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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糊涂账暗藏真玄机 孤女踪还仰恶番役 ...

  •   众人心皆悬到了嗓子眼,独刘伯原不慌不忙,从下属手上接过文卷,躬身道,“大人明鉴。癸末年全年大旱,洞庭湖、鄱阳湖等水域面积都锐减了四分之一,何况如州府辖区内的小湖泊,更经不起干旱。河泊所壬午年对所有湖泊进行摸排,江安县14,东陈县15,白蒲县27。截止癸末年12月,江安县4,东陈县6,白蒲县11,如州府缩减情况比其他府县还要好点。”

      去年大旱,圣上还下了罪己诏,素服告罪,这是举国关注的大事,贾雨村时在翰林院,曾撰写了好几份祈雨文。

      刘伯原此话乍听毫无问题,有理有据,连印证的文卷都现场拿出来,看来是做了充分准备。
      刘守光心却沉了下,有些焦灼,最后只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贾雨村击掌冷笑,“刘经承真好口舌!”说罢似笑非笑,“本官若是呆愚之人,刘经承这番话倒是信了。不巧的很,本官查了户部历年鱼课,湖泊有增长和缩减的年份,鱼课略有增减,都是能对上税赋的。独独去年,湖泊缩减35,鱼课缩减37,这个乍看没问题。然纳税凭据却显示,如州府缩减了46,请问刘经承,如何解释?”

      刘伯原强自镇定,“某些纳税凭证,大概是往年的。”
      贾雨村怒极,猛的拍了下桌子,“糊涂!还敢狡辩!”
      刘伯原立刻跪下,“若大人存疑,尽管彻查,卑职问心无愧!若果有问题,下官甘愿领罪。”
      这话说的毫不畏惧,贾雨村心下纳罕,面色仍不显,冷声道,“去请巡按李真!”

      刘守光这时起身,“大人,有劳屏退左右,下官有事密奏!”
      在场众人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有老大接过话,他们至少能躺平一会儿。
      贾雨村顿了下,挥挥手,在场众人鱼贯退下,大堂上寂静无声。他眉心微敛,满是被强行中断查案的不悦。

      作为上位者,最忌讳下属眼中没尊卑。领导的压迫感和权威性来自于他所处的位置,一旦被轻视,后续会有人不断挑战底线,乃至命令的强制性丢失殆尽。

      刘守光知道自己犯了官场大忌,但事出有因,不得不如此,他咽了下喉咙,嗓音沙哑,“大人可知,去年江浙总督王维永王大人因何调京任兵部左侍郎?”
      贾雨村颇有些不耐烦,“王大人平叛匪寇有功,圣上重用。”

      刘守光苦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几年辽东战事吃紧,哪里有钱给江南平叛!王大人数次向京城汇报,兵部都以自行解决挡了回去。王大人总督正二品,调京后反成了正三品,大人可想过为何?”

      贾雨村当时听说也有些纳罕,兵部侍郎虽是京官,然品级却不如总督,立功不升反降,有些费解。
      刘守光道,“这是王大人自己求来的。”
      贾雨村更是讶然,“你怎知?”下一秒恍然大悟,“你和王大人是同乡。”

      刘守光笑的无奈,“大人,下官给您交个底,莫追究鱼课事了。若认真查,江南巡抚、提刑按察使、巡检巡按巡判,哪个是吃闲饭的?总之,这收上来的税,下官敢担保,如州府没有一个人中饱私囊。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大人又何必在乎用在哪里了呢?税赋变通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啊!”

      贾雨村只觉得气血一阵一阵往上涌,又是震惊又是愤怒,“税收乃民脂民膏,关系国家稳定。你们岂止是在区区鱼课做了手脚,盐铁粮林,肯定都做了手脚,只是鱼课没做干净罢了!若税收有问题,那朝廷的统治便出了大问题。你们怎敢?!”

      刘守光道,“去年民乱若不立即镇压,将星星之火及时扑灭,一朝民寇连成片席卷江南,现在如州府也如延安府般乱了!我们帮王大人,也是帮我们自己。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百姓能否安居乐业,我们在位者义不容辞!下官唯一后悔的是忘了盯着户房销毁凭证。当然,现在凭证已经销毁了。大人若要查,请便!”

      贾雨村怒极,“你们好大的胆子!若无剿匪军资,江南道大可奏明圣上!圣上英明,如何会置之不理?你们如此做,欺上瞒下,祸败日显,将来只会更烫手!”

      刘守光咬牙,“天下危亡日现,风雨飘摇,江南道的一点子小民乱,京城中人哪里在乎?等如延安府一般暴动,他们才会着急!明知道会酿成大祸,我们岂能因无军资而坐等!”

      贾雨村沉声怒道,“官逼民反,你们不思为政得失,只知一味镇压,岂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朝廷政令落实,官府无欺压鱼肉,百姓忙于生产,才是安定之本。为了表面太平,粉饰祸患危机,简直坏了良心!你们怕如州府被匪祸牵连,说到底是怕事罢了!”

