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礼》清雨薇夏

3、失忆后的救赎

　　琴声婉转悠扬，器材室里一片安静，仿佛一场盛大的演出。顾清礼站在最后，目光落在光影中的人身上。

　　良久之后，琴声渐渐消逝。琴声停下的瞬间，室内响起了掌声。不知怎么，顾清礼第一反应竟是三年前自己得知宋阅辰出车祸时的心情。他愣了一下，紧跟着鼓起掌来，仿佛在感慨他们分开的那些年。

　　“真好听！这是什么曲子啊？”同学们纷纷发出疑问。

　　“D大调第二大提琴协奏曲。我现在一个人拉可能没有那种很高级的感觉。”宋阅辰起身，把大提琴放回原位，“刚才月姐不说要排队形吗？我是不是不用排了？”

　　“嗯，好，好的李老师，哦我马上让他过去。”张希月面对着墙打着电话。

　　“嗯对，你到时候和严澄一起在舞台右侧，他的钢琴会事先放在台上，你的大提琴需要自己拿上去，你胳膊能行吗？不行让同学帮你拿上去。”张希月把手机揣回兜里，“刚才李老师给我打电话，他现在要去开会，问你能不能过去帮他批个卷子，就是你们上节课测的那张。”

　　“嗯，我自己可以拿。我现在就过去。”

　　宋阅辰走出器材室的大门，路过顾清礼身边时，他微微颔首。

　　顾清礼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是很淡的薄荷香，不知道是哪种品牌的洗衣液。

　　这时，一个男生走到顾清礼身边，冲他招了招手。

　　“你好，我是严澄，之后弹钢琴的那个。”

　　顾清礼不明白为什么严澄会来找他，他象征性的也介绍了自己。

　　“来找我干什么？”顾清礼站直了身子，直接比严澄高出一个额头。

　　严澄很想给按他的脑袋。

　　“是这样的，宋阅辰之前出过车祸，车祸使他的双臂其中的几个骨骼肌的肌腱受到永久性损伤，也就是说肌腱无法牢固地附着在骨上，从而使得骨骼肌很难牵动骨绕关节运动。简单来说就是留下了后遗症，这个后遗症的影响就是同样重的东西他要废更大的力才能提起。大提琴的体积不小，重量自然也不小，所以对于他来说长时间提着琴是很困难的。”严澄好像一个医生在分析病人的情况。

　　“嗯，之前柳晋渊跟我说过宋阅辰觉得大提琴很沉。所以你跟我讲这么多的目的是什么？”顾清礼懒懒的靠在门框上。

　　“月姐刚才简单跟我说了一下队形，她的意思是高个子都站在右侧，不用从中间依次递减。目前你是班里最高的，位置应该是最后一排右边第一个。正好我们演奏乐器的在舞台右侧，而且班级上台的时候就是从最后一排开始上，我相信如果让你帮忙把大提琴拿上去应该最好不过了。”

　　“这件事我没意见，但月姐刚才问过他，他怎么回答的你也听见了，而且你大可不必像找我做贼一样。说的这么严肃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做什么不法交易。”顾清礼撩了撩微长的头发。

　　“我这不是怕你不答应嘛，多说点增强说服力。而且之前有一次乐团表演，大提琴声部里一个人的琴弦崩了，好像把眼睛划了，当场就拉医院去了，手术做了一下午，眼睛算是保住了，为了补空缺，宋阅辰上了。虽然演奏的时候手臂承受的重量很少，但是那次大型活动一共演出了一整天，正常人胳膊都酸的不行，他回去直接笔都拿不起来了。这也是他没进乐团的原因，按他的专业程度，大提琴首席完全没问题。”严澄回忆的很认真。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乐团的，整个乐团就我一个钢琴，我当然得认真点。而且我俩学的都是西洋乐器，共同语言也不算少。”

　　“其实你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会帮他拿。”

　　“为什么？”严澄知道这可能是出自乐于助人的心态，亦或者是为了快速融入这个班集体，他这个为什么问的好像有点白痴。

　　“因为心疼。”

　　严澄听见这个回答先是一愣，他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但他转念一想，宋阅辰的经历也足以让人心疼了。

　　顾清礼只是笑着。他心疼什么呢？心疼宋阅辰车祸后的三年，心疼宋阅辰拥有阴影的童年，心疼宋阅辰的所有......

　　......

