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盟主》墨莲炽鱼

47、第四十七章 噎住

　　黄沙埋没了死去的人，将一切打斗的痕迹都抹去，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可还活下来的人会深刻而永远地记得。

　　记得这里发生过的事，记得那些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人。

　　印北府来的人同方迹他们握手言和，他们都受了不大不小的伤，一路上互相搀扶，互帮互助，最终在真悦和真炼的带领下，一同走出了沙漠。

　　干裂的嘴唇在被清冽的水滋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种焕然新生的感觉。

　　喉间不再是干燥瘙痒，鼻息中不再被沙砾侵袭，脸庞刮过的风不再是滚烫灼热的，微风里带着些清爽甘甜。

　　当天晚上，他们便在宿下的镇中摆起酒宴，庆贺此番沙漠之行结束。

　　“来来来，齐大哥，干了这碗酒，往后大家就都是兄弟了！”方迹举起碗，热情地揽着领头的侍卫长齐鹏。

　　齐鹏二话不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方迹第一个拍手叫好，随后在众人的哄声中也将自己酒碗中的酒一口气喝下。

　　拼酒的头一起，大家伙也不再拘束，统统化干戈为玉帛，将之前打架的事抛之脑后，你拥我我揽你的，行着酒令将一碗又一碗的酒纷纷下肚。

　　顷刻间，桌上和地上就多了几个空酒坛子。

　　真悦不会饮酒，坐在一旁干看着，本想吃点东西就先离去，可却被方婉婉一把拽住。

　　别看方婉婉年岁比她小，论起喝酒，她可是更胜一筹。

　　饶是真悦连忙摇头摆手，最后还是被方婉婉塞进手中一坛酒。

　　方婉婉扬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用袖子一抹唇边流下的酒水：“来，真悦小道长，我敬你，大家伙都得感谢感谢你，要是没有你帮忙，恐怕我们还要在沙漠里兜圈子绕远路才能走出来呢！”

　　经她一提，其他人也都点着头纷纷举起酒碗朝真悦一拱，然后仰头一饮。

　　“莫要再叫我道长了，我已经被赶出昆仑派了……”真悦垂下头。

　　方迹冲方婉婉清了下嗓子，他用下颌示意了下，她立即会意转而对真悦道：“对不住对不住，真悦姑娘，是我失礼了，我先自罚一碗。”

　　说着她倒了碗酒喝下，空了的碗碗口朝下，示意真悦去看。

　　真悦阻拦不及，但又不好说什么。

　　方婉婉又继续道：“罚也罚过了，我是真心想感谢你，不赏个脸喝一口吗？”

　　真悦迟疑地看向她，后又将目光扫向席间众人，目光落到真炼身上时一滞，真炼正小心翼翼地看着独自喝闷酒的狄依。

　　他的目光永远在追随那个她，从未在落在她身上过。

　　真悦收回目光，抱着酒坛的手渐渐收紧，霍然一下，她拔掉酒坛上的红布，端起酒坛往口中灌。

　　“好！”方婉婉大叫道，她也跟着举起酒坛喝。

　　一番哄闹后，他们又转了目光。

　　除了狄依在喝闷酒外，还有两桌人闷声不吭，一个是李舜，另一桌则是曦玦和莫菱。

　　李舜毕竟是主，印北府的侍卫可不敢轻易打扰他，大家心照不宣地将目光转向莫菱那桌。

　　方迹先是站起身走上前几步，冲着莫菱举起酒碗：“莫姑娘。”

　　莫菱听到有人唤她，扭过头见方迹过来，她也连忙站起身。

　　“莫姑娘，之前多谢莫姑娘仗义出手，我们才不至于损伤惨重。”说着他看向身后，众人都颔首表示认同。

　　看到大家都举起酒碗，莫菱不好意思地举起自己小小的茶杯，她从未喝过酒，于是跟大家抱歉：“抱歉各位，我不善酒力，就以茶代酒了。”

　　方迹刚想说无妨，却被方婉婉抢了先：“连酒都不会喝，还出来闯荡江湖……”

　　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因为她突然想到莫菱可不是自己非要跑出来的，是她家中生变，才不得已落魄在外。

　　真是酒喝多了说话不过脑子，方婉婉咬咬嘴唇，拿起酒坛往前一拱：“多谢了。”

　　说罢，她率先喝下酒，不等莫菱再说什么，转身坐回去拿筷子在盘中拨菜。

　　方迹又举了举酒碗，同莫菱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歉意，语重心长道：“莫姑娘，多谢了。”

　　众人随着他一同举碗喝下酒，肺腑之言皆跟着下肚。

　　莫菱弯起嘴唇，也端起茶杯饮尽，拱起茶杯回之一礼。

　　方迹又转身唤曦玦：“曦大侠？”

　　曦玦只是侧目并未起身，他举起自己的酒杯，连话都不说往前一拱随后兀自饮下。

　　方迹有些愣住，身后的人也面面相觑。

　　莫菱替曦玦解释道：“他素来性子淡，话不多，还请各位见谅。”

