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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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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还没散,就被他极轻的低笑声截住了。
山风卷着铜铃的轻响从院墙里漫出来,雕花木门被推开半扇,露出院里葡萄架的一角绿阴。
“叶先生,时小姐,夫人在里头等着呢。”
穿着青布衫的佣人站在门内,笑着迎他们进去。
“走吧。”
叶温臣侧身,替她挡开垂落的石榴枝。
枝桠上的红花擦过他的肩头,落了片花瓣在她旗袍前襟。
她正准备拂去,叶温臣的手先一步伸了过来,动作自然熟稔,指尖拨开布料的弧度都带着惯有的分寸,显然是有了先前的经验。
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宋明舒正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摇着,扇底扬起的风带着点葡萄叶的清香。
“来了。”宋明舒抬手示意,“念念,过来坐。”
时念卿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叶温臣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礼盒,放到旁边的石桌上:“妈,这是念念给您挑的礼物,要不要打开看看?”
宋明舒的目光转向礼盒,“不用。”
“念念送什么都好,反正比你眼光强。”
叶温臣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您都没问我送了什么。”
宋明舒摇着蒲扇,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慢悠悠地补了句:“看上念念,估计已经用尽你这辈子的眼光了吧。”
宋明舒又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去。
她走过去,被宋明舒拉着坐到了秋千上。
宋明舒拉着她的手看了好一瞬。
她不明所以,只是任由宋明舒拉着。
宋明舒的年纪比她母亲要大上很多,头发已近花白,只鬓角还留着几缕浅褐,却丝毫不显苍老,反倒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像浸了晨露的黑曜石。
难怪叶温臣的眼睛那么好看,原来是随了他母亲。
被他母亲拉着,她没有想象中的促狭,反倒觉得很安心。
大概是因为他母亲的气质同她母亲很像,温和良善。
“婚戒呢?”宋明舒又拉过她另一只手,依旧空空如也:“那小子该不会还没给你买吧?”
婚戒的事,先前她和叶温臣也讨论过。
她以为既然是契约夫妻,形式上的事该省就省,婚礼都省去了,婚戒更是没有必要。
既然是她提出的不需要,自然不能让他背了锅。
“是我不要买的,跟他没关系。”她想了想,又解释道:“那么贵重的东西,日常场合里戴了也恐弄丢。”
“这有什么的?丢了就让他再给你买。”宋明舒说得轻描淡写,蒲扇往叶温臣那边一指,“他要是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我第一个不饶他。”
叶温臣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低笑出声:“妈,您这是把我当提款机了?”
“我听濯青说,公司被你打理得不错。”宋明舒的目光回落到叶温臣身上,多了几分欣慰:“挺好的,我看好你以后成为念念的取款机。”
叶温臣:“?”
以前还没成家的时候,宋明舒就偏心叶家的小辈,总是帮着叶阮曦说话,现在成了家,宋明舒倒转而向着念念说话了。
总之,他还是没能改变自己处于叶家食物链低端的地位。
“婚戒到手之前,手上也不能这样光溜溜的,啥也不戴。”
宋明舒从腕上取下一只翡翠玉镯,镯子是冰种的,底色泛着淡淡的晴水绿,上面飘着几缕翠色的絮,像把初春的嫩柳都揉进了玉里。
光是看这玉的水头,她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不能收:“这太贵重了,您还是收回去吧。”
“贵重什么,”宋明舒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轻轻将玉镯往她腕上套,“这不过是我随手淘来的,想着成色好,又合你的气质,你戴正好。”
冰凉的玉贴着她的皮肤滑上去,停在腕间最细的地方,刚巧卡住,不大不小,果然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那抹晴水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咚声,清脆得很。
“这实在是太贵重……”
她还想推辞,伸手想将腕上的镯子,忽而被宋明舒打断了。
“你戴着好看,别摘,摘下来就不吉利了。”
宋明舒拍了拍她的手背,笑意温和:“温臣,你说念念戴着,好不好看?”