      刘守光冷笑,“你我虽是朝廷命官,但也是天下百姓,为了辽东战局,朝廷一年数次加税,如州府都不堪其重,何况那些贫穷州府!那些匪人集聚成群,开始是官逼民反的可怜百姓,后来便是打家劫舍的恶匪!如州府的安定是我等人辛辛苦苦换来的,我们绝不要我们的百姓遭受战乱!大人若觉得有错,把我们一府人都卸了职!”

      贾雨村气极反笑,“刘同知,你以为本官不敢吗!”
      刘守光一甩手摘下乌帽,“下官,问心无愧!”
      贾雨村懒得和他废话,有火发不出来,顺手抄起桌上镇纸砸他肩膀上,“滚出去!”
      刘守光被砸的趔趄了下,面无惧色起身,“下官告退!”
      “拿走你帽子!”
      刘守光转身回来抄起帽子蹿了。

      轰轰隆隆的雷声携卷着瓢泼大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将庭中花树砸的东倒西歪,贾雨村站在廊下望了会,只觉得冷气袭人,这恼人天气更让他烦躁。

      江南天气温婉,连四季雨水都缠绵,他自小湖州长大,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这样大摧大摇的反常天气,印象里倒未见过几次。
      这雨若再下一夜,城中定有不少人遭灾。

      撑了黄油伞想回后堂,刚进雨里伞便被狂风吹的散了架,密集冰冷的雨水扑向脸面,眼睛都睁不开,浑身瞬间湿淋淋,他忙退回廊下,心知这是回不去了。
      罢了,继续官署睡一夜吧。

      等到九点多,雨还未停,池月道,“看样子还得下一天,我们走罢。”
      碧蝉道,“老爷一大早就出城了,说是视察民情,姨娘不必等了,怕是今日回不来。”

      池月是报社记者,自然知道这种天气官府中人谁都不得安生,都怕出事,俗称的防汛、防滑、防涝,三防问题在这种天气更是突出。

      她没想到贾雨村还真是个实干家。这种天气出门,显然不是作秀。他大可差遣手下人出去,在府衙里舒舒服服坐等众人汇报,但他没有,还亲自出去视察,可见是真的关心民情。

      这让她有点刮目相看。
      她实在觉得匪夷所思,这样一个清正父母官,如何能做出后来的种种恶事?
      竟有点期待后面的剧情了。

      和叶夫人告别后,带了碧蝉绿萤出门直奔封家,一路上泥泞湿滑,两里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封肃见门口停了马车,屁颠屁颠小跑出来,弯腰将池月往里面让,笑的见牙不见眼,“奶奶里面请,老叟这就让厨房安排饭。”

      池月有些厌恶,脸上仍攒起笑容,“老太公客气。一如往常就好,不必特意。”
      封肃忙答,“是,是……”
      这厢封夫人已扶着春桃疾步出来,见面未语眼眶先红,“天冷,快去里面坐!”

      春桃也红了眼睛,又哭又笑,“难为你还记得回来!”
      两人从小未分别过,数年情分如同姐妹,本以为娇杏这一去再难见面,没想到今日倒回来了。

      在正堂说了会人情话,将礼物为众人一一奉上,池月扶了封夫人去她那边。

      分别坐好,池月先开口,“夫人,妾有一言,想听听夫人意思。”
      封夫人坐直了身子,“姨娘请讲。”
      池月道,“之前我家……知府大人曾说遣番役寻小姐,夫人如何想?”

      封夫人一听说是找女儿事,又勾起心痛,眼睛顿时噙满泪水,“我自是期盼的,可……怎敢烦扰大人。”

      池月款语道,“若大人说让捕快门子之流去寻人,妾也当他是顺口人情。可大人说是番役寻人,妾觉得大人绝不是随口说说。那些番役每日游走于街头巷尾,家长里短无所不知,他们专司侦查隐私,和地痞流氓、三教九流无所不识,交际网更是遍布全城。若真能指挥的动他们寻人,小姐当日如何丢的,被谁拐了去,想必很快分明。”

      贾雨村身出翰林,现为知府,找找关系来请番役寻人,应该轻而易举。
      没有比明朝番役更适合来寻人的了。
      这群人有时候恶的其实还挺对,毕竟很多时候,严刑拷打才能让地痞流氓嘴软。

      封夫人听如此说,眼神顿时清亮欣喜,池月还没反应过来,封夫人已跪地下磕头,“请姨娘看在小女可怜份上,求求知府大人,若能寻回小女,我愿生生世世当牛做马,报答二位恩情!”

      池月和春桃忙扶她起身,封夫人只哭着磕头,“求求姨娘,救救我那可怜的孩子……”
      池月道,“夫人快起来!我自会求知府大人,夫人安心等待,有我在,必不使此事落空。”

      安抚了好一会封夫人,池月沉吟了下,试探着问,“夫人,您还记得咱家的老亲,江南甄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糊涂账暗藏真玄机 孤女踪还仰恶番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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