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血嫁衣开始[无限]》阿爸家的丸子

11、教坊司

　　但已经突破所有束缚的怪物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怪物原本不太方便的双腿不再受限，她游走的速度极快，几乎眨眼之间便追到陆弦和江淮身后，银色丝线在夜风中狂舞，眨眼就要绞上他们的脖子。

　　“哥！”
　　林蔚和陈媛从佛堂里跑过来，第一眼就看到这一幕，林蔚目瞪欲裂，关键时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在陈媛肩膀上锤了一拳。
　　陈媛：“？”
　　陈媛完全搞不懂他的用意，下一秒，原本追着陆弦和江淮的怪物突然一顿，接着朝他们追了过来。
　　陈媛：“这也行？”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是怪物对攻击对象的判定所致——刚才林蔚的行为在她眼中就是妥妥的渣男行为。
　　“快跑，还愣着干什么？”林蔚过来一把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跑，快到垂花门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的陆弦指了指花圃的方向。
　　林蔚：“走，去花圃！”

　　“好！”有了上次被追逐的经验，陈媛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两人一起朝着花圃的方向奔去。
　　跑出一段路程，原本追在他们身后的怪物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在追两个打扰她进食的可恶人类，为什么突然换了目标。
　　她朝北院看了一眼，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

　　这时，林蔚又适时在陈媛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怪物立刻追了过来。
　　两人就这样玩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游戏，遛狗一样地遛着怪物。

　　另一边，江淮和陆弦齐齐冲进小舞的房间，那把琵琶被她宝贝地放在里间的梳妆台上，在烛火照耀下，上面的色彩更显华丽。
　　但它又太过华丽了，与整个布置简朴的卧房格格不入，乍一看诡异得狠。

　　江淮可不管这个，上去猛地抱住琵琶往地上一摔，“这boss不会是琵琶成精吧，那摔了它是不是就能过关了？”
　　其实抱起来的瞬间江淮就感觉到了不对，传统琵琶一般是用紫檀和红木之类的木料做的，可这把琵琶也太重了点儿，手感也不对，又冷又沉，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可已经来不及了，琵琶“咚”地一声掉在地上，非但面板没有丝毫损伤，而且给木质地板上撞出几道裂纹。

　　“不是这样的。”陆弦隽秀的脸上挂着无奈，“带它去花圃才可以。”
　　他俯下身去抱琵琶，“不过它不是好东西，还是我带着吧。”
　　“不。”江淮抢在陆弦之前把东西抱起来，义正言辞地强调，“男人不能说不行！”

　　他大概已经猜到这玩意儿是用什么做的了，就是怪物的腿骨！怪不得她喜欢砍断女玩家的腿骨，包括她那奇怪的脚步声，总是拖着一条腿似的不协调，感情她是临时装上了别人的腿，怎么可能协调！

　　陆弦：“……”
　　这人怎么总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也能一本正经地搞笑，仿佛只要有他在甚至连天塌了也不用怕。
　　不过江淮的不正经也只有一秒，他还不明白花圃里的“风铃”怎么毁掉花圃，但已经很诚实地往外跑。

　　花圃不远处，林蔚和陈媛正跌跌撞撞地往过跑，两人身上都带了伤，触目惊心的伤口遍布全身，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都是在跑过来的过程中被银色丝线割伤的。
　　“马上到了！”陈媛扶着林蔚加油打气，刚才在路上林蔚替她挡了好几次，伤势也比她严重的多。虽然她还暂时不明白陆弦的用意，但他几次都救了大家，总归是不争的事实。

　　“嗯，到了。”林蔚喘着粗气，两人齐齐摔在花圃边沿，里面的“风铃”似乎长得更茂盛了，在浓重的夜色里都能看得出是黑压压的一片。它们的枝条延伸得更远，像爬山虎似的想要霸占整座院子。
　　“等等，它要追过来了！”陈媛努力撑着胳膊起身，见怪物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路程，几乎眨眼间便追到他们面前。

　　银色丝线在夜空中发出可怕的破空声，眼前是boss骤然放大的脸。
　　这一刻求生的本能大于一切，两人挣扎着要起身，却是只能徒劳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陈媛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江淮和陆弦及时赶到花圃，陆弦从江淮怀中抢过琵琶扔进花圃，连同燃着的火折子也扔了进去。
　　照理说植物本来是不容易点燃的，但火折子一落地，整片花圃就像是被泼了一层滚油似得烧开了。
　　冰蓝色火焰上下翻腾连成一片火海，犹如地狱而来的鬼火，滚滚袭向怪物。

　　“不……”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悲鸣，但已经迟了。
　　“风铃”燃烧殆尽后，干裂焦黑的土地上突然涌出一股清水。

　　起初这股清水还像是小溪似的慢慢往外涌，但它很快便成了河流、变成激流，最后像是大潮一样向他们涌来。
　　江淮就站在旁边，一朵浪潮溅到他脸上，咸咸的、湿湿的，像海边的风。
　　他还在愣神，被陆弦推了一下肩膀，“逆流往上走，很快就能出去了。”

