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诱兔养成计划》妄三秋

2、擦肩而过

　　“不好意思先生，他不喝酒。”

　　瑞恩手指抵住盛着琥珀色酒液的玻璃杯，不动声色地推回客人手边，余光瞥向一侧，“对，喝醉会发酒疯，疯到敌我不分，能把这间小店一炮轰上地面。”

　　黑袍机械师安静蜷缩在吧台角落，双手放在膝上，如同一块蜜糖般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瑞恩打发掉又一位前来搭讪的客人，继续擦拭酒杯，漫不经心地调侃，“看样子你的客人迟到了，真可惜，明明是你第一笔定制武器的生意。”

　　因为格兰顿对于机械武器的严格管控，机械师交易流程异常复杂，无证出售成品武器属于违法交易。

　　但在秩序混乱的地下城，没有人在意机械师的资质证书，也无需繁琐的交易手续，更不用缴纳高昂交易税。

　　买卖双方只需检测武器性能，便可钱货两清，相当契合诸多机械师要求快速变现的诉求。

　　瑞恩与面前的年轻人合作多次，暗示过他可以接一点酬劳更高的定制成品单，但对方坚持只出售机械组件或接单改装，直到现在刚拿到机械师B级资格证。

　　机械师的测试相当严格，B级是一个很奇妙的等级，足够收敛锋芒，又恰好拥有接单定制武器的资格。

　　瑞恩知晓他的能力绝不止这个水准，不禁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心思谨慎。

　　但对于尤安来说，仅仅只是因为B级的报名费更便宜，测试内容足够简单，简单到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就能在成年后的第一次考试中直接通过。

　　尤安今天要见的客人，是从前购买机械组件的常客。

　　当他获取资格证的第二天，便在交易网发布接取定制单的信息。

　　说起来还有些忐忑，B级机械师在格兰顿并不罕见，而他的顾客群体大多都是学生和雇佣兵，不足以负担得起定制武器的价格。

　　因此，当收到对方的交易请求和预付全款时，尤安不禁兴奋又感激。

　　真是一位慷慨的先生。

　　为了感谢大主顾的信任，从设计外观到适配性能，再到成品组装，几乎每一个步骤尤安都倾尽全力制造。

　　他希望能把第一份定制机械亲自交付给这位先生，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再从麦田酒吧的大门进入。

　　“我先回去了。”

　　尤安似乎还有急事，约定的时间一过，就将箱子交给瑞恩代为转交。

　　瑞恩：“放心吧，我会交给客人的。”

　　酒吧大门开了又关，守在门口的黑犬兽人嬉皮笑脸，跟在黑袍机械师身后送了一程。

　　袍角卷动着潮湿的空气，消失在地下城小巷拐弯处。

　　纷乱的霓虹光影随着黑袍褪去，A区街头多了一道不起眼的瘦削身影。

　　路边糖果店的透明橱窗展示着各种新款硬糖。

　　尤安鼻尖触在冰凉的玻璃上，两只小巧的兔耳圆润如杏核，从蓬松凌乱的发丝缓缓立起。

　　“你好，请给我两颗兔子糖！”

　　“好的，您可以自行挑选哦。”

　　限量款飞行器降落在路口，身后有什么东西擦着衣角疾掠而过。

　　头顶一撮呆毛在掀起的气浪里轻轻摇晃，尤安浑然不觉，认真挑选开脸最可爱的兔子糖。

　　等松鼠店员递来最小号的包装袋，他匆匆赶上最后一班星际列车，回到卡加诺大学的学生宿舍。

　　尤安的宿舍条件很好，是独立的三个小房间与共享客厅和浴室，配备家政机器人和全套电器，每学期宿舍费高达5万白兰币。

　　作为没有任何附加分的全A优等生，他被校方特许免费入住。

　　这是天大的好事，但两位家境优渥的联邦人类室友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尤安，你脏兮兮的破包能别放在沙发吗？要说几次你才记得住！”

　　扎克暴躁的声音穿过浴室门，才洗过的背包被他攥在手里，像垃圾袋般嫌恶地晃来晃去。

　　“咔哒”一声，浴室打开。

　　水雾里迈出细白的一双腿，客厅里的两人同时扭头，微微泛粉的膝盖撞入眼帘。

　　扎克手中的背包不知何时停止摇晃，直到被人一把夺过。

　　尤安仰起脸，凌乱的额发间，忽然晃过一线清亮眸光。

　　“嫌脏为什么还要碰？”

　　细声细气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悦，就像尖针扎破气球。

　　扎克立马叫起来：“谁稀罕碰你的东西！”

　　他掏出手帕夸张地擦拭手指，余光斜睨着他，嘴里骂骂咧咧不停，“乱掉毛的脏兔子，你最好是把浴室清理干净，别让我看见一根绒毛！”

　　“我不掉毛的。”

