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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就一章 ...

  •   我不姓白,不叫白月光白莲花,我也不向谁打脸,这世上没人值得我去费这番功夫。

      我就是天地间乐得逍遥一小偷,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皇帝老儿,喜欢懒惰,绝不打工。

      在江湖上混了个「偷油君」的大名,多少人惦记着我那点儿钱,想把我逮住,可没一人能追得上我。

      谁也没想到有一天,我堂堂「偷油君」竟栽在一小捕快手里。

      01
      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我最喜欢的红裙子被偷了。

      只要喜欢钱的人都知道我偷油君有「三窟」。

      金窟,银窟,宝窟。

      自从我选择当小偷时起,只要是偷来的东西都会往「三窟」里堆。

      喜欢钱的人也都想知道「三窟」里有多少财宝。

      问我,我也不晓得,我只看到金窟银窟的洞口要填满了。

      再说,他们问了也是白问,只能眼馋,谁都知道,没人能偷走「偷油君」的东西。

      直到我发现那件红裙子被偷了。

      02
      一场盛大的婚宴,一切都是热闹喜庆的红色,照得每个人咧开的笑脸都红彤彤的。

      只有我的脸是铁青的,灰的,黑的,脸上唯一一点红晕是被气出来的。

      我混在一群哟呵唱歌的孩童后面,在岸边跑跳着,紧跟着河中木船上放着的花轿。

      就在刚才,我看到上花轿的新娘穿的是我最喜欢的红裙子。

      他奶奶的,那件红裙我都没舍得穿。

      船载着花轿要穿桥洞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春风起了,杨柳斜飞,我已经进了花轿。

      除了我,没人看到我是怎么过去的。

      在桥洞的黑暗中,我拉准了新娘腰带,下一秒就能解开红裙。

      江湖人都说「偷油君」长着一双老鼠贼眼,能夜间视物,行动自如。

      我可没这个本事,相反在黑暗中我不太用眼睛看东西,我只靠感觉。

      这种感觉往往很准,只因青天白日里我比常人更加留意一切东西的位置。

      拉住腰带,下一秒我就该拿红裙子走人。

      可没想到有人动作竟如此之快,我被人用腿夹住了腰。

      只要腿还能动,我就能逃走,在这世上我还没遇到能追上我的人。

      在黑暗闭塞的花轿里,我抓住红裙,所出的一招一式都是为了脱身,可那人的一招一式都是为了扣住我的腿。

      船出桥洞,天光大亮,花轿内的一切都红得厉害,只有我和新娘两人。

      我的一双腿被打断,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扯下新娘的红盖头。

      新娘竟然是个俊秀的男人。

      他单穿一件满是补丁的裘裤,脸上火辣辣地红着,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裙子,盖住自己的腿。

      我中计了。

      03
      我正舒舒服服躺在锦绣铺就的软床上,就被公差连人带床抬到了公堂上。

      这是要在公堂审我。

      公堂后围观老大娘的叽叽喳喳声叫得人脑瓜子疼,软床两边捕快齐声「威武」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我的眼睛只是斜看了站在最末尾的小捕快,他那一身洗得发白,磨得起毛的捕快服比当天一身红的新娘装还要刺眼。

      两只打夹板绑绷带的腿被高高吊在两边,我只能微仰着头,透过腿缝看着高堂上笑眼嘻嘻的县令。

      抓住「偷油君」的赏金可有一万两黄金,县令当然该高兴。

      我又看了一眼站在公堂尾的小捕快,他也该得了不少赏钱,怎么就没钱换一身新衣,想来是一个抠搜到极点的人。

      我一下子笑得比县令更厉害,县令反而不笑了。

      伸掌狠狠拍向木床沿,声音比惊堂木还要响亮,众人都震得一静,我说了一句。

      「审吧!」

      县令刚想开口,我又来了句,「说吧,你是怎么设此一计的?」

      县令反被犯人审问,他也不觉得冒犯,还是笑嘻嘻地答着,每说两句就有一句吹嘘自己的机智,我也终于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县令共做了两件红裙,一件抹了磷粉,引诱我去偷,一件留在自己手中。

