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尘美景奈何“仙”》孤茶与烟

9、西城

　　如果东城是冷清之地，那西城则是世外桃源。空气里满是花蜜的清香，掺杂着青草的味道，蝴蝶五彩斑斓，漫天飞舞。沿街的店铺都是藤蔓盘根错节而成，潺潺小溪在店铺前流过，溪水清澈见底，如此美景，住在城中的花精树怪们，自然和睦共处，悠然自得。

　　西城的街道又与北城不同，没有嘈杂的打铁声，有的只是沿街叫卖的吆喝，和鲜美的瓜果花蜜。

　　二人沿街并肩而行，路过一家蜜桃铺，顾云凉忍着口水，歪头问道：

　　“你可听说过这西城的蜜桃？”

　　向出尘摇头：“没有。”

　　顾云凉一听，毫不犹豫的拉住了向出尘的手腕，将他带进店中，慷慨说道：

　　“今天我请客，你随便吃，别客气。”

　　向出尘见店内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尴尬抽出手来，背过身后，紧握住刚才他握过的地方，用轻咳掩饰着自己的羞赧，目光闪烁。

　　稍缓后，向出尘慢慢走到摊位前，轻触摆放凌乱的蜜桃，本只想试探是否有毒，却意外发现蜜桃上沾染的熟悉灵力，惊愕之余又难掩欣喜，极力克制自己的语调，上前问那老者：

　　“店家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

　　那老者听见有人进来也并未起身迎客，还在摇椅上晃着，脸上搭着一竹扇，扇面是一支透粉桃花，十分娇嫩。店中一角放着一桃木拐棍，顾云凉几次来吃桃子都没留意，今日倒是觉得它十分显眼。

　　未得到答复，向出尘也不恼，又问道：

　　“这铺中蜜桃可是助长灵力的仙桃？”

　　问题一出，老者停住，收起竹扇后才看见真面目，竟是一女者面容，身穿黑色长衫，即使已年近古稀，却依旧面容娇美。几步上前，绕着向出尘走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想要看清斗笠下的到底是何人。

　　“这位道友怎么如此面熟，又怎知老朽这卖的是仙桃，可认得老朽？”

　　向出尘一怔，她居然不认识我？

　　顾云凉也傻了眼，之前花姨娘带他来过多次，却从未见过此人的真容，只知她是怪人，散乱白发从不盘髻，衣着也总是黑衣长衫，有时不见踪影，有时也如今天这般小憩，所以顾云凉一直以为店主是位贪睡年迈的老头子。

　　向出尘扫见角落的桃木拐棍，隔空取入手中，立于老者面前，严肃道：

　　“这是何物？”

　　老者一把抢过，凶道：“别碰我的老伴！”

　　“老伴？”顾云凉惊叹，老者此时容态有些痴傻，但她如视珍宝的神情又觉得不似疯话。

　　“你说它是上玄木？”向出尘指尖颤抖，顿觉难以置信，昔日好友竟化为老旧手杖，任谁也无法接受。

　　可老者并未做答，听到这个名字便嘶声嚎哭，哭了几声又憨傻大笑，眼神涣散的抱着手杖，回到摇椅上，边晃着边小声哼着歌。

　　顾云凉问向出尘：“你认得她？”

　　向出尘颔首，为避免再刺激老者，将顾云凉带出门外，低声解释道：

　　“她名唤四月颜，与那手杖本是一体，同是我的神侍。昔日在神界，她二人与我相伴万载，无所不谈。至于二人来历，其实是我无聊时，在神殿前种的桃花种子，惯以神力养育，才得百年成树，千年化形……”

　　向出尘没有说，四月颜与上玄木一生花，一生木，花若损即木不活，如今四月颜记忆有损，老态龙钟，上玄木灵力尽失，化为原型，自他离开神界已过千秋，从未听闻有神侍被贬，到底犯了何错，居然落的如今境遇？

　　“如你所说，她二人怎会离开神界，又为何会出现在这西城？”顾云凉一语道出向出尘的疑惑。

　　“或许，与我有关，被我拖累……”

　　顾云凉见他蹙眉自责，安慰说道：

　　“不要自己胡乱猜测，先找花姨娘吧，这西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顾云凉说着，幻出一传音灵符，嘴里念道：

　　“速来蜜桃铺。”

　　顷刻之间，晴空万里落下层层花瓣，纷纷扬扬，带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一辆花车从远处飞来，前方两只异兽牵引，一只羊身马首头戴大花，一只鹿身牛首角系丝绸。成千上万的蝴蝶簇拥而来，落在花车上，如诗如画，目不暇接。

　　花车纱帘中，花千里手持羽扇，指尖细长，一双丹凤眼抚媚迷人，紫色长裙随风摇曳，玉足白皙踏下花车，本是万众瞩目的时候，却在瞄见向出尘的一瞬间钻了回去，急呼：

　　“快调头！快调头！”

