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产业》燕扶

2、第 2 章

　　陈曦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那位所谓的远房族叔名叫陈六，却并不住在本村，而是在与南河村隔河相望的北河村。

　　陈氏在当地是大姓，分了几支，各自都有宗谱祠堂。
　　南河村和北河村的并不是一支上的，当地人为了区分，分别成为“南陈”和“北陈”。南陈富庶，多出大户和读书人，北陈就不大行了，凋敝得很，所以两陈来往并不多。

　　而陈六和陈秀才这个兄弟到底是怎么论出来的，也是成谜。

　　说话间，陈曦过了桥。

　　陈六家便是那桥头北河村第一家，很是好认。

　　刚起的一排大房，院墙气派，门楼高耸，连门前都砌了青砖石路，打扫得干净整洁，顺着院墙爬出些花草藤蔓，透着雅致，和旁边普通庄户人家的低房矮屋形成鲜明对比。

　　看来这几年陈六家日子过得不错。
　　起码比他的老大哥陈秀才家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陈六也更不是东西。

　　陈曦心头气更盛，正要大阔步向陈六家进发，一只手便将她拽到一旁，她正要发作，却见对方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这不是旁人，正是陈六的三儿子陈正元。

　　他拉着她一路向桥下走去，对她做噤声状：“嘘，等会再说。”

　　***
　　与此同时，陈六夫妻也在里外忙活。

　　堂屋中间摆了一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破旧方桌，上面摆了些粗陶碗碟，分别盛着些野菜瓜饼子，每人面前摆着一个小碟子和一碗清澈见底的米汤。

　　陈六媳妇将腕上的玉镯子往袖子里藏了藏，热络地又端上一盘菜。
　　是一盘肉菜。
　　却不知是什么肉，才上桌片刻，便满堂腥臭之气。

　　陈李氏差点没忍住呕出来，她忙抬起帕子压了回去。

　　陈六媳妇见状，眸光一闪，笑得更是热情，上前帮忙布菜，夹了一大筷腥肉放到陈李氏面前的小碟子里，说道：“嫂子勿怪我们招待不周，实在是我们庄户人家没有吃午食的习惯，你们又来得及，只能凑这么一桌。知道你们读书人家讲究，这是我们那口子前些天猎的点野味，没舍得吃，我便腌了起来，是我娘家祖上的方子，大补的，嫂子你尝尝。”

　　说着又好似想起什么，转身又夹了一筷放到陈老汉面前：“老爷子也尝尝，不过这野味霸道，年纪大了不宜多食，您啊，多吃点粥饭，养胃着呢，厨下还有，您可千万别客气啊。”

　　一番话说得陈李氏和公公面面相觑，筷子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饶是他们先前还腹中饥饿，现在也饱了。

　　陈六媳妇却好似浑然不觉，继续输出：“你们先慢用着，我去看看我家那口子酒温好没，让他出来陪老爷子喝两盅。”

　　待陈六媳妇出门半晌，两人才回过神来。

　　陈李氏眨巴着眼，面露难色：“爹，你说这……”

　　陈老汉虽种了一辈子地，老实巴交惯了，但看看这敞亮新屋，窗明几净，再看眼前的破桌野菜，还能不明了陈六夫妻的意思？但他也没主意，若是实打实来明的，正面硬刚，他和陈六拼命倒是不怕，只是这一出，搞得他也无从下手。

　　“且看他搞什么把戏，我们只要能带走粮就行，多吧少吧，能解了燃眉之急，后面再做打算。”

　　“唉。”陈李氏应道。她向来性格柔顺，没有主意，这一番虽觉不对，但她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法，便也只好听公公的，随机应变了。

　　又过了半晌，陈六媳妇才端着个破坛子进来，一进门还没说话先赔起了笑：“哎呀让老爷子和嫂子久等了，实在是我家那口子那副破身子麻烦得紧，就让他烧个火，都能给自己烧晕了，也是年纪大了，不比年轻的时候咯。“
　　”虽然这酒他是陪不了了，不过老爷子可以先尝尝，都是自家酿的，纯粮食的，干净。来，我给您斟上。”

　　说完，热情地上前拿了个粗陶碗，倒了一大碗。自家酿酒酒液有些浑浊，但依然能看到碗底沉下的泥沙。

　　陈老汉：“……”

　　陈李氏怕公公真的喝那碗酒，忙打起了圆场：“这陈六兄弟还好吧？碍不碍事？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嗐，我们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讲究，贱命一条哪看得起大夫，躺躺休息一下缓过来也就好了，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的。嫂子，你怎么不动筷子啊，来多吃点肉……”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到陈李氏碟中，腥臭味扑面更浓，陈李氏再也绷不住，站起来小跑到院中，呕了起来。

　　“哎，嫂子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陈六媳妇追了出去，陈老汉也趁机去了院子里，他是一眼也不想看到那一桌“好菜好饭”了，不若一会儿速战速决，拿了粮赶紧走人。