      待我偷了抹了磷粉的红裙放进石窟,它便会自燃化成一堆灰渣,让我误以为是谁偷了红裙。

      最后策划一场婚礼引我现身。

      如此缜密的心思,我也不禁服了气,只是还有一点不明白,「你怎知道磷粉什么时候自燃?要是烧得快了怎么办?」

      「这绝佳的计谋虽是我用尽心思想出来的,可这其中细节……」县令低头想些什么。

      随后又看向公堂上站在最末尾的小捕快,很艰难地记起他的名字,「游……游溪,你跟偷油君说说……」

      「在下去找城南卖烟火的李郎,他将磷粉与一些东西制在一起,便能控制自燃时间。」他说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如今你也知道了,该说说三窟……」县令终于看向我,问了出来。

      我只是笑看着县令,「抓我的人才有资格知道三窟的位置。」

      县令眼睛笑得更弯了,跟狐狸似的,「谢偷油君看得起……」

      「我只告诉他。」

      县令刚要起身的脚步被我喊停了。

      我只将手指指向游溪,县令再也笑不出来了。

      04
      我成了游溪的手下。

      当然,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我是绝不会当一个小捕快的手下。

      县令应我的要求让我跟着游溪,不过是为了让游溪撬出三窟的位置。

      而我跟着游溪,是为了折磨他,谁让他打断了我的腿。

      面子上是我成了游溪手下,里子则是我搬到了游溪的住所,吃他的,住他的,他每每在外办公一整天,回来之后还要伺候我这个断腿的病人。

      看他两眼圈下越来越重的青黑色,我也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可是待在屋子里的时间长了,我推着木轮椅在茅草房里来来回回,实在是无聊憋闷。

      游溪这个人实在是无聊透顶了,像头拉磨的驴,每天围着一圈地团团转,一天也跟我说不上三句话。

      每日鸡鸣第三声时起床,他一定会在锅里热四个馒头一小包冷肉,他吃两个馒头,给我留两个,洗漱吃完之后,我从房间东窗口向外看,太阳一定是在东方刚冒尖,一点儿不差。

      中午隔壁李妈的烟囱刚冒烟的时候,他一定会带一海肉面,面上盖着总是三块厚肉,五根腌笋,也不带换一家的,这碗肉面定是用破口的红漆碗装着,竹筷尖都被客人嘬烂。

      他不许我浪费粮食,看我吃完一整碗面后,才会把碗筷收走,还回店家,之后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

      直到对门张家的婆子喊孩子回家吃饭,他又会带一碗饭和一包冷肉菜蔬,冷肉永远淋上香油,菜蔬永远是鸡毛菜。

      现在,我早起,只要想起要吃馒头冷肉就想吐,中午,只要想到肉面就恶心,晚上,只要看到那该死的鸡毛菜我就想发疯。

      只要我闭上眼那一刻,我就能想象出我明天是怎样,后天是如何,往后的十天百天,只怕都没什么变化。

      我明白了,在这个茅草屋再待下去,就是对我的惩罚,我就是脑子有问题。

      05
      我没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腿脚已经好了。

      那个游溪,呆头呆脑的,自然也不知道。

      我坐在木椅上活动我的腿脚,还不太灵便,但逃出去绰绰有余。

      我要给游溪留点儿东西,直走向他床边的书桌,拿起一支毛笔,顺便踹了一脚他床边垒得高高的竹简,竹简塌了一床一地,数量之多,仿佛要将床埋了。

      他每日晚间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房间书桌研墨写字,写至油灯燃尽才肯罢休,把那堆竹简当个宝,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我用沾满墨水的毛笔涂满全唇,在他未写完的竹简上猛亲几口,全是大黑唇印,这便是我留给他的东西。

      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又看了眼东边的小窗,我浑身又开始痒痒,好久没翻窗户了。

      只轻点窗沿,本该一步登天,逃进天地间,却有一张网从天而降。

      网是铁丝钩的,四角缀有重石。

      我仰天躺倒,背上被枯树的利枝扎了个遍,只觉得全身都疼得麻木,张着嘴直喘气,心中恶狠狠地喊着:「游……溪……」

      他原来呆头呆脑是假,暗中算计才是真。

      就在我刚想挣扎出网的时候,被人提溜起来。

      我直直地看着游溪的眼睛,满眼都是咒骂。

      除了他能在自家后窗布置陷阱,还有谁能这么做。

      他将我从窗口丢进房间,我正好趴在满是竹简的床上,身下的那些竹简更是膈得我浑身难受。

      游溪跳进屋来,看到地上散乱的竹简,急忙把竹简规规矩矩收到一边桌上,什么话也没说。

      我只冷笑着,「这么处处小心,那个臭县令给了你不少赏钱吧。」

      「他是我二叔,在我家你不准说他是臭县令。」

      他说完便用剪刀破开我背后的衣服,我只觉背后一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呵呵……真让你猜准了,我就是喜欢跳窗口……早知道我就走大门了……」我心里也不得不服气。