　　尤安撩起宽松的衣摆转身，捋了捋自己的尾巴。

　　短小蓬松的一小截，能恰好卷成一颗圆润的毛球，就像焦糖味的棉花糖，安静团在后腰下方的位置。

　　阴阳怪气的挤兑戛然而止。

　　仿佛能感受到掌心被绒毛带来的细碎瘙痒，扎克无意识地朝他挪动半步。

　　这时，清脆的扣门声突然响起。

　　“别浪费时间。”

　　大约是觉得多看他一眼都嫌掉价，文特森板着张死人脸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框提醒，“不是还要参加宴会吗？”

　　“哦对，那可是很多大贵族都会出席的宴会，不是谁都能去的。”

　　缓过神的扎克突然提高音量，洋洋得意地擦着尤安肩膀走过。

　　兽人星系如今属于立宪制，贵族与平民组成的元老会在大战后成为最权威的行政机构。

　　今晚的宴会可是连普兰金、梵瑟尔这类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大贵族都会出席，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结交人脉的大好机会。

　　明明时间紧迫，两人却立在门口，谁也没有先走一步的意思，仿佛在等待什么。

　　尤安眨了眨眼，礼貌地向两人道别：“再见。”

　　话音刚落，不等两人还想说点什么，金属门板已经干脆利落地关上，险些拍碎他们的鼻梁。

　　“太好了……太好了……”

　　整个宿舍都暂时属于自己，尤安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连忙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俯身在床铺翻找。

　　他动作很轻，像是在寻找什么珍宝，压低声音喊：“尤团团，尤团团……”

　　房间很安静，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尤安拍了拍手，换了称呼：“乖乖小兔在哪里？”

　　“乖乖小兔在这里！”

　　枕头边缘突然冒出一颗超小号兔头。

　　只有一个豆包大小的侏儒兔兴奋应声，踩着像山峦般连绵起伏的棉被过来，熟练窝进尤安摊开的手心。

　　尤安一抬手，栗色小兔就像坐直升梯一样来到眼前。

　　“哥哥我好想你！要蹭蹭！”

　　两只毛绒小爪挥舞不停，等尤安低头凑近，尤团团立刻抱住鼻尖，歪头亲昵地蹭个不停，“今天你回来得太晚啦……”

　　暖烘烘的绒毛柔软细腻，尤安抵在住小兔肚皮吸了一口，闻见了熟悉的药剂苦味。

　　看来今天也有乖乖吃药。

　　“路上稍微耽误了点时间，下次不会了。”尤安将他放回枕头，倾身拉开床柜抽屉，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最小号药剂管。

　　尤安取出一管新的，拧开凑到尤团团嘴边。

　　“唔……咕咚咕咚……”

　　尤团团努力喝了一半，扭头缓缓，然后继续喝完剩下的药剂。

　　一管苦涩的药剂喝完，刚刚还兴奋的小兔变得有些蔫吧，但很快又强打精神，自豪地把空玻璃管交到哥哥手中。

　　废弃的药剂管不能丢，可以当废品回收换钱的！

　　“勇敢，团团真厉害。”

　　尤安帮他擦了擦嘴边的绒毛，拎起背包翻找出糖果店的包装袋，“这是奖励，给你吃。”

　　“哇！是糖果！”尤团团迫不及待钻进包装袋。

　　包装袋拢起小鼓包，随着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就见他变成在宝库里获得权杖的小国王，前爪抱住塑料糖棍，一摇一晃地出来。

　　尤安帮他拆开透明的塑料纸壳：“吃吧。”

　　尤团团咽了咽口水：“贵不贵呀？”

　　尤安摇头：“不贵的。”

　　尤团团眼睛更亮了，舌尖舔过硬糖表面，整只兔都快乐地晃了晃。

　　兔子糖真是太好吃了，亮晶晶甜滋滋，可以盖过嘴巴里药剂残留的苦味。

　　尤团团舔了又舔，数着最后再舔三口，举高糖棍：“哥哥吃！”

　　尤安却摇摇头：“我吃过了，袋子里还有一颗，你留着明天吃。”

　　尤团团依旧举着糖棍，努力举得更高。

　　尤安只能咬下一半，咔嚓咔嚓地嚼着，尤团团这才满意地继续吃。

　　等吃完了兔子糖，尤安仗着宿舍里没别人，光明正大地带着弟弟去浴室洗漱。

　　暖风吹过厚实的绒毛，栗色小兔在尤安手心里摊成麻薯团。

　　令人心安的舒适感没有让他昏昏欲睡，反而像个小监察员般叽叽喳喳开始汇报。

　　“臭扎克今天骂了哥哥是土包子五句，书呆子三句，还说兔子又蠢又弱就知道掉毛……”

　　尤安戳了戳麻薯团的屁股：“你没出房间让他们看见吧？”

　　“没有，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了！”

　　麻薯团配合地翻了一面，露出白绒绒的肚皮继续说，“文特森虽然没有说哥哥坏话，但是也没有反驳臭扎克，他们是一伙的坏蛋！”

