漂亮有文化,又是个城里姑娘,但是在他看来,她不仅是个失了身的女人,而且居然还为别人留下个孽种来。她霍然间答应嫁给我,原是让我来顶包的,是让我来做冤大头,戴绿帽子的。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接受的。这样的女人耍耍朋友,过个夜可以,做老婆却万万要不得的,娶这样的女人作老婆只会脏了家门。别说在他人面前抬不得头,就是在文丽面前也觉自矮一截。以前处处让着她,那是因为文丽处处胜过自己,能娶到这样的老婆已是谢天谢地了,不让她那还让谁?现在矮她一截,那是因为自己戴着一顶天大的绿帽子不说,弄不准还反被她讥笑:“你这种男人有出息么,连我这样的女人都猴急着要!”
      他知道文丽不喜欢他,但却嫁给了他,现在想来这是利用,是拿他当猴子耍。她虽然进了王家的门,但我王云山并未真正得到她,更别想得到爱和幸福。本来他打算就这么和她过下去了,只要自己处处依她,那她总有一天会被感化的。可是现在一想到她那肮脏的身子和那小孽种时,就像吞了一团的屎蝇,就是把五脏六腑都倒腾出来仍还觉得恶心。然而现在木已成舟,田里的稻穗都已变成锅里的米饭。如果换作别人,遇上这种无法接受的事情时,还可选择离婚。看那些潇洒的城里人,既能亲亲热热地去领结婚证,也可心平气和地去办离婚证。可是他不行啊!因为依照当地的风俗传统,若子女离婚,那他们的父母在村里,在当地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哟!这种风俗何时形成无从考据,说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却是真实的横陈在他的面前。他爸妈待人从来没有像待文丽这样好过,时时都要念及,把她当作天下最贤惠的女人看。若现在提出这样的想法,那他爸妈非但不会打他,恐怕得要跪下来求儿子。到时不但做不成这事,反倒把这丢人事给捅出去了。幸而没人知道这事,不然这颜面就被丢尽了,这事看来是万万做不得的。其实他自己心里就像捣鼓似的又乱又矛盾,未必就很坚定,又气又恨又喜欢。一会儿想,这样肮脏的女人,还带一个小孽种,若不休了她,难道还想戴一辈子的绿帽子不成?一会儿又想,文丽是个漂亮的城里女人,很早就喜欢上她,只是不敢想更不敢说而已。当村里人拿羡慕的眼光看他和他家里人时,他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现在真要做,一时真还有些舍不下呢!
      公婆待文丽不比自己的父母差,许多处甚至都快超过自己的父母,当然,文丽待公婆也是好得没得说的。凡吃的用的首先想着的就是他们,若他们身上偶有小恙小病的,文丽嘘寒问暖自不待说,还要软磨硬泡的逼着上医院去,逢年过节时总不忘给他们缝件新衣。这让她的公婆逢人便夸,喜个合不拢嘴。文丽不管到哪里,不管和谁相处,那关系都会很融洽。然而,她和云山的关系却似一锅夹生饭,就是回炉重做百次都难软绵可口。因为他实在没有让人可以去爱的地方,所以她无论如何都爱不起来。她的心里真的是再难装下别的人,不消说是云山这样的人物,就是比他好上十倍的人也别想进入她的心灵世界。要不是当时有了冬洁,让她身不由己,否则那“嫁人”二字她连想都不曾想过。她自小就懂得孝顺体贴父母,但在这件事情上,即便爸妈怎样的唠叨,她都难从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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