      「你可以走大门试试。」他的话格外地冰冷不近人情,粗暴地拔下我背上扎着的一根粗枝,疼得我冷汗一冒。

      我看向大门方向,心中知道他在这茅草屋里已布下天罗地网。

      我也知道我的小命在他手里,现在不是惹他的好时机,做人就是要能伸能缩。

      「是那个臭……香县令教你设陷阱的?你们叔侄二人还真是齐心协力挣大钱。」

      他没有回答,又拔下我背上一根扎得极深的树枝,剧烈的疼痛让我头皮发麻,忍不住叫出来。

      「臭县令使的招还真的阴险狠毒……恭喜你们有一个阴险狠毒的县令……连恶人都甘拜下风,你们县将来定会平安无事……」

      「不是二叔阴险狠毒,是我……」当我骂他二叔的时候,他终于说了出来。

      原来设「红裙计」抓我的是他,在屋子周围布置天罗地网的也是他。

      到头来,我是完完全全栽在一个小捕快手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万两黄金果真是能让人绞尽脑汁。

      「我告诉你金窟银窟的位置,你放了我。」我说的这句话是认真的。

      一开始瞒着金银窟的位置,是和县令赌气,后来瞒着是想玩弄游溪,如今我玩够了,区区金银二窟换我的自由,那不是最划算的买卖。

      「宝窟的位置在哪儿?」他只冷冷地问出这么一句。

      「金银二窟不够,还想撬我的宝窟,你不怕什么都没有?」

      「三窟的钱财都是你偷取他人之物,本该全部吐出来送交官府,我小小一捕快,装不下你的金窟银窟。」

      「哼,一个小捕快,装什么清廉公正……」

      他没有回答。

      这个人油盐不进,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放我自由。

      06
      我背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我现在只能趴在竹简堆上,看着不远处火苗冒着黑烟的油灯。

      他处理好我的伤口还是照例在灯下写竹简。

      我看着他打开竹简,只见他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看向我,随即用小刀将竹简上的大黑唇刮去。

      听着他刮竹简的声音,我烦得把头别过去。我费心留下的大黑唇倒是对我狂妄自大的羞辱。

      趁他写字的空隙,我倒有心思看清竹简上写的字。

      「戊戌日,西街烧饼王家丢簸箩一只,于当日子时找回……」

      「春耕时分,城郊村户偷猎野兽,理应罚三两,未交罚金……」

      「甲酉日,城南护城河上刘村两牛相争,一死一伤……」

      正看着竹简,竟闻到烧焦味,抬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太入神了,竟没注意油灯的火舌已经燎到我的头发丝。

      原来竹简上记录的全是详细记载游溪每日的办公事宜,还有朝廷的各种条律法规。

      游溪还真是个矜矜业业的小捕快。

      看着游溪在灯下认真的模样,心中想着,我身下垫着的竹简肯定对游溪很重要吧。

      我猛地向油灯爬去,将剩灯油泼在竹简上,手里拿着燃着的油灯。

      「放我走。」

      油灯给了我十足的底气,我只说这么一句话。

      游溪终于停下了笔,站了起来,只狠狠地盯着我。

      「我不能放你走。」

      我将油灯的灯火贴近竹简,「你不怕这些竹简烧成灰?」

      「我不能放你走。」

      游溪仍站在原地,绷紧身子,一动也不动。

      「看你一副紧张的样子,你倒是放我走啊……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走了,你也不会怎么样,你就是个小捕快,没人会怪罪你的,顶多罚二两银子,还能保住你的宝贝竹简,怎么样……」

      我死死看着他的脸,期待他有松动的反应,谁知道只等来重复的一句。

      「我不能放你走。」

      火苗被我扔进灯油里,亮起一阵大火,我只觉脸上一热。

      我只见眼前黑影闪过,游溪就拉开衣服扑在火堆上,涌起的火被他宽大的衣服盖住,周围变得又冷又暗。

      不过待下一刻,烈火烧穿他的衣服,重新涌了上来,火势更强,我不由得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游溪几乎成了一个火人。