　　他绘声绘色模仿对方的语气，把自己说急了，蹲坐起来，前爪往空气里凶巴巴地揍了两记兔拳。

　　尤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伸出两根手指，陪着惩恶扬善的兔兔警官过招。

　　有限的精力很快被耗光，尤安回到床上时，软绵绵的小兔缩着哥哥手心，脑袋一点一点，居然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正常的格兰顿兽人都拥有人形和兽形两种形态，除了日常随时切换以外，通常每月都会有三至五天的返祖期，固定维持在兽形。

　　然而尤团团的情况很特殊，他出生起就患有罕见的基因病，现在已经快要七岁，却无法转化人形，必须精心照料，服用特制药剂维持到十岁进行基因手术治疗。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好在尤安卖掉旧屋，又靠着地下城接单和其他兼职顶住了高昂的医疗费。

　　尤团团打了个哈欠，从枕头底下翻出废弃零件改造的最小号光脑，主动交给尤安：“哥哥，今天你布置的作业我没有写完，有几道题我不会做……”

　　“不会也没关系，是我出的题太难，等明天想听我再给你讲。”

　　一只被药剂腌入味的小兔不需要其他烦恼，尤安轻声安慰，自己也转化回兽形。

　　一大一小两个毛团挤在一起，说话声变得断断续续，逐渐陷入糖果般香甜的美梦。

　　与此同时——

　　麦田酒吧诸多目光汇聚处，一只毛色赤红、体型硕大的狐狸伏在吧台，痛心疾首地咧嘴哀嚎。

　　瑞恩被吵得头疼，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耐着性子询问：“先生，这柄「蜃影鞭」的性能堪称完美，您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你懂什么！”

　　兰斯洛特一把抢过黑袍机械师留下的箱子，含泪哽咽，“没有亲签、没有刻字的痛枪……是不完整的痛枪！”

　　瑞恩：“……”

　　砰！

　　酒吧的大门哐当关上。

　　“唉，服务态度好差。”

　　冷风嗖嗖刮过，被不太客气请离的红狐狸仰头感叹了声人生需要遗憾，叼起箱子原路返回。

　　沿着这条街的百米开外，一群星盗肆无忌惮抢砸路旁的店铺，疯狂得意的笑声混杂在尖声惨叫之中。

　　为首的刀疤男人扛着机械枪，一脚踏在堆起的尸体上，欣赏四周恐慌的景象。

　　突然目光一顿，随即冒出精光。

　　体型硕大的红狐狸叼着一个箱子，堪称悠闲地漫步街头，与逆向奔来惊慌失措的路人擦肩而过。

　　浑身透着权钱滋养出的松弛感，让他看起来像一团纷然浓烈的火焰，更像一堆行走的白兰币。

　　真是天大的好运气，居然送来一头肥羊。

　　星盗头子领着七八个小弟，耀武扬威拦住他，笑容令人头皮发麻：“晚上好，这位少爷像是地下城的新面孔呢。”

　　“是呢，我第一次来。”

　　红狐狸顺势放下箱子，仿佛没看见对准自己的十几道枪口，懒洋洋环顾四周一圈。

　　“地下城环境比我想象中更好，尤其是垃圾分类和绿化工作做得很不错，不过嘛……排水系统还需加强。”

　　他抬起湿哒哒的爪子，凌空抖了抖，颇为嫌弃地抱怨，“我不太喜欢被积水弄脏爪子，你们能懂那种感觉吗？”

　　“……”

　　霎时间周围一片寂静，星盗们纷纷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

　　懂个屁！

　　这狐狸绝对脑子有病！

　　“他妈的，你小子还点评上了！”

　　星盗头子啐了一口，怒不可支端起机械枪打飞他放身边的箱子。

　　巨大的冲击之下，箱子翻滚两圈，咔哒打开，露出一截通体暗红如血，如鼓槌状的鞭柄。

　　“这什么？”

　　“当然是全星系独一无二的蜃影鞭，价值堪比梦情海景谷！充分展现出「幽灵」老师的高超技艺以及单主——”

　　红狐狸顿了顿，仰高脑袋，用前爪拍在胸前，“也就是本人，非凡的审美品味与优雅格调……”

　　星盗们错愕两秒，瞬间发出哄笑：“哈哈哈哈，鞭子！这年头除了在床上谁还用鞭子！”

　　红狐狸不介意话头被截断，并腿蹲坐在原地，笑眯眯地摇动尾巴。

　　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工艺品，没有杀伤性又难出手。

　　星盗头子鼻腔里发出讥诮的嗤笑，一脚将箱子踹开：“嘁，什么破烂货。”

　　空气中似乎发生某种细微的变化，悠闲摇摆的大尾巴忽然一顿。

　　笑眯眯的红狐狸偏过头，视线恍若开锋的刀刃，缓缓划过对方咽喉——

　　“你说，破烂货？”

　　“不中听啊，老子就说它是破烂怎么了！”

　　星盗头子狂妄的凶性在血管里沸腾，扬着下巴命令下属，“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打烂这家伙的狐皮！”

　　刹那间，十来架机械枪激光闪烁，将他们杀戮成性的双眼映得格外通红。

　　哒哒哒！

　　哒哒哒！

　　满身血污的躯体轰然砸倒在地面，血丝如雾在水洼扩散。