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雾中船·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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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墨眯起泛红的眼睛，腰部猛然发力将手中长剑甩向赤若冥，又一把匕首被他握在右手中，同时用力蹬地朝赤若冥扑去。
长剑如厉风，踏着破空的嗡鸣，毫不留情地将赤若冥未能躲开的长发削落在地，并钉死在甲板上。
赤若冥踩着箱子朝船外来的狙击加特林方向后翻躲入，一手甩着饮辰挡子弹一手掐住其中一个人形怪物的脖子往裂口处扔，空出块地方自己落脚，全把敌人的攻击当成了自己的掩体。
怪物的躯体在空中停滞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样，才掉进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赤若冥的视线在船外船内来回交替，发现刚才枪弹在船体上打出来孔洞已被愚人众修复。
船体开始晃动，像是一个失控了的发动机，一会儿启动向前，一会儿又一脚踹上了刹车。
船灵开始和愚人众抢夺幽灵帆的控制权了，但就现状来看，两只镜鬼还不够。
船灵不听话啊，还想着跑。
现在有几个不痛不痒的小问题。赤若冥转向寒光粼粼的匕首，随手将身前的怪物拎起来，将怪物的脖子送到刃前。他借着通过怪物传导过来的冲击力，边感慨这小个子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边丝滑地落到幽灵帆的缺口前，背后就是正在入侵的怪物与如碎星般闪烁的防护罩。
船灵和愚人众是怎么控制幽灵帆的？一不一样？能否抢夺控制权？
白亦墨看到他的位置在原地停了一秒，两条轻玄自他的袖中飞出，布条前端系了两把飞刀，吐息间钻入船板内。那把长剑回到了他的手里，白亦墨皱了皱眉，将剑攥得更紧了些，与赤若冥交换了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当然。赤若冥浅笑着轻微点了下头，在匕首到来之前一刹，踩着触手怪物朝防护罩以外纵身跳去。
他奔向了迷雾。
周围的怪物像是才反应过来，也转身奔着赤若冥攻来，蜷缩又挺直的触手与枪林弹雨，皆向那个滞空而无处可躲的男人身上袭去。
赤若冥压住将要远航的帽子，手腕翻滚之间手杖和晓无常的包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小球。他不出意外地碰到了一层屏障，而迷雾中也没有灯。他回头的同时将小球洒向枪林弹雨。
“嘭——”小球爆裂开来，无数彩带礼花如正值赤红时被击打的铁水，漫天炸开，造了场浪漫盛大的邂逅。
同时游龙般灵活的触手攻击被几把挂着银铃的飞刀无声击灭，悄无声息地化作几片轻薄的金属布，缠上了赤若冥的衣角。
赤若冥借着烟雾与彩带的遮掩，一头扎入水中。
眼前一片赤红，上下左右皆无方向。赤若冥大展臂膀，也不顾飘起的礼帽，闭着眼睛奋力向船底游去。
他听见许多搅动水体的声音，好似身处环绕成旋风的沙丁鱼群中，那些尾鳍将整片水域搅动得天翻地覆，它们毫无疑问地吸引了捕食者，但种群的庞大让它们无惧于个体的死亡。
赤若冥好像知道愚人众是怎么控制船，又是怎么吸引来这些它们能够处理的怪物了。
而那些雾，我分明吸入了那么多，精神值一点也不掉，真是不合格啊。
赤若冥想到这样便不再有动作，十分放松地掏出一张卡。
【技能卡·R·我心中有一轮明月】使用者能无视任何障碍，看到月亮的方向。
确实没什么大用处，但能让目前处于全红空间的他知道哪里朝上。
于是赤若冥转了个身，将双手叠放在胸前，仿佛睡着了，体态安详。
有些想歇息了，一睡不起的那种。
他看不到，在他跳下去的同时，其他怪物的攻击也忽然定格，不再攻击。
“这是看傻了？真是活久见，第一次看这种没啥精神值的清醒地去自杀。”乌子枫抓紧机会掏道具给自己补血。技能用不了了，道具还能用。
德雷克悄悄移到空微旁边，搭着他的肩膀说：“喏，还有个殉情的。”
在赤若冥身后，白亦墨将长剑收回袖中，没有丝毫犹豫，甩开斗篷也纵身跳入水中。
他顺着飘飘的轻玄划了几下水就看到坠向海底的赤若冥，无可奈何地轻微叹了一口气，游过去，一手抱住赤若冥的腰，一手拽着另一头钉在船上的轻玄，让轻玄把两人送回去。
赤若冥察觉到碰到自己的手，听见在水中凭空响起的铃声，便没有挣扎。
