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盟主》墨莲炽鱼

8、第八章 急于求成

　　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春葵正询问裘子业：“不知小侯爷是跟莫家千金有何恩怨？”

　　莫菱顾不上管裘子业如何说她，将门缝开得大些，径直探出了一个头来，小声地喊曦玦：“曦玦，曦大侠，大侠……”

　　曦玦朝她这边走来，她刚没欣喜片刻，就见他瞥了她一眼，然后停下脚步，走进了她的隔间，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莫菱露出的脑袋还歪着悬在外面：“……”

　　他竟然不理她。

　　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有着患难与共的交情的，莫菱不死心，她转身回房中收拾了自己的行囊。

　　然后抱着包袱猫腰走出房门，一路哈着腰走到曦玦房门口。

　　她做贼似的小声敲敲门，眼睛则惶恐地盯着楼下，生怕他们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她。

　　里头沉默半晌，正当她准备再次敲门时，他的声音响起：“进。”

　　莫菱心头一喜，赶紧推开门一溜烟钻了进去，关上门后才松了口气。

　　外头仍旧叽喳一片，而门内则寂寥无声，仿若这道门是道闸口，一打开是源源不断滂沱水流，一经关上，这里便是一汪幽静的潭水。

　　她还猫着腰，转头看曦玦在看她，赶紧清了清嗓子站直身，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曦大侠，好巧哦，我们又见面了。”

　　曦玦正盘腿坐在床上运功，只是看了一眼她谄媚的笑脸，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找我何事？”

　　莫菱试探着问：“方才楼下那群人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曦玦轻轻启唇：“放心，我不想自找麻烦。”

　　这话是不会告发她的意思？莫菱稍稍安心。

　　她将自己的包袱放在桌上，引来曦玦抬眸注视：“你这是作何？”

　　莫菱嘿嘿一笑：“外头那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孤苦伶仃一个弱女子必然会引来不少人怀疑。大侠，你就当好事做到底，收留我一会儿，等到了晚上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曦玦没再问，重又垂下眼帘。

　　裘子业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子不过就是要看看她莫菱天天躲在屋里到底长什么样，还以为是什么花容月姿，呵呵，也不过如此，丑八怪一个，脾气还臭，动她一下跟疯狗似的咬人。”

　　莫菱在屋里头听着简直要气炸了，她极力劝自己冷静冷静，几次欲要拿起金鸾刀冲到下头砍了裘子业。

　　明明是他裘子业无礼在先，现在竟然还贼喊捉贼说她的不是。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一会儿冒出个想法又很快被自己否定掉。

　　“要不我冲下去宰了他，趁着众人被吓傻的工夫赶紧逃？”

　　“不行不行，这太冒险了，万一逃跑的时候被门槛绊倒怎么办……”

　　“要不我从窗户跳下去……不行不行，这二楼也太高了些，万一摔断了腿可怎么办。”

　　她的焦躁不安和床上打坐的曦玦形成鲜明对比，曦玦也没有嫌她吵，旁若无人地运功，这两日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后背的伤也已经结痂，苍白的面上总算有了血色。

　　忽而感到一阵风朝面上袭来，又在距离自己方寸前停住，他缓缓睁开眼，莫菱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映入他眼帘。

　　还不及他问，她便先开了口：“你有胭脂水粉吗？”

　　什么？曦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莫菱一脸认真，显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莫菱一双无措又带着点恳求的眸子盯着他，令他不由蹙眉。

　　半个时辰后，曦玦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胭脂铺子里，看着眼花缭乱的胭脂，他重重叹了口气，他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莫菱的恳求。

　　作为胭脂铺子里唯一一位男子，他成功地在众多女子的瞩目下买了几盒粉黛。

　　回到客栈，在上楼时，他转眸冷冷看了眼喝到正酣时的裘子业他们。

　　裘子业陡然觉出一道冷光在自己身上扫过，浑身一个激灵，醉醺醺地左右四顾，却是一脸茫然。

　　曦玦一进门，莫菱便如同一只兔子般蹦到他面前，他将买好的粉黛送至她手中，拍了拍手，又盘腿坐了回去。

　　莫菱在铜镜前铺开胭脂水粉，然后照着镜子左比划两下右比划两下，引得木案上照明的灯火都颤了颤。

　　用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坐直身子吁出一口气：“大功告成了！”

　　她拨开鬓边的碎发，扭转过头看向曦玦：“如何？”

　　曦玦闻声抬眼，只一看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饶是沉稳内敛如他，也挨不住莫菱那张经过描画之后惊世骇俗的脸。

　　“咳咳，咳……”曦玦假作咳嗽掩盖自己弯起的嘴角，他实在想笑，但不好笑得太大声。

　　莫菱嘟起了嘴：“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滑稽，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成这个样子。”

　　听了这话，曦玦果真不再忍了，头垂在另一侧低低地笑了一阵。

　　莫菱心中郁闷，有那么滑稽吗？

　　方才她思来想去，既然那些抓她的人手中有她的画像，那么她变个样子不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嘛。