　　场面有些乱，是以陈曦到门口的时候，门里面就是这一幅乱哄哄的场面。

　　陈曦没有进门，而是掂了掂手里的破碗，环视一圈，在大门口寻了个背阴干净处，就地一坐，学着路边要饭乞丐，一边敲碗一边唱起了乞食歌。

　　间或会停下来“虚弱”地喊一嗓子：“叔，你就可怜可怜侄女，给口吃的吧。”

　　虽是农忙时节，可活儿天天都能干，热闹却不常有，是以才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村民，尤其是这热闹还出自近几年陡然而富的陈六家，说不定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还有那唯恐不够热闹的，还奔走相告，人越聚越多。

　　这时候院子里面的人也听到外面动静，出来查看。

　　先出来的是陈六媳妇，她并未认出陈曦，还以为是哪来的小叫花子，柳眉一横，叉着腰就上去赶人：“去去去，哪里来的小要饭的，上别处要去，我们家没饭给你！”

　　说着就要上来推搡，陈曦并不打算闪躲，反而欺身上前，一把抱住陈六媳妇的大腿：“婶儿，你就可怜可怜侄女，给口吃的吧。”一边说着，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陈六媳妇身上蹭。

　　陈六媳妇刚要发作，随后跟出来的陈李氏却一眼认出自己闺女。她乍一看女儿衣衫凌乱，满脸血污，不禁吓了一跳，忙上前蹲下查看女儿的伤：“啊，曦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一听这小叫花子竟是陈家女儿，陈六媳妇愣了下，饶是她八面玲珑惯了，也一时没转过弯来。

　　陈曦没有应答母亲的问话，趁势大腿抱得更紧：“婶儿，我们家的地一直给你和叔种着，我爹也没要多少租子，如今侄女一家遇到难处，连口饱饭都吃不到，地您还种着没关系，但求您就发发善心，给口吃的吧，呜呜呜呜……”

　　她刻意将话说得颠倒模糊，但又露出些关键信息，周围村民知道些内情的，一下子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哎呀，这小姑娘竟然是陈先生的女儿啊，怎地落到如此田地？”
　　“你不知道，陈先生这一没，留下老的老小的小，没了进项，这日子啊，怎么好过？”
　　“对了，陈先生家的那些地好像一直给是陈六帮忙打理的吧？”
　　“怨不得呢，陈六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敢情白种着人家的地都不交租，人家死了直接霸占地啊？”
　　“可是缺了大德了哟……”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开始指指点点。

　　有上年纪的，估计有些辈分的直接站出来，对陈六媳妇劝道：“我说陈六家的，这陈先生在世时，可是对你家不薄，他这才过去几年，你和陈六不帮衬着就算了，还欺负人孤儿寡母的，这可太不地道了。”

　　陈六媳妇脸上瞬间挂不住了：“我，我，哪有，别，别，别乱说话。”

　　这话已没了刚才的气势。她一边在心里骂自家那个缺德鬼，外面已经这么乱了，怎么还不出来救场，一边稳定心神，想着对策。

　　“嫂子，你看侄女这……赶紧上屋里洗洗换身衣服再说话吧。”

　　陈家人向来都是脸皮薄的，不然也不能让陈六家抬到这种地步。陈老汉上前看了孙女一眼，示意儿媳带陈曦进门。

　　好不容易撑起的场面，陈曦哪能这么轻易就让她揭过去，她对陈李氏使了个眼色，然后不动声色地顺势站起来，摇摇晃晃把陈李氏护到身后：“婶儿，有些话我娘顾着面子说不出口，我，我却是不在乎的，咱们也别客套了，这家里啊尚有老小等着我们拿米回去下锅呢，婶子你给句痛快话，这些年欠下的租子，你今天能给结清多少，给多少要多少，我们一家老小啊，全等着您救命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看女儿如此委屈，陈李氏也悲从中来，抱着女儿抽抽搭搭抹起了眼泪。

　　窗户纸被捅破，陈六媳妇再玩不了那套虚与委蛇的把戏，周围全是村民，她像是被架到火上烤着，但又不能发作，“我……我我”地憋了半天，半晌才挤出句囫囵话：“嫂子，大哥是读书人，生前最注重体面和礼仪教养，这……让人指指点点的成何体统，我们还是屋里说吧。”

　　谁知陈李氏已经哭得上了头，“体面？礼仪教养？那又不能当饭吃，要来又有什么用？我苦命的孩子啊，死了爹，娘又没本事啊，养不活你们啊……”

　　说着越哭越伤心。
　　连带着陈老汉都红了双眼。

　　眼见场面越发失控，陈六媳妇心下主意转了几圈，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进了屋，他们想要粮还能不进去找她？

　　她边盘算着，边往门后挪去。

　　陈曦看她动作，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一闪身，便堵住了陈六媳妇的退路，还一边可怜兮兮地哭诉：“婶儿，我饿。”语气可怜，内容软和，身姿纤弱，楚楚可怜。

　　唯有那双眼，如同地狱恶鬼，直勾勾的，瞪得陈六媳妇脊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