叶温臣站在旁边,看着时念卿腕间的玉镯,那抹绿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了,晴水绿干净通透,虽不比帝王绿浓艳珍贵,却胜在温润雅致,很合她的年纪、气质。
更重要的是,这玉镯意义非常。
是他母亲宋明舒的最为珍贵的一样嫁妆。
他还记得小时候翻母亲的首饰盒,别的金银珠宝都随意放着,唯独这只玉镯,被裹在厚厚的红绸布里,藏在最底层。
后来才听父亲说,当年母亲执意要嫁给他这个穷小子,宋家上下没一个赞成的,唯独母亲的母亲,偷偷把这只传了三代的玉镯塞给她,祝福她勇敢地去追寻自由的爱情。
那时候母亲常说,这镯子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戴着它,就像母亲在身边看着她,再难的日子都能熬过去。
今天,母亲将这只玉镯送给念念,既是认可,也是祝福。
但母亲没说这玉的来历。
应当是不想她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确实好看,妈眼光好,选的镯子很合衬。”
叶温臣笑了笑,贴在她耳侧,轻声宽慰道:“先戴着吧,妈难得这么高兴。”
这顿饭吃得比时念卿想象中要自然、舒服。
没有什么豪门的规矩架子,就只是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一顿极为家常的便饭。
饭后,宋明舒本想留她和叶温臣在松涛小筑小住几天。
这里风景宜人,任谁住在这里都能心旷神怡。
但她和叶温臣都有工作要处理,宋明舒也没再挽留,只嘱咐他们来这里常玩,又顺带着催促了一下他们的婚期。
领了证也不算,必须得办婚礼,昭告亲朋才成。
叶温臣找了个借口暂时搪塞过去:“念念工作忙的很,估计只有假期才能空闲下来。”
宋明舒思忖了一下,勉强同意了这个理由:“该准备的还是得提前准备起来。场地、宾客名单、还有婚嫁礼服,都得早早敲定。”
叶温臣和她对视了一眼,淡笑道:“知道了,妈。”
临走时,宋明舒忽而盯着叶温臣的唇看了好一瞬。
她手中的蒲扇在半空顿了顿,眼尾的细纹里漫出点促狭的笑意。
叶温臣被这目光看得发僵,抬手摸了下唇角。
指腹触到那处微肿的唇肤,带着点隐秘的温热。
是昨夜,留下的。
宋明舒拍了拍叶温臣的肩,欣慰道:“可以啊,继续努力。”
叶温臣怕了宋明舒,怕她再说出些惊天动地的话来。
他赶忙拉着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念卿往停车的方向走,仓促回了句:“妈,我们先走了。”
——
坐到车里,她还是觉得腕间的镯子有些不妥。
对比她送的那枚绒花胸针,这镯子实在过于贵重:“温臣,你还是将镯子还给阿姨吧。”
说着,她就要将镯子取下。
叶温臣止了她的动作:“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她不懂玉的成色,但也能看出这镯子玉色清亮。
夕阳透过车窗泼了下来,玉镯泛着莹润的光,翠色的絮纹似也迎光浮动。
“是不是很贵重?”她抚摸着玉面,指尖划过上头的纹路:“我可以先替你母亲保管,只是它这么贵重……”
若是磕了碰了,或者一不留神弄丢了,也会很麻烦。
“再贵重的镯子说到底也只是个物件,”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又很快移开,专注看路:“戴着高兴,才是它的价值所在,不必有太多负担。”
话已至此,她只好安心收下。
“好,我会好好保管。”
等到契约结束,她再将玉镯完璧归赵。
远处的山峦渐渐隐入黛色,只有山尖还顶着最后一抹金红。
空气里飘来松针与泥土混合的清香,带着雨后的湿润,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拂过她的发梢,带着点凉丝丝的痒。
她打了个哈欠,从小憩里醒来。
她报了驾照课程,但还没来得及学,所以今天幸苦叶温臣一个人来回开了近四小时的车程。
距离抵达市区还有好一段路,山风裹着夜色撞在车窗上,发出轻响。
她怕他犯困,随便寻了个话题,“临走的时候,阿姨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她的视线一直停在院前的石榴树上,就没在意。
事后反应过来,总觉得哪里奇怪。
叶温臣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将车停靠在路边。
他侧眸看她,却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你真要问?”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直觉告诉她,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叶温臣俯身过来,狭小的空间顿时被他身上的雪松味填满。
他忽而伸手,指腹点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带着灼人的温度,覆了过来。
“这里,”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音拂过她的鼻尖,带着点哑,“昨晚太用力了,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