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求生之路》鹤几都

8、荒村诡事

　　新一轮游戏开始，冉舟苍白的脸留在原地，数着漫长的一百个数。
　　【感应过人】这个天赋虽然早已冷却，但不到关键时刻冉舟并不想随便用掉，要是半小时内遇到突发情况乐子就大了。
　　“……99，100。”
　　他轻轻叹息，希望其他人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唯有这样能多活几个人。
　　但其实贺怀恩临走前的眼神已经告诉他，游戏不可能按他的设想进行。
　　就算有办法把损失降到最小，也没人希望那个小小的损失是自己。
　　咯咯的骨骼碰撞声从脚底响起，荒村里的水汽又升起来了，一点点粘上皮肤。别回头。恐怖的预感在警告他。
　　但是冉舟真正回头时，没有任何东西。
　　这种感觉或许应该称作整个村子带来的压迫感，和幻觉。
　　“果然新手关还是简单……杀机都在设定内，只要按照剧本走、解决剧本内的死亡陷阱就能活下来，不会出现其他变数。”冉舟低语着，看向天空中的月亮，“那么，你也是副本的一部分？”
　　另一边，六个人果然产生了分歧。
　　是人多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也就是队伍里的六个人之间有一个是鬼。
　　一直表现得较为冷静的韩佳芊反而在这时候和贺怀恩吵了起来，无非就是争论冉舟的计划能不能实现，点蜡烛究竟是好是坏。
　　吵了一会儿后，数数的声音渐渐下去了，韩佳芊一脸阴郁：“干脆我们分成两组，你们爱点蜡烛就点蜡烛，万一被背叛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背叛可不是多严重的事，在副本里再正常不过了。”贺怀恩无奈地劝了几句，看她已经打定主意，也不再多说，只提议每组三人，出了事还能有个照应。
　　这点韩佳芊倒是同意。
　　六人商量一番，方越愿意跟韩佳芊一起，黎雪澜看了一眼陈微霜和赖在贺怀恩身边不走的许馨予，走到韩佳芊身边，跟他俩一起往另一处黑暗走去。
　　气氛这么紧张的时刻，她却想起不久前挡在自己身前的江如柏，后知后觉地掉了眼泪：“这不是游戏！这又不是真的游戏可以不用死人！……凭什么我们要经历这种折磨！”
　　黎雪澜情绪崩溃，但是哭完还得继续玩。韩佳芊望着前面的路，一只手拽着她，“声音小一点，抓人的鬼已经数完了，动静太大他很快会发现我们的。”
　　韩佳芊有几分内疚，但不足以动摇她不点蜡烛的想法，更不想放黎雪澜去另一边，那样只会增加她和方越的风险。
　　她的手抓得黎雪澜生痛，黎雪澜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我来扶吧。”方越低声道，托起黎雪澜另一只胳膊。
　　贺怀恩这边，由于队伍里的陈微霜和许馨予选择无条件听从他的建议，因此并未出现情绪崩溃。不过陈微霜总有种不安，犹如惊弓之鸟，频频回头。
　　三人藏在小小的废弃仓库里。
　　这个仓库一看就是农家用来装粮食的地方，底下垫了稻草和木板，闷闷的陈腐臭味并不刺鼻，角落里一堆老鼠屎。仓库塌了一个角，刚好能供一个人侧着身子进出。蜡烛的黄光淌过缝隙后衰减。
　　贺怀恩打算不管冉舟从哪边进来，他都带着两人往另一个出口跑。
　　一片寂静中，许馨予渐渐耐不住了，凑到贺怀恩身边打探消息。
　　“贺哥，你进过几次副本啊？”
　　“五次。”贺怀恩听着脚步，随口道，“包括这次。”
　　“那这次副本对你来说不应该很简单吗？”
　　“不算难，但灵异副本很麻烦，所以也不简单。”
　　阴凉的风渗进来，蜡烛忽明忽灭的。
　　许馨予抖抖胳膊，“我真的很怕鬼……还好副本里鬼都没有显形，不然我光看到就要吓死了。哎，贺哥，你能不能详细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按规则来？我之前就很好奇，要是不按规则来会出什么事？”
　　外头没有任何脚步。
　　贺怀恩暂时放下警惕，回过头，看着许馨予的眼睛，“生路都在规则里，破坏规则就相当于把自己送给它们吃。因为规则是【主办人】定的，【主办人】在【飨宴祭典】拥有最高权限，副本里的所有鬼怪、NPC都要遵守。”
　　“那这个【主办人】又是个什么东西？”
　　贺怀恩挥挥手：“我哪儿知道？可能只有高玩才知道那种事，又或者根本没人知道。”
　　“哦……”许馨予点着头，突然望到一直没说话的陈微霜，“你脸有点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陈微霜勉强撑起笑脸：“可能是太紧张了。”
　　刚才和冉舟站一起，陈微霜的脸色还不太明显，贺怀恩压根没注意。
　　贺怀恩有些疑心，但仔细想想陈微霜似乎并没有和鬼接触的时机，应该只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
　　许馨予道：“听说有些人紧张的时候会引起胃疼或者神经疼痛，我看她就是这种情况吧。”