他睁眼便看见白亦墨飘扬的白发，低调的黑发被富有侵蚀性的水洗去掩饰，只留那亮晶晶的颜色。
白亦墨那身灰扑扑的流浪者装束也没了，换成了一身圆领水墨风汉服，成了这一片赤红中唯一的异色。
“气消了？”赤若冥开口，却是一群泡泡，先他们一步回到水面。
白亦墨“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把赤若冥往甲板上一扔，待赤若冥刚要爬起来，又把帽子往他头上一盖，那力气大得又把人脸朝地按趴下了。
“说实话，”赤若冥再次爬了起来，揉着胸口把帽子收了起来，继续道：“你完全可以用你那布把我拽上来，用不着跳下来，浪费时间。”
然后抬头又看见白亦墨夹杂着想杀人、这人是人吗和无可奈何的眼神，这位白发青年再次掏出了武器，这次换成了斧头。
“我说错了吗？”赤若冥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就，想揍你。仅此而已。”
说罢白亦墨双手持斧，朝着赤若冥脚下劈去。
赤若冥赶紧向旁边躲去，他赤手空拳根本没法还手，只能一个劲地躲避。
不过几个呼吸，木屑横飞，幽灵帆的上比刚才两边对打还多。
本来是两边对轰，结果现在倒好，都停战看这两人的热闹了。
赤若冥边朝刚才纳威特消失的地方闪边说：“打我可以，别破坏公物，你看这船，再砍可就裂开了。”
愚人众修复船体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隐隐的，船要开动了。
“吭——”
白亦墨一个下劈将斧头钉死在了木头里，起身后手中又多了一把纹路相似的斧头，再次追着赤若冥砍去。
这俩人一个只躲一个只攻击，从船头打追到船尾，一个时不时爆出来几条彩带 一个无尽地往外掏兵器，尤其到最后，白亦墨的斧头在船上整整齐齐地留了一道虚线，愚人众们想拔都拔不出来。
“这高低也是个空间系吧。”德雷克目瞪口呆地看着白亦墨掏出第十九个比他自己还大的斧头，抬手抹掉飞到脸上的木屑，朝乌子枫问：“这是你同事吧。”
“这是军火商。”乌子枫感慨：“我闻到了熟悉的火药味。”
“这不是冷兵器吗？”
“你的鼻子也就闻闻血味了。”
砍到最后，白亦墨好像掏不出斧头了，袖中飞出数道轻玄，缠住斧柄。他在众绳之端攥紧轻玄，双脚踏地转腰借力，悍然将二十多把卡进船里的斧头齐齐拔起。
“找地方站稳！”赤若冥朝玩家那边高呼。
“咔嚓——”伴随着一声脆响，幽灵帆不负众望地裂开了。
从船头到船尾，幽灵帆被动沿虚线剪开，中间藕断丝连的白色残肢苦苦支撑一阵，被白亦墨“无意间”没拎住的斧头们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砍瓜切菜般砍得肢体横飞。
被大开的船舱之中有一个被单独划分出来的小房间，那只之前见过的船灵抱着大半个船舵从一个白色泥潭里往旁边转，直接也见过的白愚人在另外一头钳住，不让其动。
但很明显船灵占优势，那些白色的部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而观战的人们能从船灵身上看到得意的神情。
纳威特抽着大烟靠在观望镜旁边，神色极其无奈，那只跛脚的鹳鹳就蹲在他头上，就连表情都如出一辙。
你很难在这种抽象的魔物身上看到表情，但只要你见到这只鹳鹳，相信我，你绝对能在一只鸟脸上清楚地感受到无奈。
纳威特朝船灵说：“看吧，我说了你不听话他们会杀进来。”
船灵也懵了，直言：“我以为他们俩内斗呢，原来猫头小子那俩人也爱动不动打起来。”
“呦，”赤若冥抓着白亦墨甩下来的轻玄条荡在空中，俯视这对抢得正欢的鬼魔，眼中尽是恨其不争：“吃了两只镜鬼还这么菜，你废物吗？”
“你骂什么骂！有一半得用来给这船供能！没我搭理你当爱的小船能存在这么久吗？”船灵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思考两秒朝赤若冥喊：“再来两只！只要再来两只我就能抢过这船的航行权，到时候我送你们出这个大魔的领域！”
“我有一个小问题。”赤若冥欣赏着船灵难堪的样子，慢悠悠地问：“这船的防护罩是你在控还是愚人众在控？”
“之前被这群家伙偷走了！”船灵说：“我可搞不出来这种控制海蜃的爪牙进了威胁人的戏码。”
纳威特点头附和：“确实，这个老家伙没杀过人，最多的恶趣味就是把幽灵帆供给的吃的变得特别难吃。”
白愚人眼见事态不对，边拔河边恶狠狠地瞪向了赤若冥，吼道：“我们……约定好的！”
“是是是，但我们约定的是半小时后有没有找到祈神灯都走，可没有约定过在此之前的事。让船灵夺了控制权我们照样能在半小时后走，它可没有害我们的前科。”赤若冥说着，在阴影处瞥见一道身影闪过，是罗吉。