　　向出尘指尖一抹，花车异兽凭空消失，只留花千里保持着上车的动作，尴尬不已。

　　“花姨娘跑什么？”顾云凉笑问。

　　“我哪跑了？我是忘了家中还煲着汤，想着回去瞧瞧。”

　　花千里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顾云凉坏笑：

　　“放心，出尘上仙不会同你一般见识，老武头踢了他三脚也才罚了个天雷结界。”

　　花千里吓得躲到他身后，小声靠在他耳边说：“你个臭小子，姨娘白疼你了，还不快帮我求求情。”

　　向出尘见她靠的太近，怒道：

　　“离他远点！”

　　花千里不明白，向出尘因何对她一直充满敌意，如果是因为昨日将上仙的身份捅了出去，也情有可原，可第一次在武司叶家中，还未见面，向出尘就差点杀了她，又是为何？

　　不解，也不敢解。

　　连忙离顾云凉几丈远，问道：

　　“你们不在角楼呆着，来我西城做甚？”

　　“自然是有事找你。”顾云凉指了指铺中的四月颜，问道：“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花千里撇撇嘴：“什么来历？不就是个卖桃的吗？你小时候一顿能吃仨，你忘了？”

　　顾云凉白眼道：“不是说这个，是问你，她从何处而来，又怎会时而清醒时而痴傻？”

　　向出尘眼神威慑，吓得花千里一哆嗦，连忙解释说：“您别这样看着我啊，我是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这四娘子和她夫君是武司叶带来的，我本来不想收留，奈何武司叶再三请求，才勉为其难让他们二人留在城中卖桃子。”

　　顾云凉惊道：“武司叶？”

　　“是啊，就是你老爹。”花千里手摇羽扇，又说：“这四娘子也是可怜人，好日子没过几年，她男人就化了原形，她也就跟着疯了……”

　　向出尘骇然质问：“那是为何？”

　　“为何？还不是因为那断桥下的龙血藤，只要被它所寄生，藤蔓撕开的伤口不但无法愈合，还会不断向它提供灵力，直至灵力枯竭。”

　　“既然知道它吞噬同类，为何不尽早诛杀，以绝后患？”顾云凉问。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那家伙修为远远在我之上，即便未化人形，也处处压我一头，况且它的灵根会四处隐匿，即便毁掉所有血藤，也会须臾再生，找不到灵根，一切都是空话。”

　　花千里说的咬牙切齿，可见千年以来与这龙血藤定是没少交锋，当然也是没落得一点好处，次次败下阵来。

　　向出尘心想：看来已经找到上玄木的重生之法，只要灭了这龙血藤，拔了它的灵根，再将上玄木的灵根续回，定可实现死而复生。

　　“断桥在哪？”向出尘严肃问道。

　　花千里些许迟疑：“上仙若是想去，我便叫异兽在前带路，可我有一话要交待于您。”

　　花千里顿了顿，像是在壮胆：

　　“那座断桥，顾云凉去不得。”

　　武司叶交代过，顾云凉哪都可以去，只有这西城的断桥不能去，她自然不知其中原委，只是把话原原本本的带到。

　　向出尘明了武司叶的用意，恐是那龙血藤也可吸食黑莲灵力，渐而魔化，引众人怀疑。

　　顾云凉截住话头，想要听听向出尘的抉择，如果他想要带着自己，那必定是义不容辞，可貌似他并无此意，没做任何停留，跟着异兽消失在朗朗碧空。

　　见人没了影，顾云凉逐渐暴躁，吼道：

　　“你倒是说说看，凭什么我去不得？”

　　“我哪知道，问你爹去！”

　　见硬的不行，顾云凉只好威胁道：

　　“如果今天我去不成断桥，我就去告诉白叔父，你因为嫉妒，欺负东城的女妖，连男妖也不放过。”

　　“你这孩子……”

　　“都是我亲眼所见，你狡辩也无用！”

　　拗不过顾云凉，想着上仙也定能护好他，便让另一只异兽载着他前去。

　　此时的他，有些担心向出尘会责备自己冒失，但更多的还是期待，能够一睹出尘上仙的神姿。

　　正想着，已到西城一角。

　　远处看，果然有一古老断桥，白雾笼罩间可见桥身青苔，密密麻麻，令人作呕。四周无一株草木，凄凉无比，桥下水中浑浊不堪，绿藻覆石，可见此处已荒废已久，无人再敢靠近。

　　迷雾中，向出尘一身白衣立于桥上，见顾云凉竟然跟来，柔声说道：

　　“此处凶险，不要任性！”

　　顾云凉一蹦一跳的从桥下跑上来，一脸得瑟的说：

　　“哪里凶险？明明安全的很。”

　　向出尘耐心同他商量：“桥身松动，桥下水流湍急，龙血藤随时会发起攻击，并不安全，你早些回去可好？”

　　“不好。”顾云凉不再玩笑，走到他的面前，神色坚定地继续说道：

　　“有你在，我十分安心。”

　　说完又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别总是想着赶我走嘛，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在一旁替你呐喊助威呀。”

　　向出尘无奈道：“倒也不用。”

　　区区树精，一指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