　　“来来来，大家按身高站好，我们这次高的都集中在右边，一共站成三排。”张希月直接把顾清礼拉来站在了第一个，“第一个就是我们清礼了啊看这高个，得有190了吧？”

　　“187.73，不多不少，不知道能不能进入190的行列。”顾清礼插着裤兜歪在张希月眼前。

　　张希月摆正了他的身子：“站直了才能长个。还有你这头发，都快到肩了，前面这两缕不挡眼睛吗，今天回去就得剪！”

　　没等顾清礼开口，一个胆大的女生紧接着开口：“别啊老师，喜欢的就是他的头发，头发没了就不是狼尾帅哥了！”

　　“什么叫头发没了？我也不能剪成秃子，再说了我这也不是狼尾，单纯长长了。”顾清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行！既然这么喜欢狼尾我今天回家就剪一个！”

　　“你别给我瞎逞能啊，实在不行我给你剪！”张希月下意识捋了捋挡在额前的长发。

　　“别啊老师，我怕您剪不出狼尾剪出狗尾巴。”顾清礼一脸无辜的卖乖相。

　　器材室渐渐传出几声闷笑。张希月做了个踢腿的假动作然后一巴掌呼在顾清礼后背上，顿时闷笑变成了仰天长笑。

　　......

　　宋阅辰出了器材室直奔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李老师，您找我。”

　　此刻的李君临正在准备开会用的笔记本：“啊对对对，来的正好，刚才课上做的卷子我把你还有那个新同学叫顾什么来着，啊我把你俩的批完了，正确率都很高没有错误，你照着答案批一下其他同学的，重要的过程我已经在你卷子上画好了，那几个步骤是不能少的，批的时候注意一下。”

　　李君临穿好外套，拿着文件袋和手机：“批完放在桌上就行了，辛苦你了哈。”说完便出了办公室。

　　宋阅辰坐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卷子，一片红勾勾还夹杂着圈画的重点步骤。他又拿起顾清礼的卷子，上面依然都是红勾勾，步骤简洁明了不拖泥带水，几乎都是李君临圈画的那些。几个汉字依稀能看出来行书的模样。

　　宋阅辰盯着那张卷子看了好久。

　　他终于拿起红笔开始批卷子。他批卷子特省笔油，李君临都是一题一题的画对勾，错的划叉。而宋阅辰则不是，对的什么都不划，遇到错的才象征性的划一条从左下到右上的斜线。整张卷子下来干净的很。如果全对，他才挑起一个贯穿整张卷子的大红勾。

　　他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车祸之后第一次清醒的时候。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独属于医院的一片白，胳膊上裹着纱布，左脚裹着石膏，手上连着针头。他看见了一个坐在床边擦眼泪的女人和一个搂着她的男人。他觉得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他们都是谁。

　　女人突然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小辰，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人踉跄几下来到他身前，那个男人转身按了呼叫铃。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的父母。

　　护士很快赶来，简单的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建议输液完成后再做仔细检查，目前没什么大碍。

　　他只记得护士用一个类似手电筒的东西照他的眼睛，很刺眼。

　　“小辰，还记得我们是谁吗？”女人望着他。

　　他感觉自己点了点头，之后女人的脸上又多了两行泪。

　　窗前的男人是他的父亲宋季淮，自他醒来没说过一句话。他想开口叫叫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环顾四周，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个，再无他人。奇怪，他总觉得还有一个人没来，但就是想不起来。

　　输液瓶空了，护士来拔针。宋季淮把病床调直，便再无动静。

　　不记得过了多久，他被搀扶着下了床，做了很多项检查。回来路过娱乐室，他看见了里面的一架大提琴。

　　他回到病房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他听着母亲说着下午的状况，检查结果出来了，一切都好，只是大脑神经有些收到重创会暂时性失忆，静养几天就会恢复，但不确定能否恢复完全。肇事司机来过，带来的水果和保健品正堆在床头，他坚持付了全额医药费......

　　宋阅辰只觉得自己命好，遇到了一个负责的司机。他缓缓起身，母亲立刻上前扶住他问他去哪，他轻声说了三个字。

　　到了娱乐室，他找到那架大提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他喜欢音乐了。在他得知只要好好恢复，出院后就去学大提琴后，第一次露出久违的笑容。

　　出院后，他知道自己的胳膊有了后遗症，但他坚持要学大提琴。一练就是一整天，或许大提琴成了他失忆阶段的救赎，亦或者他利用大提琴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个根本想不起来的人。

　　邻居们每次路过宋家都能听见大提琴声，他们总笑着说“宋家要出音乐家了”。在大家都这么认为时，他办了入学手续，在新的学校念初三，然后考进了嘉陵三中这个重点学校。

　　他曾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恢复的提别好，记忆应该也恢复了。他渐渐认为自己脑中那个记不起来的人是车祸后的幻影。

　　但是这种想法在他看见顾清礼的那一刻被彻底否认，他觉得顾清礼曾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回忆戛然而止。

　　宋阅辰低头看手里的卷子，只剩下3张，好像他们分开的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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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了几篇破镜重圆文，哭死我了！转念一想我也是要写破镜重圆的人！
谢谢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