      「你……你要找死吗……」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声音,只自顾自扑火。

      我直奔向后院的水缸,打了一大桶水,泼在他身上,火灭了大半,我马不停蹄跑打来第二桶水,只剩一些小火星。

      突然一阵大风把窗户吹来,窗外瓢泼的大水滴斜了进来,屋内没有一点光亮,变得一片冷黑。

      伤口早已裂开,我只觉得后背流出温热的血。

      07
      药,药,药……

      治烧伤的药到底在哪里?

      我把柜里的东西翻了个遍,都没看到烧伤药在哪儿。

      「不用找了,没有烧伤药。」

      游溪坐在书桌旁,正用碘酒处理他手腕和脖子的烧伤。

      原来人皮也跟蜡烛似的烧融在一起,红成一片,我看着他的伤口,有说不出的恶心。

      「药店在哪儿?」

      「出门右转,街口第三家有个黄郎中买药。」

      我要去给他买药,刚走到门前,心中一惊醒,问道,「这门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你不用出门,也不用买药,我不需要药。」

      我不耐烦地转过身,「怎么?怕我跑了。行,你腿没烧伤,你就押着我去买药吧……」

      游溪只红着脸憋出一句,「我没有钱买药,这伤,不用药也能好。」

      听到这样一句话,我一时待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笑出了声,「你别骗我了,谁不知道你这种小捕快捞的钱可不少。」

      「捕快月俸二两三钱,我只有这些。」

      「哼,二两三钱,一个月都吃不了两顿肉……」说到这些,我又回想起这些天来我吃掉的那些肉。

      要是游溪说的是真的,我吃的那些肉就吃空了他?难道抓我得了一万两黄金,一两都分不到他这个小捕快身上?他那个臭县令三叔还真是把他这个便宜货用到极点了。

      我又看着游溪,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骗人。

      一个闻着自己身上烧焦味的人,再怎么抠搜也会出钱买药的。

      我倒希望他刚才说的没钱是假话,巴不得他平时是个贪心的铁公鸡。

      「我答应你,我不会逃走,买了药我就回来。」说完我看着游溪,他还是低垂着眼,沉默着。

      「你不点头答应,我也不会出去。」我就站在原地。

      「你没有钱怎么买药?」他终于有了同意的意思。

      没钱买就不能偷吗?我的老本行还能忘了,我心里这样想着。

      但当我看着游溪的时候,我相信要是我拿的是偷来的药,他那个倔脾气肯定是不会用的。

      我只能拔下我头上的铁簪,「这个总能换药吧。」

      这个铁簪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娘留给我的。那年发大水,把我家冲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我和这枚铁簪。

      说来也奇怪,我从没想过我爹娘,只当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可能是时间太长了吧,我不记得他们了。他们对我来说只剩「爹娘」这两个字了。

      「我会还你的。」

      「不用还,我比你有钱多了。」

      08
      在我的伤还没好的时候,我绝不会说出三窟的位置。

      这样的话,少不得要在游溪家蹭吃蹭喝几天。

      我还是要点脸的,不会在穷人面前讨饭吃。

      所以我决定要帮游溪搞钱。

      我首先就去找县令,可是他咬死不给游溪涨俸禄,我便又拿三窟威胁他,这招百试不爽。

      县令终于松口,答应我,只要游溪办成一件棘手的公事,便会有一两的赏金。

      这个交易成交了。

      我真的成了游溪的手下,替他办事。

      翻开那些布满灰尘的案卷,才发现这些案件还真的棘手。

      不由得感叹游溪这个二叔真够狠的。

      09
      翻了众多案子,我才挑了个稍微简单的事情办。

      城南有一个南门河,那条街都是烟花巷柳之地,县衙十分之三的税收都是从那儿来的。

      可近五年,那条街上的烟花女子越来越少了,县衙也越来越穷。

      原来是良家妇女见丈夫夜夜不归宿,自主结成一个手拿棍棒的小队,每当丈夫在外花天酒地,便集结一群人手拿棍棒打进妓院,让那妓院好几天都不能开张。

      一旦涉及到家事,时间长了,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南门河的烟花女子少了,街边断腿断胳膊的女乞丐多了不少。

