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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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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一杯黑巧拿铁。”
“好,您稍等。”贺峻霖不紧不慢地取下单子,转身拿出已经研磨好的咖啡液。
“贺儿,你快去看看你的手机,好多个未接来电,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贺峻霖停下正在倒牛奶的手,一张漂亮清冷的脸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喂,小舟,出什么事了?”
“呜呜呜…霖霖哥哥,院…院长怎么叫都叫不醒。”
贺峻霖一直没有离开孤儿院,即使曾有不少好家庭想要收养他,一是他的确把那里当作了自己的家,二是他怕严浩翔哪天回来找不到他,可如果连一直照顾着他的院长也离开了,那他就又将成为一个孤儿。
“小舟乖,哥哥马上回来,你照顾好其他的弟弟妹妹,听到了吗?”
“嗯……呜呜呜……哥哥快、快回来!”
正是上班高峰期,又正在下雨,贺峻霖连雨衣都没穿就骑着小电车在车流中穿行,大雾萦绕在江面上的桥腰上,路面上除了点点泛红的尾灯便再也看不清其他的。越来越大的雨打在贺峻霖精瘦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敲的骨头疼,口袋里的手机不停的响,刺耳的喇叭声混着雨声从四面八方轰炸而来。
“嘿!你走不走啊!没看见绿灯了吗?”
贺峻霖转过头,大雨里他连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他不好意思地向身后的车主致歉,随后将油门踩到最大一溜烟儿地飞了出去。变道的匝道上,一阵炫目的白光从雾中迎面而来,还没等贺峻霖看清楚,那辆车就直直地冲着他撞去。
“嘭——”
“怎么回事?”
“我...我们好像撞人了!”
严浩翔稳住自己因为巨大冲击而晃动的身体,他急忙撑着伞走下车,不远处的一个人正在艰难地爬起来,他的手腕和膝盖都在流血,血水都快与地面溶成一色。
严浩翔快步来到身前,黑色伞面向贺峻霖斜去,“你还好吗?”
贺峻霖晕晃晃地抬起头,左脸因为擦伤而不停地冒出血珠,失神的双瞳里倒映着一张熟悉的脸,他艰难地伸出手,苍白的指尖在冷雨中微颤,渐渐稀释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滑去。
“严...严浩翔?”
“你认识我?”
身上的疼痛开始慢慢从麻木变得难忍,贺峻霖用力抓住严浩翔的衣角,嘴里的铁锈味格外的腥,盛着水光的双眼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惨白的唇瓣开开合合却还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认识我?你真的认识我!你是谁?”严浩翔不可控制地激动起来,他扔掉握在手中的伞,抓起贺峻霖的衣领,不停地问:“你到底是谁!告诉我,告诉我!”
他不认识我了?贺峻霖意识恍惚地想,他好累,累得思绪不能再转动,灰色的天空渐渐模糊起来,身体就像泡在海面上,飘渺又虚空。
“你不要睡!”严浩翔一把抱起贺峻霖,他边跑边朝愣在一旁的人喊:“开车!开车!去医院!他不能死!”
蔚蓝色的苍穹之下,铁锈色的大地铺向天际,上面爬满了暗绿的苔藓,就像一张陈旧又肮脏的桌布,金色静脉像树根一般疯狂地在空气中蔓延,它的深处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哥,你找到我了吗?”
随着声音,贺峻霖猛然睁开眼,世界在这一刻开始旋转,炫目的光线只剩下虚幻的白,脚下的泥土破碎瓦解,一阵狂风从地心奔涌而起,吹起贺峻霖黑顺的头发。他难受的眯着眼,嘴里小声喊:“严浩翔?”
“哥快看,多漂亮啊!”
万千只闪着黑金色的蝴蝶从地缝中翩然飞落,它们所到之处生出绚烂的花色,眼前一片明媚的春景。这时,一个修长的少年从余晖里跑来,他笑的开心,脸上挂着细汗,手里拿着那个打着补丁的玩偶,贺峻霖定在原地,他看着少年向一对优雅得体的夫妇跑去,莫名有些悲伤。
“…严浩翔。”
仿佛是听见了他的呼唤,严浩翔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在看见贺峻霖那一刻他脸上的笑瞬间被泪水遮住,“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贺峻霖一怔,澄澈干净的瞳仁极速缩小。
苦涩的声线落在心尖上,就像一把锋利的审判之剑,贺峻霖慌张地解释道:“我…我一直在等你,我没有不要你!”