　　“嘘！”
　　贺怀恩望着正门方向，冉舟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了。他掩着烛光，让二人从坍塌的墙缝里钻出去。
　　第一个出去的是陈微霜。许馨予头发被墙上的木片挂住，贺怀恩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裁缝剪，毫不客气地把这缕头发剪断。他自己经过时，蜡烛被头发一扫，爆闪几下后不知为何熄灭了。
　　糟糕。
　　贺怀恩从墙缝里挤过去后连忙掏出火柴把蜡烛重新点燃，这才注意到视线边缘有一道黑影，是陈微霜，再近点都能碰着她头顶。
　　她退开一步，解释道：“刚才我看蜡烛灭了，想帮你点个火来着。”
　　这支蜡烛已经燃烧大半。澄黄在陈微霜的眼底游移，贺怀恩看不透她的眼神。
　　他突然起了疑心：陈微霜真的没问题吗？
　　可是一旁的蜡烛也没有反应……难道是他的错觉？
　　就在他和陈微霜僵持时，冉舟转出来，稳稳当当端着蜡烛，在不远不近处站定。
　　“你身上怎么有血！”许馨予指着冉舟的衣摆，诧异地喊。
　　冉舟身后尽是黑夜，站在那里笑，渗人得很。许馨予躲到贺怀恩身后，听见冉舟从容解释：“刚才和另一队发生了一点争执。”
　　“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们更加不相信我，所以跑得很快。结果黎雪澜逃跑的时候绊了一跤，腿上磕出血，我去扶她，不小心沾上血了。”
　　闻言贺怀恩深深皱眉：“你碰到她，但没对她说‘抓到你了’，所以你现在还是鬼？”
　　“是。”冉舟点头。
　　这绝对称得上违规操作，但是冉舟看起来却什么事都没有，也就是说在另一支队伍那边没有遭到袭击。
　　贺怀恩悚然一惊，也就是说，队伍里的鬼很可能藏在他们这队。
　　现在还存活的人里面，能发现这件事的人除了他以外，估计只有冉舟。
　　他甚至怀疑冉舟这把主动提出当鬼就是为了掌握全局信息。
　　冉舟确实也有这个打算，不过一开始他只是打算自保，毕竟虽然他们知道驱赶鬼的办法，但那两只鬼可从来没被消灭过。它们或许会不停地附身在活人和死人身上偷偷展开杀戮，直到这场游戏不剩活人为止。
　　刚才独处时，他花了点时间想通这个道理。
　　但现在，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当这个赴汤蹈火的人。
　　他手指一松，蜡烛顺着他的指缝滑下，沾了血的病服像装在稻草人身上，而稻草人脚边的野草被点燃。
　　冉舟放柔了嗓音，像在指挥一场梦。
　　“来吧，我触犯了规则，你应该很容易就能得到我的身体吧？”
　　“你在说什么？”贺怀恩故意装糊涂。
　　冉舟的行动让他胆颤心惊，甚至下意识不让冉舟打破目前的平衡。
　　“不想暴露吗？”冉舟上前一步，“那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他放低姿态，恳求道：“很简单，我们四个人都站开一点，然后大家都给自己一刀，不用太重，能流出大约30毫升的血就行。”
　　陈微霜惊愕道：“你又在发什么疯，让别人在这种时候自残？亏你想得出来！”
　　许馨予也不用说，从冉舟说出这番话后，就用敌意的目光看着他。
　　冉舟没有理会她的话，诡异地盯着贺怀恩，“鬼附身就要杀人，被附身的人理论上已经是一具尸体，因此血液流速肯定不如正常人。”
　　“忘了跟大家说，和我同病房的病友有狂躁症，每次发病都会自残。之前也见过其他类似的病友。所以我比较清楚人体各个部位的出血状况，应该不会判断错误。”
　　冉舟说得理所当然，对面三人的脸色却十分精彩。
　　不过实际上，冉舟也不确定这个办法能否奏效。
　　其实他对三人隐瞒了一点，扶起黎雪澜之后他也提出了这个要求，那三人虽然怀疑，但还真听取了建议划开手掌。结果是三人流出的血并无多少区别。
　　如果这边也没区别的话，真不知道还能想什么理由继续尝试说服他们做区分实验。
　　“蜡烛快烧完了。”
　　沉默中，许馨予出声提醒贺怀恩。
　　“再这样浪费时间，摄像机的电量都会不足。”冉舟道，“我注意过摄像机的电池消耗，应该是匀速，但根本没法用到天亮。所以留给我们的事件其实不多了。”
　　——摄像机！
　　贺怀恩突然想起陈微霜当时换了个摄像机，她的摄像机摔破了。
　　贺怀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引得冉舟也察觉到某些细节。
　　从刚才的试验来看，破坏规则不等于马上被鬼附身——给鬼敞开大门表示“欢迎光临”，但鬼又不一定要马上进来。
　　陈微霜的摄像机碎了。陈微霜之前的表现都没有问题。
　　但这不代表她现在还是原装货。
　　得出这个推论之前，冉舟一直偏向于“许馨予是鬼”，但现在看来，竟是陈微霜身上的疑点更大。
　　冉舟的蜡烛已经熄灭了。
　　最后一点火光在贺怀恩手中徘徊，猝不及防散作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