      县令每日盯着一点可怜税收,急得饭都吃不下。

      于是当晚我就跟游溪说明我要办这件事。

      「你想好怎么做了?」游溪在桌边写着竹简,问道。

      「找到她们,跟她们聊聊好咯。」我向来没什么计划,做事情从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好歹要先会会她们。

      「我已经去过很多回了,她们对官府早已有了戒备,只怕你明天连她们的面都见不到。」他说话还是那么平静。

      「这也是……那我就扮成良家妇找她们帮忙,就在那门口哭我家那口子钻进红花楼,醉死在里面了……」

      「我们早已找民女假扮过,她们一看你只怕会识出来。」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样貌,有些疑惑,「怎么着?我在江湖混久了就长胡子了?」

      听到我这句话,游溪差点笑了出来,「你实在不像家妇,他们若识出你的身份,定会恼怒。」

      「那我就跟她们讲道理,她们不该打那些女人,该教训教训自家的贱男人。」

      「我也早劝过,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们不会打,她们只能欺负外人。」

      听游溪说了一番,我才明白这件事还真不简单。

      刚想转身回去睡觉,我便被游溪叫住了,「你明天去哪儿?」

      「当然还是去找那些娘儿们。」

      「你知道怎么办了?」

      「不知道。」

      第二天,我不出意料地吃了闭门羹。

      好在我还有一身好轻功。她们不让我进去,我便自己进去。

      我一进去可是有好好劝说的,带头人穿着一身说不出的荣华,全身宝石金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只说南门河的女子是狐狸精,就算她们的丈夫是佛陀也会勾了去。

      总是喊叫着让原来管辖南门河的游溪过来,说要骂他一顿,还说我私闯民宅,要让家仆把我打一顿。

      我向来是不爱讲道理的,今天已经讲了太多道理,也听了太多的废话。

      我只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直抵着带头人的咽喉,刀刃硌在她的红宝石项链上,磨得刺耳,「还打不打人了?」

      带头人只扯着鸭嗓子哭叫着,「苍天呐!官府打人啦!没王法了……要老妇的命啦……」

      人言可畏,要是官府办公的人定会怕她喊的这几句,但我不是。

      我右手一使劲儿,一条血从她满是皱纹的脖子流下来,「我可不是官府的人,从不管什么王法。」

      她吓得抽泣都不敢大动作。

      我把匕首钉在在她手边木扶手上,抬腿坐在桌子上,指着她们道。

      「听好了,你们有本事结成团教训弱女子,倒不如写休书,一了百了,要是你们出去打她们一次,我就断这老婆娘一根手指头,听到没有!」

      见所有人哆哆嗦嗦点了头,我收好匕首,才出了门。

      第二天,整个县暗地里流着一种传言,小捕快游溪背后有□□的人。县里的人都半信半疑的。

      至此,之前不少不把游溪当根葱的人少了,他们脸上都换上谄媚畏惧的笑脸。

      游溪本月的月俸加一两。

      10
      办完事的当晚,我又好好琢磨了一下卷宗。

      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然让我看到了几个熟人。

      俞举人的传家龙凤玉佩被偷,我还记得「一根葱」袁丛总带着那个玉佩,他还欠我一个人情,送我一个玉佩倒也没什么,当晚便写了一封信给他。

      没过两天,俞举人的传家龙凤玉佩原物奉还,县里又销了一个大案。

      游溪本月月俸加一两。

      之后的几天,游溪管辖地段的案件又消了好几个,县里的人无一不认为游溪背后有□□的人。

      游溪的月俸又多了好几两。

      我已经算不清到底是几两了,只知道我每日的吃肉钱总算是够了。

      11
      在外办公,几日不见,游溪是黑着脸向我快步走来的。

      我眼看着他神情不对,想是在为最近他的□□传闻生气,连忙别过脸转身往后跑。

      刚走两步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苍天无眼啊……官家欺人啊……」

      向后望去,原来是良家妇带头人哭喊着拦在游溪面前。

      带头人早已不似前几日的荣华富贵,一身破布荆钗,完全就是普通农妇的样子。

      我后来才知道,良家妇们在打砸妓院时,趁火抢劫了姑娘们接客的银钱,银钱一律上交给带头人,于是她才能从普通农妇摇身一变成人上人。

      良家妇们对此早有不满,可又带头人威胁,我搅乱一通,反而给了她们脱离的机会。

      之前被欺压的妓院姑娘们见带头人败势,于是结成一团,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老妇被人劫了,那些东西算是要不回来了,官府给一千两,老妇就不计较这回事儿……要不……」带头人扯住了游溪的衣领厉声道。