　　故出此下策拜托曦玦出去给她买了粉黛来。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眉毛被她描画成粗短一截，眼尾勾画了一道红，飞扬着要上天，鼻子周围是点的麻子，嘴唇涂了厚厚的唇脂，比她之前的嘴巴大了一圈。

　　似是还不够，她还在唇下点了一个媒婆痣。

　　曦玦笑完不忘给出肯定：“放心吧，你这样子人家绝对看不出来。”

　　“那就好。”莫菱望着镜中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

　　她这么一笑起来平添一抹神韵，让曦玦想起了今日在街上瞧见的那个花脸的瓷娃娃。

　　摆在一众瓷瓶中，明明是用来点缀那些瓷瓶的，却叫人一眼望去只看到了它，格外瞩目。

　　花脸的瓷娃娃红彤彤的脸蛋上有着明媚如光的笑靥，曦玦一个恍惚，将其同莫菱此时的笑脸重合在一起，镜中的滑稽也多出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捯饬好之后，时间还早，莫菱打算先看看“凤归金銮”这本刀谱。

　　要到达第一重还需先练内功，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刀谱，脚步则已经走到了床边。

　　曦玦皱眉看她坐在床边。

　　感受到一旁的目光，莫菱这才抬起头，知道他皱眉是何意，她无辜地眨眨眼：“书上说要练内功，凳子上可没办法盘坐，总不能让我坐地上吧。”

　　“有何不可？”

　　“地上凉啊。”

　　“床上也凉。”

　　“地上脏啊。”

　　“莫大小姐，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花钱要的房间，你的在隔壁。”

　　莫菱睨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系在自己腰间的麻布袋中掏出一小锭银子：“给你，这下总可以让我一些位置了吧。”

　　曦玦：“……”

　　拿借他的钱补偿他花出去的钱，亏她想的出来。

　　他没收那锭碎银，但却手撑着床往旁边挪了一些，双臂划圆重合于丹田前，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就算同意了？莫菱赶紧收回那锭碎银，喜滋滋地盘腿坐下来，学着秘籍上的做法和曦玦的样子吐纳空气。

　　半晌，感受到腹部那一片气息窜动，一股热潮自那一方田地向周身扩散，直至手心脚心。

　　她额上微微出了汗，背挺久了腰都是酸的，抬起的手臂也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大，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原先身体里只是感觉有股暖流在缓缓游动，这一会儿却又成了滚烫的火舌，不断地灼烧她的五脏六腑。

　　这种异样的难受令她猛然停下并趴倒在床边，她睁开迷茫的眼睛，呼吸急促，手扶着床沿微微颤抖，引得床榻也跟着轻颤。

　　察觉到莫菱的异样，曦玦连眼睛都未睁，只道：“你太心急了。”

　　第一重内功心法是要循序渐进的，并非她强撑着就能一蹴而就，她确实太过心急，第一次打坐就想大幅提升内力，即便到最后有些超出自身负荷。

　　可莫菱却浑然不在意：“没关系，我自小便吃尽数不清的补品，身体承受能力比他人要强，我还撑得住。”

　　说罢她还想再运功，却被曦玦拽住手，他扯开了她的手，眸中水泽平静无波，似是在告诫：“你这样会走火入魔。”

　　“可……”

　　可她想快些报仇，想快点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再想今日一般遇到麻烦只能躲躲藏藏。

　　最终辩驳的话没能说出口，莫菱在曦玦冷清的注视下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曦玦松开她，又继续道：“练功非一日可成，就像你的金鸾刀一般，需得反复打磨，才能成为一把好刀。”

　　莫菱望向金鸾刀，她陡地又有了精神，走过去将其拿在手中。

　　兴奋地冲曦玦说：“内功不可急躁，那我便练刀法。”

　　她朝空气挥动两下，兴致昂昂。

　　曦玦盯着她没有说话，又等了一刻钟，他勾起唇角饶有兴味地看着莫菱，后者已然累到将刀放下，双臂摊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这才开口：“你臂力不够，举刀也就只能挥个一刻钟，跳过基本功要练刀法同样是急于求成。”

　　莫菱歪头瞪他，意在责怪他方才不提醒。

　　他挑起双眉，戏谑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他就是要看她笑话。

　　面对眼神挑衅，莫菱气得肝疼，她扶着桌子站起来，瞅了下天色，转眼将包袱包好挎在身上。

　　正是夜深人静时，非常适合跑路。

　　推开门之前，她重重地甩了曦玦两个字：“再见！”

　　她出门后，曦玦望着重又关上的门良久，心道这一次应是真的就此别过了吧。

　　怎么说也是他醒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心里一时起了惆怅，下次见不知是何时。

　　这股惆怅还未消散，就听门外“噔噔噔”一阵疾步声响，然后有人慌忙地推开门躲了进来。

　　他略带诧异的目光打量着去而又返的莫菱。

　　莫菱一脸惨白，倚着门缓了几口气还惊魂未定，她愣怔着回看曦玦，嘴唇哆嗦：“死人了……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