　　方迹干笑了几声，跟身后人解释：“是，是，曦大侠确实一向如此。”

　　“不管怎样，各位，曦大侠能出手相助就足以见得他的侠义风范，我等自然是要好好报答一番，大家说对不对！”

　　“对！”有人带头应和，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他们在方迹的带头下饮酒，又继续说说笑笑。

　　莫菱在心中感叹方迹一呼百应的能力，是她万万不能及的。

　　从顺天盟出来的那刻起，她就是孤身一人，后来也就只有师父他们和曦玦一直陪在她身边，愿意站在她身侧。

　　若是当初她在顺天盟也可以一呼百应，说不定就不用出逃，而是集结众人声讨方逸。

　　突然的这个瞬间，她又想起来顺天盟，在顺天盟的日子……

　　那时，她坐在家中听过江湖上的一个规矩，江湖人同官家人不同道，不同道的人又怎能坐在一处把酒言欢呢？

　　可如今这一幕将她曾坐井观天的想法击碎，即便是大道不同，在蜿蜒小路上也会有一刻的同行，即便是明天分道扬镳，今日也能称兄道弟，肝胆相照，互诉衷肠。

　　莫菱看了眼桌对面的曦玦，自从上次闯入蛇堆那次，他就没跟自己说过话，此时也是低着头吃菜。

　　“曦玦。”她先是唤了他一声。

　　曦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头也不抬，说道：“干什么？”

　　莫菱往前凑，几乎趴在桌上，小声对他说：“我突然发现了个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依旧是很平淡的接话。

　　莫菱蹙眉：“我发现这次遇到方迹也没像天师说的那样破财，反而他还请了一同我们吃饭，是个大方的人呢。”

　　曦玦不言语，继续低头吃饭。

　　莫菱垂下眼睫：“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跑去救人生气啊？”

　　这次曦玦停下了筷子，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凝视着她，并不否认：“是，我是气你不管不顾，不顾生命危险去救李舜，这次是冲进毒蛇堆里，下次是不是就要闯进火海去了！”

　　“倘若莫菱肯为我闯火海，我李舜今生便是死也足兮。”李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听到曦玦的话，先莫菱一步如是说。

　　曦玦撂下筷子，瞪眼瞧他坐下。

　　莫菱赶紧呸声：“呸呸呸！说什么呢，动不动就死的。”

　　她剜了李舜一眼：“活着不好吗？”

　　李舜登时嬉皮笑脸：“自然是好的，莫女侠你也是知道的，我最贪生怕死了。”

　　莫菱看向曦玦，后者先是站起了身，就在她以为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却身形一顿，又坐了下来。

　　“曦玦，你干嘛？”她不明所以。

　　曦玦重新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到莫菱碗中：“吃饭的时候少说话，免得噎住。”

　　说完还不忘瞥眼瞄了下李舜。

　　李舜呵呵笑着：“可我过来就是有话想单独跟莫菱说，要不，你先回避一下？等我们说好了再叫你来吃饭。”

　　曦玦再次撂下筷子，转过头去同直面李舜挑衅的眼神。

　　莫菱一见形式不对，连忙对李舜说：“李舜，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不用避开曦玦。”

　　此话一出，李舜上挑的眉眼明显松动一下，身形却一紧，而曦玦却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慢倾吐而出，身形随着呼吸放松下来。

　　李舜又扯起嘴角冲莫菱笑道：“也好，我对你说的话让他听了也不算是坏事。”

　　听他这么说，莫菱心里打鼓，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开口便是：“莫菱，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莫菱一口菜噎在嘴中，此时此刻，她无比肯定曦玦说的话，吃饭就吃饭，吃饭的时候非要说话是真的会被噎住！

　　曦玦赶紧递给她水，并起身过来帮她拍拍背。

　　莫菱呛了两声，喝下茶水后好多了，不停地拍胸脯往下顺气：“你说什么！”

　　这边的动静闹得大了有人转过头来看，所幸大家都正逢酒酣之时，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就又回到自己的酒碗上。

　　李舜收敛起笑容，认真且诚恳道：“我说我想娶你，想让你嫁进印北府，从今往后你就有了安稳的家，不用再四处漂泊。”

　　莫菱眨了眨眼睛，她看看李舜，又转向曦玦，曦玦也认真地盯着她，不像李舜那样带着渴求，更像是一头盯紧猎物蓄势待发的狼。

　　但凡她开口说答应，抑或是点下头，曦玦都好似会扑过来咬她一口。

　　她又移开目光，落到自己那把金銮刀上。

　　接着，她对李舜说：“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但我想那不是我想要的。”

　　李舜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他愤愤不平地看着曦玦：“他有什么好的……我不服！若是我先遇到你，说不定，说不定……”

　　莫菱无奈地撇撇嘴，看着李舜这幅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她也没办法安慰，毕竟一旁投来的炙热的眼神容不得她再多说。

　　曦玦视时开口打断：“说完了吗？我们要回去练功了，毕竟不像李公子这样不学无术。”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菱儿，我来给你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