      要是其他罪人,无论多么凶悍,只怕连游溪的衣领都摸不到,但是对这样的普通老妇,游溪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扯着衣领,一副狼狈样子。

      我算是明白了,这老妇是撒泼打劫来了。

      我走了过去,「要不……要不……怎样呀……老婆娘。」

      游溪一脸警示地望着我。

      带头人看到我还是有点犯怵,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她能威胁公家人,却威胁不到我身上。

      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对游溪评头论足,带头人像是借了这群人的势,底气也多了不少。

      「要不……老娘今天就在这儿把裤子脱了……」带头人随即松开抓住游溪衣领的手,拿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周围看热闹的人轰地一声笑出来,我也笑了。

      在这里,站在一旁的游溪是无措的。

      「那你脱呀……」

      带头人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一时间愣住了。

      「不要再说了!这件事该由官府去办,你以为跟土匪似的就能摆平案子吗?只能把小事闹大。」游溪第一对我说话这么强硬。

      他竟然骂我是土匪,我只觉心口闷闷的,双臂抱在胸前,堵着一口气。

      「你以为老娘怕你,老娘现在就脱……」带头人见游溪压了我一头,更加嚣张了,虽然解开了裤腰带,可裤子迟迟没有放下去。

      只一阵风刮过,我已经扒下老妇的裤子,拉着游溪跑了,留下了身后的一阵慌乱。

      12
      跑出了人群,来到一片清净的大树下。

      我松开了游溪的手,欣喜地捏住了从树上落下的一片蓝色羽毛,将刚才的不快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看,这是蓝歌雀的羽毛,这蓝色真漂亮」。

      我把蓝色羽毛拿起来看,让树叶间泻下来的光透过羽毛,「这样看是蓝绿色的,我找了它好久。」

      看到这样的蓝色,比让我看到一屋子金银财宝还要让人兴奋。

      游溪也看了过去,仿佛忘了刚才的事情,只沉浸在这一片蓝之中。

      不知看了多久,我只觉头顶一紧,伸手去摸时,摸到了最熟悉的东西。

      是那枚换药的铁簪,我娘留给我的铁簪。

      13
      半月间,雨下个不停。

      天和地仿佛没了界限,放眼望去,都是混沌的灰雨。

      夜深之时,只剩雨声,在梦里我仿佛听到了土木崩坏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我的窗边伸进了一只牛头。

      我吓得一惊,连忙出去看,满城的街道遍地是牛羊猪鸡鸭鹅……

      城外的农户全跑到城里来避灾了,挤满了,十几人十几人凑成一堆,脸上身上全是半干的黄泥,就在墙角铺个草垫子便睡下了。

      「发大水了……」

      「田全淹了……」

      「死了不少人……」

      听到这些话,我胸口闷得发慌,一阵一阵地直想吐。

      我的桌上还放着一根半湿的橙色羽毛,是游溪留给我的,他去城外救灾了。

      我跑了到城外。

      他就脱了鞋睡在树下,双手双脚被水泡得发白起皱,腰间系着粗草绳,草绳的一端绑着重石袋,以免被水冲走。

      县令则好好地坐在搭好的草棚下,拿着扇子,满脸笑容,好像一副发财的样子,似乎在说着,「抗震救灾的钱得捞一笔大的……」

      我就坐在树边,看着眼下一片浑浊的黄水。

      「这里曾经是万顷良田。」游溪坐起身来,眉头紧皱。

      「水里只怕死了不少人。」我看着黄水,心里琢磨着。

      「今年无收成,只怕会有更多的人饿死。」游溪的话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和担忧。

      「金窟银窟都在秃顶山西方大石左行一里的山洞里。」

      14
      我带游溪来到了金银窟。

      一支火把照过去,金的银的五色的光乱颤,有一种在梦里的眩晕感。

      我没想到一出洞窟就看到了县令,他身后跟着一群挑着扁担的公差。

      「臭县令怎么在这儿?」

      「赈灾钱银自然是由官府发放。」游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以为那些快饿死的人收得到这笔钱?」我一脸不忿地看着游溪,实在不知道他是天真还是傻。