这位防护盾大师跑向愚人众的方向，还喊着：“保护我！不然你们的死期就到了！”
白愚人立即托着他远离众玩家，放到一个单独的平台上。罗吉迅速堆了一堵土墙护住自己，适时地挡住了白亦墨的飞斧。
见一击不成，白亦墨将斧子们收回袖中，转头掏出了一个全金属制作的火箭筒。
德雷克目瞪口呆地说：“还真是军火商啊？”
乌子枫也目瞪口呆：“这人就这么暴露了？太作贼心虚了吧。”
“其实不然，你看洛娜思。”德雷克示意乌子枫和空微扭头，他站在所有人最左边，而洛娜思和老奎恩两个病号被鸠姑娘的浮空魔法托着在最右边。
老奎恩被白亦墨的轻玄裹住，看面相好了许多。而洛娜思，她自从醒了之后就一直在死死盯着自己的哥哥，又或说，是杀害自己哥哥的凶手。
镜鬼罗吉固然与原装罗吉并无二致，但对于一个常年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们的区别很大。那种长期一起生活的默契没了。
白亦墨一发火·箭·弹打碎罗吉的土墙，烟雾纷飞之中，一支箭矢破空而去，直中镜鬼罗吉的心窝。
然而镜鬼的弱点并非心脏，心脏停止跳动它们只会进入假死状态。之前都是又船灵补刀，而现在……
洛娜思的箭矢从眉骨处射入镜鬼罗吉的大脑，其上附着的魔法让镜鬼的脑袋轰然间炸开。
“安息吧，哥哥。”洛娜思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再次晕了过去。或许这样为她的血亲报了仇，能让她梦好做一些。
“一个。”船灵说。
白愚人急了眼，说：“你……信不信……防护罩开开，让你们，变成……我……我们！”
他的意思是把防护罩开开，让雾进来侵蚀他们玩家的精神值，让玩家们变成愚人众。
“你可以试试。”赤若冥无所谓地说：“若是真的能放雾进来迫害我们你早就干了，要我说你的理智也没剩多少，怕是我们还没成愚人众，你们就先跑水里淹死了。”
他半合着眼，说：“我给你们作为人的尊严，不要不识抬举。”
白愚人同样不甘示弱：“你敢……给它第二只镜鬼……我……我们就敢开！有你来做……我……我们的一部分，比两……镜鬼强。”
赤若冥没理它，反而看向纳威特，纳威特也看着他。
“现在轮到我了？”纳威特自嘲道。
赤若冥问：“为什么这么想？”
“您看我的眼神一直不对，无论是初遇，还是登上这幽灵帆之后，一直让我心里发慌。”纳威特抖了抖烟灰，两只手在空中比划，那种鹳鹳就在他旁边飞，不再降落。
“后来我对比了您看您的同伴和您看其他镜鬼的眼神就明白，或许您自己都不知道无须借助任何东西，您对任何鬼魔的狩猎已经成了本能。”纳威特说着，打了个明显的寒颤：“那是看死去的猎物的眼神，可怕至极。而且这几个鬼魔还未曾出过这片领域，没见过城市里的那些大魔法师和骑士团，他们不知道那可怕之处。”
纳威特说：“但我知道，我知道我的任何抵抗都会是徒劳。”
他抬起了脖子，献出了自己的咽喉，张大了胳膊，说：“您动手吧，无论是纳威特·西西弗斯·巴拉尔的愿望，还是我的愿望都已实现。为更多人的未来而赴死，也是纳威特·西西弗斯·巴拉尔会选择的死法。”
赤若冥并未反驳他，诚然，他早就知道纳威特是镜鬼。这不难猜，纳威特掉入塞拉城外的那迷宫中，腿折了，没有粮食，周围还尽是潜伏的镜鬼。他想不到这位得有多大的幸运才能活着走出去。而且人类纳威特会因海蜃的领域而被削弱，失去在迷雾中领航的能力。而镜鬼纳威特不会被削弱，所以它能带人出去。
可笑吧，但恰是这样，他才能带着那些情报返回首都。镜鬼只会做原主会做的事，他们穷尽一生都在模仿自己杀的第一个人。
赤若冥相信，当真正的纳威特看到镜鬼来杀他时，也是这样坦然赴死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死得有所价值。
赤若冥摆了摆手，示意白亦墨放下武器，他看向一脸不明白的纳威特，说：“你还有价值。”
他看向玩家们站着的小平台，沉声说：“德雷克，动手。”
德雷特笑了，两只作为吸血鬼的尖牙瞬间冒出，他甚至不用动地方，直接朝着自己手搭着的、因为看热闹伸直了脖子往右看的空微咬去。
一刹那，空微的眼中还未来得及闪出惊愕，全身的血液就被尽数吸去，成了个只剩肉和骨骼的人干。
他直直坠入船舱的深渊，游戏机从他的口袋里滑了出来，上面赫然亮着灰色的字样。
【人生 END】
游戏机化作数据消失了，空微的尸体掉进船灵的怀抱，也消失了。
德雷克擦着嘴角，笑道：“就等你这句话呢，虽然能获取的镜鬼玩家血条减半，但也够我再苟活一阵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雾中船·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