严浩翔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哥,我不会原谅你……”
“不是的!”贺峻霖喊出声,他倏地睁开眼,身体仿佛硬生生从空间中抽离出来,每一个细胞都痛苦的哀嚎着,没开窗的病房里,消毒水味道要把人吞了似得,来的猛烈又不讲理。
“你醒了?”
贺峻霖忍着脖颈的痛,找了好一圈才看见坐在窗前的女人,即使逆着光也遮不住她的雍容华贵,她比几年前老了不少,看人的眼神也更锋利了些。
“为了缠上他,你真是费尽心思啊!”女人淡淡道。
“……您什么意思?”
“硬要我撕破你的脸吗?虽然浩翔只是我领养的孩子,但我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用心培养他,可他偏偏就记挂你,你就像一道屏障,只要你在,他就始终不愿意彻底融入到这个家里,他爸爸到死都没听到他叫一声爸,因为他说他只有一个亲人。”
女人冷冰冰的眼神落在贺峻霖的眼里,一阵寒意和恐怖袭卷而来。
“那个人就是…你。”
说到这儿,女人站起身来,“当初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吗?你真是个虚伪的孩子,贪婪又无耻!”
“钱?什么钱?”贺峻霖震惊地双瞳颤动。
“跟我还装什么?院长当年亲口跟我说,你保证绝对不再出现在我孩子身边,难道还有假吗?”
这一刻,贺峻霖的脑袋就像是被大斧劈开,撒了一把盐般疼,他回想着过往的种种,好像院长总是对自己格外好些,她总爱说是自己愧对我,现在想来这不过是她私自收下钱之后的弥补而已。
贺峻霖泛红的眼睛酸涩不已,他果断的扯掉手背上的针头,艰难地爬起身来,身体上的纱布一瞬间就被鲜血浸透。
“你想干什么?”
贺峻霖强忍着哽咽爬下床,女人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她何尝不知道当初的钱不是他收的,但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收钱的人没有说到做到。
“你想爬去墓地么?”
话音落下,紧接着是一阵窒息的静寂,贺峻霖匍匐在地上,好久才颤抖着开口,“墓…墓地?”
“你不知道她喝安眠药自杀了吗?”
高跟鞋在大理石板上发出尖锐的声音,贺峻霖铮红的双眼快要渗出血来,他只觉得脖子被一根绳子狠狠勒住了,无法呼吸。
“那我还送你一个消息吧,昨天孤儿院发生了火灾,不少孩子受了伤,我打算给孤儿院捐钱帮助重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不准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怎么样?这个条件也不算难吧?”
贺峻霖沉默许久,直到泪珠一滴一滴落下,面对这样的交换他似乎拥有选择的权利,但现实对于弱者不过是一个伪善的暴君,他不得不承认他别无选择,贺峻霖哑着声音小声说:“我可以答应这个条件,但是我必须要知道一件事,他…他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女人的表情渐渐阴冷,“要算起来,你还是罪魁祸首。”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玻璃,一股夹杂细雨的风饿了似的扑进来,“当年我执意让他连夜出国,他心里一直是埋怨我的,为了让那孩子开心一些,我答应他可以回国见你,但没过几天我就后悔了,所以我再一次逼着他回到我们身边。可没想到这一次让他变得越发难以接近,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后来偷偷背着我们回国,也就是那一次飞机失事了,他在病床上躺了半年才醒,记忆也零零碎碎的,他唯一完整忘记的只有你。”
女人踱步到贺峻霖的身前,一双鳄鱼皮的黑色细高跟在细钻的点缀下迷幻又高贵,她继续说:“现在你知道真相了,希望你也能遵守约定,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
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冰冷的地板将贺峻霖残留的余温全部占去,骇人的鲜血将洁白的他一点点蚕食,他仿若死物一般摆在地上,沉重的双眼盯着随风飘起的窗纱,不断涌出的泪水是他此刻唯一的所有物,但可笑的是,他连哭都不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