      「贼女,胡说什么,这些不义之财当然全部用来赈灾。」县令正义凛然的样子实在让我不适。

      「这么多钱财,至少关三十年」,县令向后命令道,「还不快搬!」

      县令说完,一群挑扁担的公差从我两旁涌了进去,而游溪将铁链套在我手上。

      我叹了口气,不自觉笑了出来,自言自语着,「差点忘了,你到底是个小捕快,我也到底是个贼……」

      我看着游溪,我觉得我肯定是病了,过去一个多月我生了一场大病,把脑子都烧糊涂了。

      要不然我怎么会任由自己栽在一个小捕快手里,还心甘情愿交出金银二窟。

      15
      「宝窟到底在哪儿?」县令还是笑眯眯地问着。

      「宝窟在你家祖坟里埋着,你去挖挖不就知道了。」

      县令只笑着摇了摇头,猛地抬头,满脸阴森狠厉,我看出他想一巴掌扇在我脸上,要是我的手没被铁链锁住,我肯定躲得过去。

      我只觉天地都模糊了,右脸没了知觉,高高肿起,伸腿向县令□□踢去,可我的腿又被游溪的腿别住。

      我脚力不支,跪了下来,我竟然跟这个臭县令下跪。

      「你若说出宝窟位置,便不会受刑。」游溪只吐出这一句话。

      我从不向任何人低头,我虽然跪着,但我直仰着脖子看着县令,满眼冷笑。

      县令一只粗手掐住我的脖子,「你以为你是谁?偷油君?哼,一个女贼叫什么君?本县令现在没工夫哄你玩儿,金银二窟已经有了,至于宝窟,你不告诉我也没什么,但你的命只有一条!」

      就在我就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县令松了手。

      我又笑了,「如此贪心一个人,哪有你说的那么爽快,想知道宝窟位置吧,我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县令只能干瞪着我,狠得牙痒痒。

      「老爷,洞里财宝不计其数。」一名挑扁担的公差前来报告。

      县令瞪出来的眼珠子又笑得眯成一条缝,「好好,全部登记入红册。」

      「红册?红册难道不是私册?」游溪惊讶地看向县令。

      「你不要再傻了,不记私册还记哪儿?」

      「可是赈灾的钱银,只能记蓝册,记公册。」游溪无比坚定地道。

      县令看着游溪的样子,摆了摆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随后想走进洞窟,游溪松开我,拦住了县令。

      「只能记蓝册。」

      「你你你,你干什么?造反了?我虽然是你二叔,我也是县令,这儿还轮不到你插嘴。」

      县令说完还是往前走,却又被游溪拦住了。

      「只能记蓝册。」

      县令只得站在原地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个死脑筋,哼,记蓝册……」

      剑声微动,我看向游溪握剑的手,他竟然要拔剑了。

      要是他一气之下杀了县令,杀了他的叔父,他怕是要成为他最讨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肯定又生病了,我侧身挡住游溪的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准是在怀里藏金子,都给我滚出来,本县令要亲自进去看看。」

      眼看着公差出来个干干净净,县令一脸向往的走了进去,我笑着踢飞了地上的一颗石子。

      石子命中石窟洞口的一方形小口,洞窟门口掉下一大块石头封住洞口。

      周围一群公差惊得掉落袖口藏的金子。

      我走到游溪面前,伸出缠满铁锁的手,「七日之后,他必死无疑。」

      游溪解开我的铁锁。

      我急冲冲地向山林间跑去。

      「你去哪儿?」

      「青石山。」说出这个回答我又后了悔,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宝窟的位置。

      16
      风很凉,轻轻掠过满是七彩羽毛的洞穴。

      无数羽线仿佛是无数生灵颤动。

      我将蓝色羽毛和橙色羽毛用泥土固在洞穴中,看着自己的两个新藏品。

      这就是我的「宝窟」。

      洞口出现一个身影,有点熟悉,但我并不打算上前接客。

      难道没长腿吗?不会自己进来。

      他要是进来,我肯定会跟他大吵一架,抓起地上的黄泥往他身上丢。

      我还有气没有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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