　　脚下很湿滑，似乎垫着不少坚硬的东西，江淮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突然，他透过溅起来的水珠看到了一些画面。

　　夜色浓重的庭院里，冯炎被怪物袖中的银色丝线逼到墙角，眼看就要被丝线洞穿眼珠。
　　然而就在下一刻，怪物像是突然不能控制双腿似得向后退了一步。
　　冯炎抓住这一秒的空隙，猛地抓住银色丝线，为自己争取了一线生机。
　　但怪物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她不顾双腿的反抗强行拖着它们向前，银色丝线最终还是洞穿了冯炎的双眼。
　　冯炎轰然倒地，临死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现在boss身上的双腿是许乐薇的，即便她已经离开，但她的腿却固执地要给他留下最后一点生机。

　　黑洞洞的房间里，许乐薇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任凭穿着红嫁衣的女鬼破门闯入，狰狞地向她扑过来。下一刻，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把她拉进了柜子里。
　　柜子里的空间很狭窄，那双温暖的手始终护在她的背后。它的主人笑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说道，“别害怕，只要躲在柜子里就可以了。”

　　S大操场外的合欢树下，朦胧夜色中，冯炎的一双手紧紧地插在运动服的口袋里，他盯着对面的许乐薇，欲言又止。
　　“我说你大晚上喊我出来到底是有什么事？这都晃荡半个多小时了，说不说？不说我可回宿舍了。”许乐薇不满地嘟了嘟嘴，作势要往不远处的女生宿舍楼走去。
　　冯炎小跑几步追上她，终于下定决心把手从口袋里解放出来，他在许乐薇面前摊开手心，里面是一对早就被他捏出汗的银戒，“乐薇，这是我最近学着做的一对戒指，我想其中的一只送给你。”
　　许乐薇一下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过了几秒，她才故意不情不愿地把手递给冯炎，“可以是可以，但只送银的是不是太小气了？”
　　“这么说你答应我的表白了？”冯炎高兴地一蹦三尺高，他把戒指戴在许乐薇手指上，因为激动甚至有些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戴上去。
　　“这不明显吗？傻狗。”许乐薇收回手，矜持跑开，“明天上午我就一节课，记得十点来接我。”
　　“好，我先送你回宿舍。”冯炎在原地呆了好几秒才追上新晋女朋友，两人像风一样跑远了。
　　粉红色合欢花簌簌落了一地。

　　江淮愣了一秒，随即意识到他在水珠中看到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死去的玩家的记忆。
　　紧接着，更多画幅在他眼前展开。

　　范明经营着一家肉铺，每天早上一进回新肉，门口等待的顾客们都会一窝蜂涌进来。买肉的人基本都会讲价，范明的脾气不太好，但又吵不过他们，总是骂骂咧咧地按着顾客的价格把肉卖给他们。

　　林佳佳是个打工人，每天都光鲜亮丽地准时出现在写字楼里，实际上每天都吃便利店里的盒饭、艰难地在晚高峰里挤上地铁2号线回家。

　　丁鹏和范文建已经是过了几个世界的老玩家了，每次都会带新人进本，目的是为了替他们试探死亡条件。
　　阴森的古堡里，唐雪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丁鹏主动走上去安慰她。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江淮不认识的人，他们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胳膊上纹着刺青，有人的眼睛长得很凶。
　　他们无一例外成了冰冷的尸体，被两个抬着担架的NPC抬走，埋进花圃里。或许是掩埋的尸骨太多，那片土地越来越肥沃，在夏天晚上，甚至有玩家在路过花圃的时候看到冰蓝色的鬼火，那是这些人存在过的痕迹。
　　而每次有新的尸体被埋到此地，他们的亲友大多都会赶来，将眼泪撒在这里。

　　潮水越来越汹涌，好几次江淮甚至快要摔倒，他咬着牙不停地往上走，终于来到逆流的尽头。
　　透过最初的一颗水珠，他看到一个穿戴华丽的妃嫔被皇帝斩断双腿，鲜血像喷泉般喷涌在金砖上，美艳的妃嫔惨叫着抓住恋人的龙袍一角，“陛下为什么这么对我，救救我……”
　　然而那人始终高高在上，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斩下来的腿骨经过巧匠的手成了一把精巧的琵琶，骨头上的森白被华美的颜料掩盖，看不出最初的模样。
　　穿着龙袍的男人抱着琵琶弹奏雅乐，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感动了，流下一滴廉价的泪水。

　　时光荏苒，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王朝倾覆，那把华美的琵琶被一个小兵粗暴地从箱笼里抓出来，它几经辗转，渐渐流落到民间的一家当铺里。
　　又三年后，痴迷琵琶却苦苦不得志的小舞走进当铺，被角落里的琵琶吸引了目光，连价都没讲便将它买了下来。

　　最后一滴水珠终于消散，在逆流尽头，江淮看到一截灰色的骨头。华美的颜料被泪河冲散，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他俯身把它捡起来，周身被一团柔和的白光笼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